李玉堂才能出衆,他出了翼虎軍之後,顯而易見的翼虎軍不再有以前那般風光。
不是說沒有比他出衆的人,只是後來他選進去的人才能不夠,但卻是聶家的心腹。
想來,當初聶家就已經在計劃着這一步了吧!
燕旭苦笑一聲,原來今日還真是自釀苦果。
他偏頭看了一眼眉目冷冽的燕隨,問道:“你爲何要救我?”
“因爲你是大哥的兒子。”如果不是看在燕明朗的份上,燕旭就是千刀萬剮他也不會插這個手。
燕旭垂了垂眸子,復而眼角一片堅定:“朕要回翌陽城去!”
“隨你的便!”燕隨站起身往屋外走去,到了門口時頓了一下,回頭冷笑一聲,“現在四下戰亂,你若是想聯繫你的那些親信就儘快離開這個地方,別擾了我雲鶴山的親近!”
燕隨出了院子,便見燕琪萱在院子外頭踮着腳張望,他臉上鬆了下來,走過去笑着問道:“你在這做什麼?雲琛和嬌嬌呢?”
燕琪萱努了努嘴:“誰知道呀?大概跑哪個山頭上瘋去了吧!”
真看不慣燕雲琛時時刻刻討好齊靜沅的樣子!
燕隨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敲了一下,轉身離開了。
而燕琪萱見他走遠之後,則悄悄溜進了燕旭的屋子裡。
“你就是那個我從未見過面的堂哥?”燕旭剛想上牀再歇息一會兒,就聽到一聲嬌俏清靈的聲音自門口響起。
他循聲望去,只見門口處站着一個大約十二三歲昂着下巴、雙手環抱在胸前的美貌少女。
和燕隨長得真像!
他下意識地點點頭,脣瓣蠕動,有些呆怔地問道:“你,你是燕隨的女兒?”
“沒禮數!”燕琪萱皺了皺鼻子,走進屋子裡一本正經地教育了起來,“我爹可是你的皇叔,你還口口聲聲地叫他名字!”
被一個做他女兒還嫌年輕的小女孩計較,燕旭顯然面子上掛不住。
他沉下了臉色,問道:“你找朕有何事?”
燕琪萱捂嘴笑得花枝亂顫,彎着腰笑得背都直不起來。
燕旭的眉頭幾乎可以夾死一隻蒼蠅。
燕隨的女兒莫不是人來瘋不成?
小小年紀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燕琪萱笑夠了之後才捂着肚子坐在了旁邊的圓凳上,指着燕旭道:“難道我爹沒和你說你兒子已經篡位了?你就別在這裡裝腔作勢啦!反正雲鶴山也沒人會聽你的!”
燕旭繃着臉黑沉如水,斥道:“滾出去!”
喲,惱羞成怒了?
她就不滾!
燕琪萱不僅不滾,反而眨巴着一雙大眼睛來到了燕旭的牀前,壓低着聲音問道:“你是不是特想會翌陽城教訓你那兒子?”
燕旭面帶警惕地道:“你想說什麼?”
燕琪萱笑得狡黠:“現在外頭可亂了!而且聽我爹說,你這一受傷就是昏迷了兩個多月。好幾次大夫都說不行了或者就算能活着也醒不過來,現在能好起來算你命大。難不成你還要出去再把好不容易撿來的命丟掉?”
“朕的事情不用你管!”
他不是燕隨,不可能將好不容易得來的皇位就此丟棄,也絕不會甘心就此歸隱做個平凡人。
更何況,就算丟了翌陽城,他也不是什麼都沒有了。
南邊的張鳳忠將軍是他的心腹,手下有三十萬的精兵,他相信他肯定不會爲燕奕謹所用。
只要到時候他能去到張鳳忠那邊,就能讓他率兵進京勤王。
燕琪萱閃亮的眸子四下轉了轉,撇撇嘴道:“我不管你你就去不了,正好本女俠也想出去行俠仗義,不如咱倆結個伴如何?”
