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倭雙方身處廣東戰區的幾支部隊激烈互動的時候,金牙騎鐵隊並不怎麼明瞭戰場全局,他們只是隱約感到小倭寇沒那麼容易就收拾了,憑着大致對戰局的把握,在麻貴李成粱兩員優秀騎將的帶領下向廣州澳門之間的順德方向快速運動,一路搜索敵蹤。在順德沒有發現倭寇,但卻嗅到了他們的氣味,大路上留下雜亂的行軍痕跡,令麻李二將立刻判斷出局勢的危險,一路銜尾急追。
一口氣狂奔出幾百裡,到了中山地界,騎鐵隊前鋒撒出去的探馬回報,幸運地在中山以南通往澳門一線的大路上發現了倭寇的一支運輸隊。兩員大將立刻興奮起來,狂奔了一日一夜,這可是他們逮着的第一支大肥羊。麻貴和李成粱商量了一下,兩人立刻判斷出,這也許就是倭寇主力織田軍的後方輜重隊,毫無疑問地,現在可以判斷出,倭寇現在正在向澳門方向行進,他們絕對懷有惡意!雖然金牙軍早有準備,在珠海放了鄧子龍一支伏兵,但四千火槍兵能否堅守防線實在是個問題,因爲探馬回報,日寇的後方運輸隊規模不小,看樣子是主力在運動。麻貴立時着急起來,便要衝上去砍殺,卻被副將李成粱攔住,道:“應該派出傳令兵調動張浪在佛山的部隊,合力擊之。”麻貴便道:“成粱你去報信。我自追之。”李成粱見麻貴貪功,氣得笑道:“豈能叫你獨佔軍功?幾個傳令兵足夠了!”雙將對視而笑。心照不宣,當下各領一千五百騎鐵隊,左右包抄而去。
中山南五十里,發現了倭寇織田軍的運輸大隊,總共幾百輛地大車,騾馬成羣,從車轍印上看大車上裝的都是糧食之類。全是從各地村莊掠來的。每輛車都有幾個中國老百姓推運,旁邊負責押運的是倭寇的正規軍。大約有兩千人,肩上都扛着火槍。
李成粱皺起了眉頭:“是正規軍的日本鐵炮隊。希望麻貴不要急躁纔好。”
麻貴怎能不急躁?他本是見獵心喜的主兒。李成粱與他搭檔日久,知道這位一定忍不住發起攻擊,當下也不去與他通報軍情了,自帶着屬下地一千五百騎鐵隊士兵,悄悄的,在當地老百姓地指點下。先行繞到了倭寇運輸隊的必經之路下馬等待。這是一般關東馬賊的做法,爲的是發起攻擊的隱蔽和突然性,卻被李成粱拿來活學活用。
麻貴的騎鐵隊果然忍不住,直接從倭寇運輸隊的屁股後頭,直接追擊了織田運糧隊。一下子麻貴地騎鐵隊就衝到了大車前面,擡手就用散彈槍打,幹掉了一百多個倭寇。但麻貴很快就遇到了困難,這批押運糧草的倭寇訓練很有素。對突如其來的打擊反應得也很快,槍聲一響,馬上以馬車爲依託,趴在糧包上用火槍開始還擊,很快,也形成了一個有效的完整火力網。遏止住麻貴騎鐵隊的攻勢。麻貴最頭痛的其實不是倭寇的還擊,而是那些被脅裹的中國老百姓,他們一時驚慌失措,有地亂跑,有的被倭寇強拉着當肉盾,麻貴心存顧忌,下手就沒那麼狠,不但沒佔着大便宜,反而被打下來幾十個騎兵。麻貴氣得大叫:“停止攻擊,先退一退。等老百姓跑散了再說!”
