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
保國和楊憐突然看向楊宗保,似乎沒想到他也自認爲是個瘋子。
“那我呢?”楊憐有些木然的問。
“……”
沒誰現在還有心思去照顧到楊憐的小心思。
老和尚在沉默,楊宗保在沉思,保國沒資格插嘴……
“您是選擇站在我這一邊嗎?”楊宗保終於平靜了下來,問。
“其實我不贊同天明的做法,所以希望有人去阻止。”老和尚不認同自己的兒子:“他錯了。”
“您能給我提供幫助?”楊宗保問。
“當然,不然你以爲我這些日子是在做什麼?”老和尚從容回答道。
“那我的勝算有幾成?”楊宗保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問。他的性格是雖然在暴怒中也會有理智的一面,不會讓思維徹底停止運轉。這是一種長期在危機之中訓練出來的,自動自發的自我保護。
“螳臂當車。”老太爺毫不客氣。也不是有意鄙視楊宗保,他只是實話實說。
“規模已經那麼大了?”楊宗保沒有灰心,反而有種躍躍欲試的衝動。
“你要面對的不是他一人,而是一羣人。不僅僅是個天朝,還有其它國家。如果說他是巨人的話,你就是蹣跚學步的小孩子。在這一點上,天明比你強上太多了。在你這個年紀,他事業的規模比你大。更重要的是他的野心比你大,比你更加的冷酷無情,所以如果你還是繼續這樣優柔寡斷,這輩子都沒希望超越天明。”老和尚的實話十分的傷人:“天明是個天才,一個無所顧忌的天才。你母親不是他的障礙,你奶奶也無法掌控他,甚至連我,他也不屑一顧,他的眼光放在更高處。”
“我現在該怎麼辦?”楊宗保虛心求教。
“收起你的憐憫,收起你作爲醫生的一套,從現在開始未達目的不擇手段。”老和尚說的很赤、裸。很難相信這話是從一個長年研習佛經的老者嘴裡說出來。
“……”
從剛纔開始老和尚每說完一句話,楊宗保就要停下來思索好一陣子。
老和尚也不着急,只是一邊喝茶一邊等待着楊宗保自己想通透。
過了許久,久到楊憐感覺身上一絲溫熱都沒有,楊宗保才重新找回了語言:“這一點,恐怕我不能苟同。如果我完全走楊天明的老路,那麼永遠都會在他身後,而不能超越。再說您現在支持我,不就是因爲您不認同楊天明的思想嗎。難道以後您還得找另外一個子孫來反對我?再說,我覺得醫生的基本職業道德是在維持我的人性。不會讓我脫離普通人的感情。”
“隨你。”老和尚有些話沒說,本來嚴格遵守醫生職業道德的人就不是普通人。
“這幾天在這裡好好休息下吧。你剛纔傷了經脈了,需要恢復。”
老和尚給了楊宗保一個留下來的藉口。
院子裡就剩下楊宗保和楊憐兩人。
“好像我們倆很可憐,娘死了,爹不親。”楊憐也在迅速的成長。
“好像是這樣。”楊宗保自嘲:“不過好在我們還有點錢衣食無憂。”
“不過好像不夠哦……”楊憐笑了,先是露出了八顆牙,而後是笑出了眼淚:“呵呵……呵呵呵呵……”
楊憐的笑聲裡面有着無奈……
“我該怎辦呢?”第一次楊宗保對面前的情況毫無勝算、毫無信心。
“哥,你能成的。”楊憐對楊宗保有着絕對的信任。
“我儘量吧。”楊宗保摸摸楊憐的頭,冷笑一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這時間也拖得太久了點吧。”
“是挺久的,十多年了。我能做什麼?”楊憐心裡也有股氣,爲她這些年不值,爲楊宗保不值。楊宗保無條件寵溺讓她享受到了親情,也順帶的對親情更加的渴望,所以對從出生開始就陰陽兩隔的母愛十分的嚮往。對間接造成她母愛缺失的楊天明十分的怨懟。
“你啊,身體不好什麼都不要做。再說不是對手就不是對手,即便是再加上你也不是對手。所以好好的享受生活就行了。”楊宗保爲楊憐寬心。
“嗯。”雖然楊憐嘴上答應,但是心裡卻不這麼想。
楊宗保也知道楊憐口不對心。但是也沒有辦法,他能控制一個人的言語,卻不能控制人內心的想法。
“哥,你有什麼打算?”楊憐問。
“精誠醫學院似乎已經運行很久了,第一批畢業生似乎也該畢業了。我準備去瞧瞧。”楊宗保知道欲速則不達,所以先做些其它事情轉移視線。在毫無思路的時候,做些無關的事情有助於柳暗花明。