燕旭擰着眉頭,看向燕琪萱的目光就像看着個怪物一樣……
……*……*……
半個月後的某個清晨,燕隨在燕琪萱的屋子裡發現了一封留書出走的信之後,又怒氣洶洶地趕去了燕旭的屋子裡。
果然,也是人去樓空。
燕旭幾乎將手下的桌子拍碎,咬牙道:“這個膽大包天的丫頭!”
聞訊趕過來的燕雲琛和齊靜沅拿起書信看了起來。
齊靜沅不禁暗自腹誹,沒想到那個小炮仗比她膽子還大,還不到十三歲就想着要闖蕩江湖、行俠仗義了,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險啊!
燕隨凜了凜神,道:“我收拾一下,下山去找她!”
燕雲琛出手攔住他:“師父,我去吧!師母帶着鬱塵下山了,這會兒還不知道消息,若是您也突然離開了,少不得讓她擔心。”
頓了頓,爲了讓燕隨放心,又補充道:“我聯繫七星樓的人一起!”
燕隨蹙着眉頭想了一會兒,看着燕雲琛道:“她帶着你父皇一起跑了,可能去了南邊去找張鳳忠了。你隨着官道追過去。還有,最近那邊起了不少匪患,你要多注意着些!”
雖然說現在清風寨的名頭還算好用,可畢竟雲鶴山已經劃歸到東齊十幾年了,再不是當初那個在道上聞風喪膽的邊緣地帶。
就怕有那膽大不要命的!
“我也要去!”齊靜沅不甘示弱地附和了一句。
“不行!”燕雲琛和燕隨異口同聲地反對。
燕隨又道:“寧惠,你該回定京城去了。若是你和雲琛在一起的話,少不得會讓他束手束腳。”
想捉拿燕雲琛的可能只有燕奕謹,但是齊靜沅可不一樣,現在齊燕戰火正濃,她若進了北燕就是危機重重。
他既然答應了齊子皓會照顧好人,就不會讓她出事。
“師父說得對!”燕雲琛柔聲道,“嬌嬌,這兩個月王妃娘娘已經來信好幾封讓你趕緊回去了,等我將琪萱帶回來,我就去定京城找你。”
齊靜沅被兩人聯合說得毫無還手之力,委屈的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轉了一圈,氣惱地跺了跺腳便轉身跑了出去。
“嬌嬌——!”燕雲琛追了上去。
燕雲琛越喊,齊靜沅就跑得越快。
“嬌嬌,你聽我說!”燕雲琛拉住了她的胳膊,有些無奈地說道。
齊靜沅抿着脣偏過身子不看他。
燕雲琛輕嘆一口氣,轉到了她的身前,擡着她的下巴道:“嬌嬌,我保證很快就會去找你的!”
這段時間兩個人的感覺總是很奇怪,也或許怪異的只有他一個人。
他總是會在猜想那個科林瑾到底在她心裡是怎樣的存在,可又不敢輕易開口。
她不說,他就不問,覺得這樣糊塗一點也挺好。
可現在想來,或許正好藉着這個機會分開一下,也能讓他把心裡那些矯情的情緒在思念裡化爲灰燼,再回過頭來好好愛她。
齊靜沅撇開眸子不去看他,冷聲道:“燕雲琛,你是不是後悔了?”
“什麼?”燕雲琛一頭霧水。
齊靜沅轉過來,霧光水眸質問着他:“是不是後悔爲了我放棄自己的地位和身份了?”
“胡說些什麼呢!”燕雲琛氣道。
這個身份於他而言從來就是可有可無,還比不上齊靜沅帶給他的一星半點。
他怎麼會後悔?!
“那你爲什麼一直不肯和我一起回定京城?”
本來母妃早就催促着她回去了,父王離開之前也和燕叔叔說過護送她回去。
可就是因爲燕雲琛要留在雲鶴山,她才陪着他在這待了兩個多月!