這邊李成粱的副將按捺不住。對李成粱建議道:“將軍,咱們是否在他們背後衝一衝。配合麻貴將軍?”李成粱卻拉住他,緩緩道:“再等一等。”那副將不解,但他知自己的主將一向智勇雙全,此說必有深意,只好按捺心情,與李成粱一起策馬隱藏在路旁的一個山坡後面,靜觀局勢發展。
片刻,織田軍的後衛聽到運輸隊方向傳來槍聲,果然又派了兩千人地鐵炮隊急匆匆跑過來增援。一旦讓這兩千鐵炮隊士兵和運輸隊的士兵會合,形成更強大的火力網,麻貴就很難吃掉這股敵軍了。織田信長用這四千鐵炮隊阻擊追兵的目的就算達到了。李成粱眉毛一挑,威勢頓現,沉聲道:“現在,該我們出擊了!”
一千五百騎鐵隊越過山坡,在最高處就開始放開馬蹄,片刻速度就提了上去,衝下山坡時已是駭人的高速。這個攻擊的時機把握的很準,急忙過來的倭寇根本來不及反應,一片奔騰的馬羣就橫衝直撞過來。許多倭寇沒有時間放槍,高大地戰馬就直接將他們撞飛,踩踏,就好像風吹麥田,倒下一大片。馬隊直接從屍體上踏過,速度不減,聲勢驚人地衝上對面地山坡,這才緩了速度,卻又一掉馬頭,再一次加速衝下來。死傷一半的倭寇驚慌地卸下槍,剛來得及放上那麼一槍兩槍,呼嘯地馬羣又一次排山倒海而來,這次,騎鐵隊的騎兵開始放散彈槍,遠遠的呼嘯過來一片鐵砂堆積的烏雲,打倒一大片,接着便是奔騰的馬蹄從頭頂踏過。半刻鐘,只有半刻鐘,谷地上就不存在倭寇了,全是踢踏的戰馬,和戰馬上歡呼的騎鐵隊戰士。李成粱這次幾乎沒有運用散彈槍的威勢,只是將兩側高地的地形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利用騎兵的高速踩踏就完全解決了問題。這種作戰風格,像極冷兵器時代無敵騎兵慣用的伎倆。
戰鬥並沒有結束。李成粱大手一揮,又冷又狠又穩地命令:“配合麻貴部前後夾攻織田軍運糧隊。”這時被脅裹的中國百姓也逃的差不多了,剩餘的,不是死在小受挫折怒發如狂的麻貴騎兵的誤傷,就是被倭寇殘忍殺害,金牙騎鐵隊已無所顧忌。麻貴和李成粱雙將的配合一貫默契,又曾多次與金牙其他火槍部隊進行過這種啃硬骨頭的騎步對抗,打起來並不是很費力。雙將利用騎鐵隊呼嘯如風、殺傷犀利地優勢。不斷在運輸車隊周圍射擊殺傷,但只是騎兵動如風攻如火的攻擊態勢就讓不少鐵炮隊士兵嚇破膽,更逞論不斷遭受頭尾猛烈的兩線攻擊?終於在麻貴部開始燒糧草的時候,倭寇運糧士兵轟地開始潰散。這更加速了死亡的過程。沒有組織沒有依託沒有了完整的火力網,步兵對於騎兵無異斬板肉、虎口羔羊,很快被斬殺殆盡。這時,織田軍的後衛大軍。又一股大約三千名鐵炮隊才趕過來,領軍大將是佐佐成政。他非常善於鐵炮隊地運用。穩紮穩打,絲毫不爲騎兵所惑,騎兵呼嘯來去的yi,他地本陣卻不見鬆散,騎兵一旦靠近,他部下的鐵炮兵就三段擊,射速頗高。準頭極佳,算得上顆顆咬肉,換句話說,佐佐成政的鐵炮隊打得又快又狠,麻貴李成粱的騎鐵隊與之對射佔不到什麼便宜,反而又損失了二百多士兵和戰馬。
戰鬥一旦打到這個份上,騎鐵隊的大威力突然攻擊的優勢就蕩然無存,相反由於騎鐵隊使用的散彈槍沒有種子島統射程遠。還吃了不小地虧,對抗中佔了下風。李成粱當機立斷道:“老麻,暫且撤退!”麻貴也在心痛他的騎兵,他和李成粱可只有三千騎鐵隊,這些兵,個個都是寶貝。要讓他用一個騎鐵兵換一個鐵炮兵,佐佐成政願意,麻貴可是不幹!於是金牙的騎鐵隊呼嘯着退卻下去。
佐佐成政也不追趕,保持鐵炮本陣的密度穩定,勻速向織田信長的鐵炮大隊靠攏而去。麻貴氣得頓足,對付這等軟硬不吃的硬骨頭,什麼奇襲yi手段都不起作用,強攻吧,麻貴又受不了慘重的損失。李成粱寬慰道:“這等硬骨頭,還是讓張浪海兒阿a的同類火槍步兵與之對攻比較划算。我們跟着他們尋找戰機纔是正理。”麻貴氣道:“張浪地火槍兵怎麼還不上來?老子都給他們掃清了道路!”