“哥……”楊憐突然拉着楊宗保的袖子說:“我想去精誠醫學院讀書。”
“爲什麼?”楊憐的未來楊宗保已經規劃好了,不知道小傢伙爲什麼改變主意。
“想要去飛揚跋扈。”楊憐隨意編了個藉口:“我想了出去惹禍還不如留在家裡惹禍。”
“你倒是想的遠。”楊宗保點頭默許了。
楊憐上學的事情被敲定之後,因爲精神放鬆,整個人燒得厲害。楊宗保隨後讓保國送她下山。
“我沒事,這裡很安全。”楊宗保見保國遲疑,開口勸道。
“那我馬上回來。”保國是不放心留一老一小在深山裡。還不知道深山裡有怎樣未知的危險呢。
“去吧。”保國背起楊憐就往外走。
楊憐伏在保國的肩頭,昏昏欲睡,連和楊宗保打招呼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可憐兮兮的任由保國背下山。
“都走了?”老和尚從屋裡出來的時候,見到楊宗保面對着院子門外,問。
“嗯,都走了。”
“終於安靜了,把門邊的斧頭提上,和我去砍柴。”老和尚說完率先走了出去。
楊宗保沒反對,在門邊提了把斧頭,把一捆繩子扛在肩膀上,也跟着出去了。
清晨的森林雖然溼氣很大,但是並不讓人覺得悶,反而肺部因爲呼吸之間吸入了大量的水汽,而非常滋潤。
“早上啊,多出來鍛鍊就好了,不要老悶在家裡。現在那些個報道,說什麼早上的空氣很髒,那些都是胡扯……”老爺子一邊教訓一邊上前帶路。
腳下的植被多半潮溼,楊宗保的鞋子不一會兒就全溼了。而反觀老和尚儘管腳上穿的是布鞋,可是比楊宗保的鞋子好上不少。
老和尚對森林裡的路十分的熟悉,知道哪裡有坑,哪裡有障礙……而楊宗保相對來說比較的狼狽,深一腳淺一腳。
老和尚說是帶楊宗保去砍柴,可是進了森林之後,卻沒有停下,只是一個勁的帶着楊宗保晃悠。
楊宗保本來一肚子的苦水,被晃得沒剩下多少了。
“就這裡吧。”老和尚不負責任的指着一棵大樹說。
這棵大樹大概需要兩個成年男人合抱,如果想要砍伐那不是一會兩會就能搞定的。可是楊宗保也有脾氣,二話沒說掄起斧頭開砍。
初時十分的費力,掌握不了節奏,刀口總是不在同一個地方,高低有落差。但是漸漸地,楊宗保用斧頭在空中劃出了規律的弧度,並且每一次下落都在同一位置……
老和尚很滿意,坐在一邊,就那麼看着楊宗保砍樹。
這個時候手臂力量雖然重要,但是也需配合上腰部的力量,這樣比較的省力。
不知道揮舞了多久,楊宗保的額頭全是汗珠,身上也漸漸冒起了白煙,可是他並沒有停下。早上吐血之後,胸口就發悶,這會運動的時候,每揮舞一次,胸口就輕鬆一點,到最後是楊宗保捨不得停下來,揮汗如雨。
“好了,休息下。”老和尚終於開恩開口了。
楊宗保聽到老和尚的話,還依依不捨的揮舞了兩下斧頭。
“感覺到了?”老和尚問。
“嗯。心裡舒服了很多。”楊宗保點點頭,把斧頭放在了地上,自己沒坐下。
“你早說鬱結於心,不發泄出來對身體不好。”
“嗯。”楊宗保在放空自己,強迫自己只關注眼前,不去想將要面對的問題。
“沒有自信了?”老和尚很善於發現楊宗保細微的情緒變化。每一個和尚其實都是很好的心理醫生。
“有點。”楊宗保環顧四周,發現幾縷陽光從層層樹葉的縫隙中直直的透了下來,在老和尚和楊宗保的身邊形成了幾道光柱,並且這些光柱還會隨着風向的改變而改變。
“早些年我也躊躇滿志,和江鬆的爺爺一起希望能夠指點江山,可是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所以我退了回來,而江鬆爺爺卻一直活在外面,就連死的時候都沒回來過。我留下了一條命,而他卻沒有。所以很多事情說不明白。”
“……”楊宗保在沒有抓住老和尚話裡重點的時候,是不會輕易開口的。
“我知道你對我還有疑問,你不相信我。當初你被送走的時候,我沒有阻止,你妹妹被送走我也沒有阻止。我冷眼看着一切發展。”老和尚說起過去像在講別人的故事,沒有刻意的迴避他的不光彩的一面:“那個時候我不確定楊天明的思想是是否正確。從本質上來說,他只是繼續了我未完成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