燕雲琛好看的脣瓣慢慢地抿了起來,就在齊靜沅不耐煩想要離開時,他纔開口道:“嬌嬌,我沒有後悔,我只是不想讓自己的前車之鑑在你們定王府的身上重演。”
齊靜沅不明白:“什麼意思?”
“現在齊燕兩國氣氛緊張,不管我是不是放棄了這個身份,但在外人看來我始終是北燕皇子,是北燕人。而你們定王府就算是再顯赫,那也是臣子。如果我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和你一起回去了,豈不是會讓別有用心的人當做權柄?”
“誰敢!”齊靜沅揚眉。
燕雲琛嘴角勾了勾:“嬌嬌,爲臣之道你不懂!臣子有臣子的本分,有他們不能逾越的界限。雖然因爲定王的原因可能沒有人敢明面上表現出對你們的不滿,但樹大招風,總有人私下嫉恨。萬一這個時候被小人鑽了空子怎麼辦?”
“那……那你現在是什麼意思?”齊靜沅遲疑道。
“等戰事定下來吧!”燕雲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齊靜沅垂首,雙手無意識地把玩着腰間的玲瓏絡子,咕噥道:“那是不是又要一年半載地見不到你了?”
燕雲琛聞言笑出聲,擡手撫上了她的臉頰:“不會,我把琪萱的事情處理好就去找你!雖然暫時不能正大光明地求娶,可是總不至於連面都見不到!”
齊靜沅的玉白的臉上爬上了一抹緋色,擡起頭星眼熠熠地看着他:“你,你難道沒有事情想問我嗎?”
這兩個月總是欲言又止的,其實齊靜沅知道大概和那天碰到了科林瑾的事情有關。
燕雲琛手上頓了頓,笑道:“等我回來!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尊重你,在後面爲你保駕護航!”
“笨蛋!”齊靜沅嘴角漾了開來,被燕雲琛一把抱進了懷裡。
……*……*……
景豐十七年十一月初,定王府。
葉卿清正在卿園裡看着管家遞上來的王府賬冊,身後小丫鬟扶蘇正用美人捶輕輕地給她捶着肩膀。
“最近這兩個月,咱們府裡和柴家那邊來往得很頻繁?”葉卿清合上賬冊,問向正在下面待命的大管家。
大管家點點頭,道:“柴家米行這段時間推出了不少新花樣,奴才想着府裡一直都是用他們的東西,便自作主張將原先的物什全都換成了在柴家購買。”
葉卿清不置可否,又隨口問了一句:“那柴家推出新策之後效果如何?”
管家答道:“倒是挽了不少頹勢。”
沒想到柴家現在這個當家人倒是比當初的宋當家的還要有想法,是那個孫縉的主意?
“你先退下吧!”葉卿清吩咐丫鬟將賬冊全都還給了大管家。
管家退出去之際,妍秀掀簾走了進來:“王妃,柴當家的求見!”
柴瓊?這可真是巧,剛剛說起柴家她就來了!
只不過她和柴瓊似乎沒有過什麼交集。
妍秀上前低聲補充了一句:“柴當家的是爲了如梅的事情來的!”
如梅?
“讓她進來!”
自從趙普來了定京城之後,已經快一年的時間了,她一直在派人私下打聽,可卻一直沒有任何消息。
難不成柴瓊找到人了?
這還是葉卿清第一次見到柴瓊。
眉目清秀,但舉止之間總覺得有些畏縮怯懦之感,比不得當年她母親宋桂英的豪爽大氣。
“見,見過王妃!”柴瓊跪下行禮。
或許是因爲第一次見葉卿清,言語之間還有些緊張。
葉卿清沒有多做計較,直接吩咐她起身。
而後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有如梅的消息?”
柴瓊的雙手下意識地捏着兩邊的衣襬,有些侷促地看着她點點頭。
葉卿清彎了彎脣角:“你很緊張?”
