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好友xiaohxiao的打賞~~)
宋褘和荀灌均是以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陸蕙芷,這簡直是一副活地圖啊,陸蕙芷的美眸中也現出了些許得色。
楊彥是知道原因的,這女人整天胡思亂想,什麼書都讀,正應了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老話,不過他也不說破,只是望向了河中心的中渒城。
那煙熏火燎的殘垣斷壁,彷彿在講訴着曾經的金戈鐵馬與連綿戰火,兩岸各四隻大鐵牛,現只剩下了三隻,臨晉關前兩隻,蒲阪關前一隻,均是傾倒在地,鏽跡斑斑,看不出本來面目,這三隻鐵牛,帶着一種濃厚的歷史蒼桑感,從它們身上,竟似傳來了早年秦晉兩地,人來車往的喧囂嘈雜聲。
衆女陸續隨着楊彥望去,感受到了那份蒼桑,一時之間,都有些失神,荀灌忍不住道:“楊彥之,將來你可要重新再建一座浮橋,方便秦晉間的往來。”
楊彥也清楚,蒲阪關的浮橋,時建時毀,一般大一統時期,朝庭會出錢出人建橋,至戰亂時期又必然被焚,歷史上最後一座浮橋,毀於金國滅亡,不過他還是點點頭道:“這是肯定的,取下幷州,就安排候禮與樑志協作築橋,爭取三年內,使天塹重變通途!”
荀灌現出了滿意之色,目光停駐在不遠處的兩隻大鐵牛上,突然靈機一動,問道:“這鐵牛看樣子,最少得有十幾萬斤,搬是沒法搬走的,另五隻該不會落入河裡了吧?如能打撈上來,豈不是省了重新鑄造的工夫?”
陸蕙芷搖了搖頭:“應該很難,這麼重如何打撈?重新鑄造雖然要花上不少錢,但至少容易些。”
楊彥卻是心頭一動,《宋史》中的一則逸事浮上了心頭。
宋仁宗嘉佑八年,河水暴漲,固定浮橋的鐵牛被衝入河底,官方募能出之者,有僧名懷丙,精通浮力和槓桿原理,遂自薦,以二大舟實土,用大木爲權衡狀鉤牛,徐去其土,舟浮牛出。
這倒是可以依樣畫瓢,只須確定鐵牛在河中的位置即可,而且這麼重的鐵牛沒可能自然落水,多半是焚燬浮橋時,被人推入河中,因此必在河岸不遠處。
楊彥微微笑道:“這不算難,明日一早,讓人下水摸清楚鐵牛的位置,我有辦法先把西岸的鐵牛撈出來。”
“哦?”
荀灌淡淡哦了聲,明顯不信,陸蕙芷、宋褘和靳月華也隱有質疑之色浮現,把十餘萬斤重的鐵牛從河中拖起,豈是人力可爲?
楊彥暫不解釋,揮手道:“時候不早了,都回去罷,今晚我烤黃河大鯉魚給你們吃!”
一行人回到營寨,楊彥搭起烤架,把大鯉魚洗剝乾淨,置於火上,不片刻,便有香味飄散,那一滴滴的肥油落下,火中滋拉滋拉直響,再灑上鹽和胡椒末,還未入口,就讓人吞起了口水。
與此同時,楊彥打撈大鐵牛的豪言如一陣風般傳遍全軍,除了羌氏兩部近兩萬騎兵堅決認爲不可能,明軍將士則滿懷着期待。
第二天一早,黃河岸邊人頭洶洶,幾名千牛衛潛入水底,很容易就確定了兩隻大鐵牛的位置,一隻靠河岸六丈,另一隻爲十丈左右,但令所有人心癢難耐的是,楊彥並未着手,只是下令造兩艘碩大的平底船。
造船非一朝一夕之功,臨晉雖處於黃河岸邊,卻苦於沒有合適的船,除了一些小漁船偶爾會小心翼翼的偷駛入河,放眼望去,滔滔水面幾無只帆片影,眼下的局勢有如戰國時的秦魏,東岸爲羯趙所有,西岸屬於明國,非但不相往來,反視彼此爲仇寇,只能耐心等待。
不知不覺中,半個月過去,兩艘平底船堪堪造好,黃河岸邊,再次圍的裡三層,外三層,每個人都很好奇,該如何撈出深陷於淤泥中的鐵牛呢?
