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貴人蜷縮在雪地上,抱着肚子,叫得十分淒厲。
沒過一會兒,就有鮮紅的血液從裙襬下滲了出來。
沈妙言和楚隨玉不約而同地退後一步,宮女們都被嚇哭了,圍在順貴人身邊,不知該如何是好。
蓬頭垢面的女人擡起頭,一雙發狠的紅眼緊盯着沈榕,試圖掙脫那些嬤嬤去推她,嬤嬤們都被嚇到,只得將她緊緊按在雪地裡,不容她掙脫了去。
宮女們有的去叫御醫,有的去請皇上,場面無比混亂,原本晶瑩的雪地上,到處都是凌亂的腳印,連梅花枝都被疾走的宮女刮斷。
很快,楚雲間帶着后妃和羣臣趕過來,早有宮女稟報過這邊的情況,他看了眼不停哀嚎的順貴人和還在掙扎的沈月彤,淡淡道:“送順貴人回宮。”
擔架被帶了過來,幾名小太監扶起順貴人,小心翼翼將她擡上去,快速往後宮而去。
雪白的地面上,還殘留着一灘鮮紅的血液,紅白相襯,格外觸目驚心。
楚隨玉朝楚雲間拱了拱手:“皇兄。”
楚雲間微微頷首,視線落在不停掙扎地沈月彤身上,聲音冷漠:“皇后認爲,此事該如何處置?”
沈月如打扮端莊高貴,扶着採秋的手,居高臨下地掃了眼渾身髒污的沈月彤,聲音婉約:“此事錯在月彤,陛下按後宮律法處置就是。”
沈月彤身子一僵,旋即更加奮力地想要掙脫束縛,聲音嘶啞地尖叫出聲:“沈月如,我到如今這個地步,都是你害的!是你給我下了絕子藥,叫我此生不得生育!是你勾結大周皇子,想將沈妙言送出皇宮,結果卻被她提前發現,讓我頂替了她!還有沈榕,你看我沒了用處,就讓沈榕進宮幫你固寵,你們狼狽爲奸,你們都想害死我!”
她吼完,便嗚嗚咽咽地啼哭起來,眼淚鼻涕都流到了雪地裡,模樣悽慘可憐,同以往那個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御史府二小姐大不相同。
四周寂靜得可怕,人們懷疑的目光在沈月如和沈榕身上直打轉。
沈月如輕輕嘆息一聲,在沈月彤面前蹲下,輕輕撫摸了下她的頭:“月彤,冷宮的嬤嬤說,你神志有些癡傻,本宮原還不信,正想着找御醫給你看看,你竟然自己跑了出來,還害順貴人驚了胎……”
說着,十分悲傷地望了眼那一灘血跡,“正常人,哪會幹出這樣的事?”
衆人聽着這番話,皆都沉默起來。
賢妃拿不出皇后害人的證據,只咬着她不放,而皇后又說賢妃瘋了,才說出那些話來……
他們各懷心思的目光掃過這兩姐妹,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皇帝,此事不管真相如何,怕賢妃都不會有好下場了。
畢竟,她本就是廢妃,本就是御史府的棄子。
華氏哭着撥開人羣衝過來,推開那幾個嬤嬤,將沈月彤抱在懷裡,“我可憐的女兒!”
沈月彤卻一把掙開她,雙眼猩紅,試圖去撓沈月如的臉:“賤人,我沒有好下場,你也不會有的!”
忍冬立即將沈月如護在身後,攥住沈月彤的手腕,扭了一下,沈月彤頓時發出殺豬般的聲音,那手腕扭曲成詭異的角度,已然是脫了臼。
一名宮女急匆匆跑過來,哭着稟報:“皇上,御醫說,順貴人的胎,保不住了……”
人羣更加寂靜,楚雲間面無表情地瞥了眼地上骯髒的女人,視線又很快落在沈妙言身上,瞳眸複雜得可怕:“御史大人認爲,此事該如何處置?”
沈朋從人羣中站出來,拱了拱手,聲音微微發抖:“彤兒故意殘害皇嗣,罪當處死。”
楚雲間收回視線,摩挲着指間扳指,脣角噙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那就依御史大人所言,杖斃。”
說罷,轉身離開。
在場的人怔愣了片刻,只得跟着離去。
沈月彤呆呆的,望着這些人的背影,嘴脣顫抖,半晌說不出話來。
華氏抱着她,不停地哀哭,求沈月如和沈朋救救沈月彤,可這二人俱都面色冷漠,保持着高貴的儀態,毫不留戀地往承慶殿而去。
幾名侍衛提着木棍過來,請華氏讓開,可她不肯,那些侍衛只好讓兩個老嬤嬤,強行將她拖走。
那些木棍重重打在沈月彤身上,她在雪地裡翻滾痛呼,發出的尖叫聲,一聲比一聲淒厲。
華氏很快哭得暈厥過去,被嬤嬤帶走了。
沈月彤趴在雪地上,十根手指硬生生摳進堅硬的泥土裡,瞳眸緊盯着遠處那個身着鳳袍的高貴女人,一字一頓,如泣如訴:“沈月如,你這個賤人,我詛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得所愛!我詛咒你,永遠懷不上子嗣!”
沈月如聽着這些惡毒的咒罵,仍舊保持着端莊得體的微笑,扶着忍冬和採秋的手,優雅地行走在雪地裡。
沒有愛、沒有子嗣,都不要緊。
她真正在乎的,只是皇后這個位置。
只要頭頂的鳳冠還在,她就可以將所有女人踩在腳下,她就能活得很好。
她擡手,扶了扶金鳳發冠,注視着承慶殿上座的那張鳳位,脣角的笑容愈發明豔動人。
而梅花林裡,只剩下木棍打在皮肉上的聲音,以及女人斷斷續續的嗚咽。
沒過多久,那嗚咽聲也停了。
冷風吹過,白皚皚的雪地上,殘留着殷紅的血,像是梅花瓣。
沈月彤靜靜趴在雪地裡,面龐青紫,尚未合上的雙眸透着仇恨和猩紅之色,亂蓬蓬的髮絲和身上的破布片被風吹動,看起來格外淒涼。
“三小姐,你覺得這齣戲,如何?”楚隨玉笑問。
沈妙言抱着暖暖的手爐,注視着那具冰涼的屍體,精緻嫣紅的脣角勾起一道淺淺的笑,“可惜沈月彤太蠢,連人都沒看清就出了手。”
否則,現在失去孩子的,就不是順貴人了。
楚隨玉低頭看她,斗篷上的一圈白狐狸毛襯得她小臉晶瑩剔透,她看起來很漂亮,很單純。
他收回視線,薄脣含笑:“有沈月如在,沈榕的胎,不會長久的。”
沈妙言沒有接話,只擡步往承慶殿而去。
楚隨玉我微微一笑,緩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