“民婦失禮了。”柴瓊禁不住擡袖擦起了額頭上那根本不存在的汗,向葉卿清請罪,“民婦第一次見到王妃,所以,所以有些不知所措。”
葉卿清明眸輕轉,一絲異樣劃過,但還是不顯聲色地柔聲道:“宋當家的是有如梅的消息?”
柴瓊猛地點頭,隨後又覺得自己可能是動作太快了,這才訕訕地給自己解圍:“民婦是無意識中聽說定王府正在找人,恰好民婦的丈夫前幾日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個身份不明的婦人回來,她說自己叫如梅。”
定王府打聽如梅消息的事情並沒有刻意隱瞞,所以這會兒柴瓊找上門來葉卿清倒不是很懷疑,只是她今日的行動是緊張過了頭。
若說第一次見到皇族中人情有可原,但是柴瓊往日裡總是少不了和達官貴人接觸,再緊張也不至於如此失禮。
“她人呢?你帶着她一起過來了?”葉卿清往後看了看,只見到了兩個垂手靜立的丫鬟跟在柴瓊身後,並沒有見到如梅。
柴瓊搖頭,語色艱難道:“她,她好像有些神志不清,民婦擔心就這樣帶着人上門多有不妥,所以將她安置在了自己家中,想着先來和王妃稟報一番。”
如梅瘋了?
葉卿清心裡雖然的確是震驚不已,但面上還是一如往常。
瘋了卻剛好記得自己叫如梅,又剛好被這個舉止看起來緊張不已的柴瓊安置在了家裡。
所以……柴瓊的意思是讓她親自去一趟柴家?
葉卿清嘴角輕柔:“既然這樣,你便回去準備一番吧,明日本妃親自上門去看看。”
“民婦遵命。”柴瓊鬆了一口氣,整個人恍如虛脫了一樣,背後的裡衣全都貼在了背上。
柴瓊告辭後,葉卿清吩咐妍秀:“你去齊北那邊傳個話,讓他去查查柴家最近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再派人探查一番柴家的宅院。”
“王妃是不是覺得柴瓊有什麼問題?”妍秀謹慎地問道。
她和凝秀是暗衛出身,靈敏度比一般的丫鬟高得多。
而且跟在葉卿清後面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自然知道她每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道理。
葉卿清搖頭輕笑:“或許她真的只是太緊張了,但還是要小心一些的好。”
是夜,柴家。
柴瓊和孫縉二人已經熄燈睡下了,所以對於外面那些幾乎可以忽略掉的舉動“一無所知”。
大約到了破曉時分,孫縉忽然睜開雙眼,也不掌燈,直接披了大氅走出了屋子。
“火狼大人,那些人都走了!”一個小廝裝扮的男人向孫縉稟道。
孫縉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了下去。
擡頭望向天際,嘴角卻輕輕地勾了起來。
和那個定王妃打交道還真是不容易,若是不小心一點,只怕就要害得六爺多年的佈置功虧一簣了!
不過這樣聰慧的女人確實令人欣賞!
難怪六爺不惜在定京城裡埋下了他和夏志雲兩個左右手,而且還犧牲了他的親事讓他娶了柴瓊那種普通到愚蠢的女人就爲了等這麼一個機會。
一陣寒風自面部刮過,孫縉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卻斂不住不斷往身上侵襲的寒意,於是轉身進了屋裡將門關了起來。
“不要,不要,不要殺我……”柴瓊在夢中不斷地扭動着身體,滿臉的冷汗,雙手在空中揮舞着。
孫縉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但還是走了過去輕輕地將她搖醒了:“瓊兒、瓊兒,快醒醒……”
柴瓊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先是目光渙散地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待看到孫縉後一把撲到了他的懷裡哭了起來:“相公,我夢到,我夢到定王府派人來捉拿我了!我好害怕!”