畢竟擱在平地,底下墊幾根圓木便可推着鐵牛移動,可這是河裡,還被泥沙掩埋。
六裡之外的蒲阪關頭見着對面的陣仗,也是站滿了羯軍,都摸不透明軍要做什麼。
兩艘平底大船靠岸停泊,將士們把一擔擔的泥土石塊向船上挑去,船隻也一點點的緩慢下沉。
見這沒法理解的場面,宋褘不由問道:“郎君,打撈鐵牛爲何要向船上擔土,其中有何聯繫?您看,船快擔滿了吧?”
楊彥嘿嘿笑道:“你先看着,包你大開眼界!”
“哦!”
宋褘不情不願的應了聲,透出了滿滿的失望。
“哼!”
荀灌哼道:“宋娘子,莫要問他,你越問他,他越得意,越不會說,你看,除了你,咱們有誰問他?你呀,千萬不能慣着他!”
宋褘偷偷看了眼楊彥,點了點頭,她很喜歡這種沒有任何拘謹的氛圍,以一個女人的視角,楊彥並不是那種手握生殺大權的狠辣無情之輩,也不是整天板着臉的一家之主,而是在相處中,處處透着關心,也很會調節氣氛,她不知該怎麼形容。
其實擱在現代,楊彥的行爲,就是最標準的情侶相處之道。
“哎~~”
宋褘暗暗嘆了口氣,如果自己遇上檀郎的時候,仍保持着處子之身也許不大可能,但爲何不能早幾年呢,尤其是司馬紹把她作爲禮物親手送給了楊彥,這是她心頭難以撥去的一根刺。
“停!”
這時,前方一聲暴喝傳來,宋褘擡頭一看,將士們停止了向船上擔土,兩艘般緩慢駛離岸邊,河水沒到距船舷上方僅一尺的高度,彷彿一個稍大點的浪頭便能把船打翻,令人不自覺的手心捏着把冷汗。
兩艘船停在了距河岸六丈處,一左一右夾上沉於水底的那隻鐵牛,面對鐵牛的一側船舷,各伸出五支長杆,每根長杆由五名壯碩的軍士緊緊持住。
這十支長杆並不是木杆,而是投石機的梢杆,頂端裝有大鐵鉤。
與普通木杆相比,梢杆爲複合製成,更加堅韌、強度也更強,可以承載更多的負荷,缺點則是入水的時間不能長,可這不是太大的問題,梢杆可以隨用隨換。
“下水!”
又是一聲暴喝!
兩船各有五名精通水性的將士持着梢杆的另一頭潛入河裡,他們將用鐵鉤鉤住鐵牛。
不多時,梢杆陸續停住擺動,以極大的弧度刺在了河裡,十人也相繼浮上水面,打了個可以的手勢!
“去土!”
在喝令中,軍卒操起鏟子,飛快的把泥石鏟入河裡,衆人均是愕然,裝滿了又要剷掉?這不是吃飽了撐着沒事折騰人嗎?
但也只是放心裡想想,沒人敢當衆說出。
荀灌卻是恍然大悟道:“這不就類似於曹衝稱象麼?據載:時孫權曾致巨象,太祖欲知其斤重,訪之羣下,鹹莫能出其理,衝曰:置象大船之上,而刻其水痕所至,稱物以載之,則校可知矣,太祖大悅,即施行焉,呵,我還以是什麼了不得的方法呢。”
“嗤!”
楊彥輕笑一聲:“世間規律,咱們能瞭解並運用的就那麼幾條,陳辭濫調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活學活用,你的意思是我拾前人牙慧,不錯,但總比某些人遇事慢一拍好,某些人啊,哎~~”
說着,還連連搖頭。
荀灌瞬間俏面通紅,卻啞口無言,不憤的狠狠在楊彥腰眼擰了一把。
衆人暗暗好笑,但還是挺欽佩楊彥的,這和曹衝稱象的原理類似,都是利用水的浮力,正如他自已說的活學活用。
楊彥見着那陸續投來的眼神,心裡大爲受用,表面卻不見動容,目光凝視河面,隨着船上的泥土的減少,梢杆彎曲的弧度也有了細微的增大,船隻正在緩慢的上浮。
“咕嚕嚕~~”
浪花中,突然泛出了成串的水泡,楊彥不由連呼:“加把勁,快出來了!”
所有人都一眨不眨的看過去,將士們也鼓足幹勁,手速如飛。
水泡越泛越多,隨即在嗡的一陣悶響中,鐵牛的位置,泛起了明顯的淤泥,梢杆也彎曲到了最大程度!
“出來了!”
任回不敢置信的驚呼!
一個黑影出現在了水面下方,這不是大鐵牛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