張浪海兒阿a也沒閒着。一路追擊丹羽長秀的足輕潰兵。收拾了不少。本軍手中拿的是火槍。丹羽長秀的足輕拿的卻是冷兵器,對抗起來佛山兵團快速解決戰鬥肯定沒有問題。無奈大家有一處是一樣的,爹生娘養,都是倆大腳丫子走路,誰也不比誰走快多少。也就是說,張浪部空有強大地攻擊戰力,卻沒法趕上丹羽長秀的兩千多殘兵。一路打打停停,也是到了中山才解決問題,遇上李成粱派來通報軍情的騎兵,這才知道李成粱的騎鐵隊已經先行一步截在丹羽長秀軍的前方。張浪大喜,請求友軍配合。
當夜,張浪部與麻貴李成粱部將丹羽長秀殘部擠壓在中山地區,步騎聯合,這回可真叫丹羽長秀上天遁地無門,死傷個乾淨。丹羽長秀被活擒押到諸將面前時猶不服氣,冷笑道:“※;;;;;;¥%¥。”那意思,據翻譯道,便是他用的是冷兵器配備的足輕隊,如果手中有一萬鐵炮隊,還不知誰死得難看呢!又道織田信長的本軍一萬七千名鐵炮隊精兵,一定可以爲他復仇,將中隊壓成齏粉。
張浪、阿a、海兒、麻貴、李成粱衆將大吃一驚,直奔澳門而去的織田軍竟然有那麼雄厚的軍力,一萬七千鐵炮隊,即便現在被火槍騎鐵聯軍消滅掉了四千後衛部隊,也仍然還有一萬三千人。一萬三千裝備鐵炮鳥統地精銳士兵啊,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非常令人吃驚地戰力。終大明學習開發西方火繩槍新技術幾年間,也不過才製造了兩萬鳥統裝備軍隊,看來這回小倭寇真是舉傾國之力傾巢出動了,當面對上的鄧子龍部慘了!區區四千火槍兵即便再精銳,也承受不住兵力上這麼大地懸殊壓力。當下衆將領軍急如星火地馳援。四千火槍兵、三千騎鐵隊連夜、絡繹不絕地開往珠海、澳門。
珠海一線已經打得熱火朝天。鄧子龍、卡特林娜、阿爾三員金牙軍中數得着的悍將分段防守住珠海防線,苦苦抵擋織田信長的一萬多鐵炮隊日夜進襲,不讓倭寇進入澳門的企圖得逞。不能再往後退了,再後退就是澳門,真要在老窩裡開打,這一年來建設的成果就算白費了,東南沿海抗倭剛剛好轉的形勢,馬上遂將惡化。戰事進行得非常激烈,織田信長因爲兵力佔絕大優勢的關係,並沒有採取什麼奇襲強攻的招數,他只是命令自己僵硬刻板但訓練勘稱精良的鐵炮隊每日嚮明軍陣地進攻,一步一步推進,迫使澳門金牙守軍也只好在陣地上與他們火力對射,打這中規中矩的仗,兵力消耗掉不少。鄧子龍卡特林娜阿爾他們就怕倭寇來這一招,雖然金牙義民團的火槍兵訓練比他們更優良,配備的來複槍無論射速還是精度都比倭鐵炮兵高上許多,對射中佔了上風,但敵方人多咱們人少啊,即便是一個換三個的傷亡比,金牙軍的將領也不願意!想想看,從珠海到隔海相望的御溫泉一線,一百多裡的防區,四千人分散防守在此,平均一里地不過幾十人的小隊,打得真是東支西拙,漏洞百出。若不是澳門地方熱情抗倭,自發地出錢出人又組織了一批民團上陣以作疑兵,這仗,在鄧子龍他們這些有戰略眼光的大將判斷,也不用這樣打了,拼着地方糜爛,乾脆集中兵力給倭寇來他孃的一下狠的,好死不死的,賭他哥的一把!