“別怕別怕,有我在呢!”孫縉輕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若不是手下的人不小心讓柴瓊提早發現瞭如梅在他們手裡,現在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了!
柴瓊從他懷裡退了出來,淚眼朦朧地看着她:“相公,我夢見定王妃知道是我們囚禁了她那個婢女,還害得她瘋掉了……。”
孫縉笑着拿帕子替她一一拭去了臉上的淚水:“傻瓜,你只是被夢魘着了。只要明日定王妃來的時候你按着我和你說的做就行了,不會有事的!”
“可我還是擔心……”柴瓊坐在牀上惶恐不安地四下轉動着眸子,孫縉伸出食指抵在了她的脣瓣上,輕聲道,“別怕,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孫縉眉眼清俊、長相毓秀,再加上自從宋桂英過世後,柴瓊不管是在生意上還是生活上都一昧地依賴着他。所以對於孫縉的話她還是深信不疑的,要不然也不會聽他的吩咐去定王府找葉卿清了。
在哄着柴瓊再次躺下來之後,孫縉換了衣裳便要出去。
柴瓊拉住了他的手,不安地問道:“相公,現在外頭天還黑着呢,你不再睡會兒嗎?”
孫縉笑着替她將被子掖好,然後在她臉頰上啄了啄,溫柔地摸着她的臉道:“你再睡會兒,我想起書房那邊還有賬目沒有處理,先行過去看一下。再過一會兒,便也該天亮了。”
柴瓊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只是在聽到關門聲又再次睜開了包含擔憂的眸子。
孫縉說,他和那個如梅的丈夫趙普有仇,所以才私下將人擄了來的——
可爲什麼她覺得根本就不是這樣呢?
事實上,柴瓊總覺得自己看不透孫縉這個人。
但她愛他,柴家也需要他,所以纔將一系列疑問全都吞到了自己的肚子裡去。
這邊廂孫縉出了屋子之後就去了自己的書房,將門關上,門外留了自己的心腹。
他這纔打開書架之後的開關進了密室裡。
雖然只是密室,但裡面另有乾坤,倒是不輸富貴人家所居住的屋子。
夏志雲和一美貌婦人正坐在密室裡說話,見孫縉進來,紛紛起身。
夏志雲着急地上前問道:“怎麼樣?定王府的人沒發現什麼吧?”
孫縉搖搖頭,只是眉目之間仍有愁思:“雖然沒出事,但我只怕定王妃對咱們已經有所防備了。”
美貌婦人冷哼一聲,扯着紅脣言語刻薄:“還不是你那個沒用的夫人!讓她上門去遞個消息,也能讓人看出端倪來!幸虧今天派了個得力的丫鬟跟在身後及時知道了消息,否則咱們不用出手,就被人甕中捉鱉了!”
孫縉冷下了臉,眯着眼目光灼灼地似是要在她身上燒出個洞來:“楚佳媛,你是什麼身份?敢和我這樣說話?別以爲自己現在有點用處就敢得意忘形了!你這脾氣若是不好好收斂一些,到時候第一個害死的就是你自己!”
楚佳媛被孫縉突如其來的訓斥駭得身子明顯一抖,緊咬着脣瓣不甘心地低下了頭去。
雖然敢怒不敢言,但是垂下的眸子裡還是飄動着濃濃狂狷。
“好了好了!”夏志雲出來調停,對着楚佳媛道,“火狼他只是脾氣暴躁了一些,你莫要放到心裡去!”
楚佳媛悶悶地道:“我知道了!”
夏志雲見狀,對着孫縉勸道:“行了,這個時候咱們不是內訌的時候,既是出了意外,咱們便再等些時候。先讓定王妃把人帶回去吧!別說那個女人現在神志不清,就算是清醒的,有樓主給她下的噬魂,她不會亂說話的!”
“還要等多長時間?”楚佳媛捏着拳,面上絲毫不掩焦急之色,她覺得這十多年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以前沒有能力也就算了,可現在明明機會就在眼前。卻要告訴她突然壓了下來,另尋時機。
她會崩潰的!
孫縉睨了她一眼,恍若未聞般問向了夏志雲:“青陽那邊的事情怎麼樣了?現在戰亂頻繁,到時候咱們要藉着青陽那條路離開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夏志雲輕笑一聲,眼中閃爍着狡詐的算計:“你放心,這件事我很早之前便佈置好了。到時候就用着青陽顧家那邊的生意路子跟着離開,真要有人追究也有顧家頭一個出來頂包!”
楚佳媛見自己被放在了一邊,強裝着氣勢上前道:“那離殤呢?你們何時讓他過來?樓主答應我的事情?”
孫縉嗤笑一聲,目光輕蔑地看着楚佳媛:“樓主答應你的事情哪件沒做到?這十年若不是我們幽冥樓,你和你兒子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兒了!更別提他現在還學得一身本事,你還有機會回來報仇!”
楚佳媛被孫縉罵得嗓子一噎,氣勢頓時頹了下去。
那個幽冥樓主是個神經病,手下也沒幾個人是正常的!
只是在聽到他提及“兒子”兩個字的時候,楚佳媛面上倏地一緊,雙手緊緊地握了起來。
別以爲她不知道,什麼幫她——?!
幽冥樓主根本就是自己不懷好心,在利用她罷了!
孫縉見楚佳媛抿着脣不說話,遂隨意交代了幾句,便帶着夏志雲一起出了密室。
書架合上的時候,孫縉轉頭看了看,不由譏諷道:“那女人現在雖然相貌一樣,但那氣質可不止差了十萬八千里,難怪六爺對着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也沒有半分動心!”
定王妃他曾遠遠地見過,氣場絕非楚佳媛可比。
夏志雲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不過一個女人,你和她計較作甚?反正咱們做完咱們的事情就撤,她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孫縉和夏志雲一起站在書房外的廊下,仰頭望向頭頂漸漸現出亮光的藍空,嘆道:“水狼,你說六爺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明明西秦現在那邊的形勢大好,可他卻通知咱們回幽冥樓,難道是準備放棄現下的勢力了?”
從十幾年前的一系列動作開始,完顏瑧有千萬次機會可以登頂,可以名揚天下,可是每次他的後續動作都會出乎他們的意料。
夏志雲也看不懂完顏瑧的打算,但還是勾着脣回道:“六爺的吩咐咱們只管做就是了,就算有一天他要咱們粉身碎骨咱們也得義不容辭不是麼?”
或許……六爺從來都不是爲了權吧?
孫縉偏頭看了他一眼,心領神會地勾起了嘴角。
說的也是,不管六爺有什麼打算,他們當初既然發誓永遠效忠,就只管按着吩咐做就是了!
約莫巳時,定王府的馬車停在了柴府門口。
柴瓊和孫縉已經等候多時。
“見過王妃!”二人行禮。
葉卿清擡了擡手:“都起來吧!帶本妃去看看那婦人。”
柴瓊和孫縉不敢有所耽擱,趕忙迎着她往裡走。
只是,轉身的那一剎,孫縉掃了一下今日跟着葉卿清來的那些護衛。
幸虧他們將行動取消了,否則只怕這會兒還真是要出大事。
不僅是這些隨身護衛們,還有那些隱匿在人羣甚至是對面的酒樓商鋪裡的武者氣息。
看來定王爺對定王妃還真是上心,居然給她留下了這麼多的高手!
葉卿清行至府裡的一出小跨院前,柴瓊緊了緊手心,上前替她推開了門,邊在前面帶路邊說道:“如梅姑娘她不大認得人,有時候丫鬟們都不能上前,只有遠遠地給她送一些吃食。”
葉卿清臉上神色未明,如梅到底是遭遇了些什麼事情?