前日夜裡更是驚險。織田家的騎兵大將柴田勝家作爲攻打的前鋒,帶着精銳的三千騎馬隊竟悄悄潛入了珠海地區,離澳門城只有三十里。但他柴田勝家也是天煞孤星倒黴到家,機關算盡,行動也夠謹慎漂亮,叫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作戰目標,正待大砍大殺放肆一回的時候,他卻萬萬沒想到,能夠一頭撞進了金牙軍放在珠海的伏擊圈內。金牙軍並沒有準備,只是戰前規劃在此地放有重兵以應付突變,柴田勝家騎馬隊一衝進來,金牙軍竟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慌亂。所幸領軍大將鄧子龍、卡特林娜、阿爾都是優秀的人物,變故當中指揮若定,在沒有和其他將領聯繫孤立指揮的情況下,都各自迅速作出正確的反應,指揮部下的火槍兵從不同方向向來路不明的騎馬隊發起猛烈的打擊、截斷、包圍、吃掉。雙方忙亂對慌亂的情況下,金牙軍依然取得了優秀的戰果,亂中取勝。整個戰場亂成一鍋粥之後又平靜下來,統計的結果柴田勝家的騎馬隊被打折了兩千三百多匹戰馬的馬腿,柴田勝家僅率衛護馬隊逃回。
然而鄧子龍、卡特林娜、阿爾等人還來不及額首稱慶,織田信長的鐵炮大軍就浩浩蕩蕩開過來了。安營紮寨後馬上依託地形推進,鐵炮兵射擊的槍林彈雨打得金牙軍擡不起頭來,每個金牙軍士兵都在叫苦,都想喘口氣,心裡都在埋怨:各方面的援軍呢,怎麼除了生死攸關的澳門老百姓就不見有其他處兵來?劉總兵的廣東新軍,佛山的鄧子龍部都在做什麼呢?就連我們最強大金牙戰列艦隊也不知死哪兒去了!海上不見支援,倒有人見着了有馬水軍的空船隊靠近威脅澳門,不過他們廣州虎門連敗,也沒什麼能量,被澳門城頭的紅夷大炮幾下給轟退了。
珠海防線的金牙軍也的確是苦,織田信長的戰法毫無出奇之處,老實得很,不分日夜地換着部隊輪流進攻,攻勢既不猛烈也不疲軟,永遠就是那個不緊不慢的調子,但這種戰法在金牙軍兵力見拙的情況下反而是最有效的戰術,士兵不得休息,傷亡不得補充,再這樣打上幾天,織田信長就算不突擊,金牙軍的傷亡比率,自己就要承受不住潰散了。
援軍呢?援軍在哪裡?珠海守軍卻不知道,各省各地,陸上的、海上的,每一支部隊都在竭力苦戰,沒有誰閒着!目前唯一,剛剛騰出手的,只有纔打倒面前之敵的金牙騎鐵隊和佛山兵團正匆忙趕來,希望能夠搭把手,成爲珠海軍團的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