孫縉此人看着老實卻隱隱透着一股商人的精明,但是舉止之間並無不妥之處。
昨晚派來查探的人也說了,柴府一切正常。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遇到的事情多了。
她總有一種直覺,孫縉和如梅的事情脫不了關係。
她不相信巧合,如梅的事情肯定是人爲。
孫縉怎麼可能那麼巧就將已經神志不清的人撿了回來?
由於門窗都關上了的原因,屋子裡的光線有些暗,但看起來還算是整潔,柴瓊應當是費了心思的。
往裡走去,隱約能看到一個縮成一團的女子在牀上的角落處。
柴瓊趕緊吩咐丫鬟們將窗戶全都打開,亮光射了進來,如梅也下意識地從自己的雙膝間將頭擡了起來。
待看清葉卿清的臉時,如梅尖叫一聲,一個勁地將自己的身子往裡縮去:“救命啊,救命啊,不要打我!”
葉卿清蹙着眉看向柴瓊。
“王妃恕罪,如梅姑娘來我們府中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民婦什麼都沒做!”柴瓊立即跪了下來解釋。
倒是孫縉不慌不忙道:“王妃娘娘,在下遇到如梅姑娘時,她便已經認不得人了。問她話,偶爾能答上來幾句,說自己叫如梅,還說自己的孩子不見了。”
葉卿清看了一眼躲在妍秀臂彎裡的如梅,淡淡地對柴瓊道:“柴當家的先起來吧!”
又轉身問向孫縉:“你是在何處遇到如梅的?”
“江陽縣。”孫縉答道。
江陽縣?
“離汾城可遠?”
孫縉搖搖頭:“不算遠,約莫幾十來裡的距離。”
那就是說如梅剛剛離開汾城沒多久可能就被人帶走了,她身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葉卿清見孫縉和柴瓊這裡問不出什麼消息來,便讓人帶着如梅先行離開了。
看着定王府的馬車離開,柴瓊這纔鬆下了一直繃得緊緊的神經,幾乎整個人癱軟在了丫鬟的身上。
進屋後,她急急地拉着孫縉道:“相公,萬一那個如梅好了起來又將咱們的事情說了出去怎麼辦?”
孫縉扶着她坐了下來,恍若無事地笑道:“咱們的事情?咱們做了什麼事?”
“就……”柴瓊咬着脣,小心翼翼地看向孫縉,“相公,我記得第一次見到如梅姑娘的時候她並沒有瘋,而且她在咱們府中已經待了大半年了……”
“噓!”孫縉的食指貼上了柴瓊的脣瓣,俯下身深情地凝望着她,“瓊兒,把你看到的這些事情都忘掉。你相信我,不會害你的!”
柴瓊被孫縉摟在了懷裡,沒有看到他嘴角的那抹笑漸漸由柔情似水轉爲陰冷涼薄。
她沒有從孫縉那裡得到想要的答案,也知道就算她繼續問下去孫縉也不會告訴她。因此即便有他的安慰和保證,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依舊七上八下地找不着落地點。
定王府
葉卿清坐在客院的小廳裡,抿着脣皺眉深思。
如梅跟了她十幾年的時間,雖說可能感情比不上紅蓮、紫苑等人來得深厚,但是也絕對比一般的主僕要親近。
可是剛剛但凡她一接近,如梅就渾身發抖、尖叫不止,可是換了妍秀和凝秀二人,她卻肯讓她們靠近。
葉卿清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己的臉,難道她看起來很兇神惡煞麼?
“王妃,”青蘿從內室走了出來,將藥箱遞給了身後的小丫鬟。
“她怎麼樣了?”葉卿清下意識地朝內室看了一眼。
裡面沒什麼聲音了,這會兒人該是睡下了吧?
顧青蘿搖了搖頭,神色凝重:“情況不好!奴婢發現如梅除了神志不清之外,身上也還有外傷,應該是曾被人虐待過。但是看那些傷,有些是新的,有些像是前不久的。”
葉卿清放在桌上的手攏了攏:“她爲何會神志不清?是被下了藥還是其他的原因?”
“應該是受了刺激。”顧青蘿擰着眉面帶不解,“說來也奇怪!如梅她並不是完全地瘋了,偶爾也會有清醒的時候,比如她記得自己的名字。但她目光渙散,又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能治好嗎?”
“奴婢儘量!”
這時,映安走了進來,葉卿清吩咐青蘿先出去。
“王妃,屬下又審問了趙普一遍。”映安稟道,“他說當初那個朱氏是會武功的,而且她親口和趙普承認了是她將如梅弄丟的。趙普只是聽了她的哄騙,又擔心您日後會發現如梅失蹤這纔想着先下手爲強,上門說這一通謊話的。”
葉卿清擡手捏起了自己的眉心,那個失蹤的朱氏是個關鍵,如梅的事情肯定和她有關。
但是,茫茫人海中,要找一個毫不起眼的人有多困難!
映安思慮了一會,又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王妃,屬下覺得如梅姑娘這件事很蹊蹺,莫不如先將她送到別院安置起來?”
她跟着齊北後面見過不少事,審問刑訊也自有一套手段,看事情的眼光比旁人獨到很多。
葉卿清彎了彎脣,擡頭看向她:“你也覺得這件事情是衝着我來的?”
如梅從沒有和人結過什麼仇,唯一可能惹上事情的就是因爲她。
不知道是誰費了這麼大的周張?
不過——
動了她的人,就是在向她挑釁!
映安擔憂道:“屬下怕王妃會出什麼事情!”
葉卿清搖了搖頭:“不,就因爲可能會出事情,所以如梅才更不能送走。至少現在咱們知道了這件事有蹊蹺可以從如梅來下手,若是那人又換了另一個方向豈不是更加危險?”
她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十一年前對葉家動手的那個人又捲土重來了,連佈局的手法和耐心都如此相似,慢慢地從身邊的人下手,再靜待時機一擊即中。
而這一次的目標是——她!
葉卿清攏緊了雙手,眸子緊縮得厲害。
不管是誰,這次既然再次露頭,她一定不會再讓他逃掉!
映安垂下了眸子,沒再開口。
葉卿清叮囑了屋裡的丫鬟好好照顧着如梅,帶着人走了出去。
“母妃!”
齊靜曦遠遠地小跑了過來。
由於冷風颳在臉上的緣故,兩邊臉頰都凍得紅了起來。
葉卿清將自己手裡的暖爐塞到了她的手裡,一臉嗔怪地道:“怎麼跑得這麼急?當心凍着了!”
這丫頭性子一直慢吞吞的,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她跑起來呢!
齊靜曦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母妃,我就是聽說您在這邊,所以急着趕過來了!”
“有事嗎?”葉卿清攬着她的肩膀邊走邊問道。
齊靜曦努了努嘴,皺着眉毛似乎是在苦惱要怎麼開口。
葉卿清看向她身後的兩個大丫鬟。
大丫鬟半夏撇了齊靜曦一眼,這才盯着葉卿清的壓力艱難開口:“郡主帶了一個少年男子回府了……”
“寶兒,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嗎?”葉卿清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相信自己的女兒不會無緣無故地做這種事情。
“今日我去師父的醫館裡幫忙,回來的時候差點兒被一輛馬車撞到。是他把我推開了,不過他自己的腿被撞傷了,所以我就把人帶回來了。”齊靜曦邊說着邊大眼靈動地看向葉卿清,“母妃,我能留他在府裡養傷嗎?”
葉卿清眸中閃了閃,輕笑道:“既然他救了寶兒,自是可以的。他現在人在哪兒?”
見葉卿清看向她,半夏屈身答道:“已經讓小廝將他送去了外院的客房裡。”
葉卿清看着齊靜曦一臉期待的樣子,柔聲對她說道:“寶兒,你帶母妃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