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三本人其實只是形塑修爲。雖然這在修真來講應該是非常短暫的一個時期, 但對於有些人來講,或許就是永遠。
嶽三便是如此。他自從跨過旋照到形塑的壁壘之後,就再沒進階一步。終於在十幾年前, 他放棄了長生的夢想。嶽三也從來不是那種虛無縹緲不切實際的人。他自那之後, 便開始做藥材生意。終於靠着自己的一張嘴和一點點商業天賦在這梵天雲城站住了腳。
而後他遇到了曲幸兒和陸文七。以他多年敏感的經商直覺, 這兩人身上有秘密, 而且對自己來說或許是個機會。
於是主動攀談, 結交,甚至結伴參加交易會……一步步下來走到現在,他所收穫的驚喜絕對超出他原先的想象。
然而此時……
他扶着牆壁, 踉蹌地向前前行。衣衫凌亂,似乎經過驟雨狂風的吹打一般狼狽不堪。不僅如此, 他整個右半邊身子鮮血淋漓, 幾乎找不出一塊完整的肉來。臉色青白, 原本圓潤健壯,甚至有些發胖的身體彷彿被吸乾了一般皺縮下去。
堅持, 他對自己說。
儘管他的紫府正在龜裂,幾近崩塌。
再堅持一下,到了那裡就好了。
他竭盡全力穩定自己的心魂,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有希望。在瀕死的絕望中, 這希望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必須牢牢抓住, 不能有絲毫懷疑和動搖。
可目的地竟是那樣遙遠, 似乎已經走了千萬年仍然難以觸及。他已經感覺不到雙腿的存在的, 只知道它們仍在下意識地向前邁動。
終於, 一瞬間的恍惚。天崩地裂。
嶽三向前倒去。最後一剎那,他忽然想起了童年的生活。有父母, 有兄弟,有宗族大家,和旋轉的風車,甜甜的糖葫蘆。
終於,要去見大家了……
陸文七瞬移到院外,正好看到了這一幕。他趕忙上前接住倒下的嶽三,本來想瞬移回去,又考慮到他的身體狀:紫府破碎崩塌,心魂散亂,根基幾乎被毀。這樣的情況,實在不適合瞬移。
於是將這人抱起來,向院子走去。
曲幸兒畢竟還在突破之中,陸文七爲了不打擾她,另外尋了一個房間,將嶽三放在裡面。
在他看來嶽三傷得雖重,但並非不能治療。甚至對他來講只是一粒丹藥的事情。
只是他的根基收到了這樣嚴重的影響,恐怕之前所耗費的時間和功夫都白費了。也正因爲如此,他的□□沒有了靈力的支持,急速老化,成爲了現在的樣子。
陸文七能讓他保住命,但卻不可能爲他將散去的功力和毀掉的根基找回來。想到這裡,他只能嘆氣,也別無他法。
陸文七將一顆紫紅色的丹藥放在掌心,以溫和的靈力煉化之後,成爲了一團繚繞的紫色氣體。而後這氣體在陸文七的引導下,從七竅進入嶽三的體內,迅速修補了他的經脈,連體表深可見骨的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起來。
救人的步驟簡單,但最終嶽三是否能醒來,還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陸文七於是站起身,在他的周圍設下了一些禁制,便離開了房間。
又是整整三天,曲幸兒的心魂越沉越深,內府越發壯大。她感覺自己從未如現在這般心思通透,彷彿天眼已開,天耳已通一般。天地是天地,天地也是自己。
她有了無所不能的感覺,又更加真切地發覺體味到自己的渺小。
在大能與無能之間,卻並不覺矛盾,只覺欣喜和無限的期待。
到了第三天的清晨。露珠剛剛從草尖跌落,碎在溼潤的土地上時,曲幸兒睜開了眼睛。
她竟然感到懊喪和失望。
從那樣的美妙大境界之中脫離,迴歸凡間這些庸俗的、平常的、毫無特別的一切時,巨大的落差讓她感到了失望,甚至是厭惡。
“怎麼會這樣。”她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
陸文七卻彷彿早已料到一般,“是這樣的。”他不解釋,只是肯定了她的反應。
好在曲幸兒不是糾結之人,她想到自己已經成功突破,進入形塑期,又高興起來。
“我在這坐了幾天?”她問。
“四天多。”陸文七道:“餓不餓?”
曲幸兒搖搖頭,“我現在是辟穀了?”
“現在還沒有,只是對食物的需求沒有那麼強烈了。一般要到形塑後期纔會徹底辟穀。不過形塑期本身在修真過程中就是很短的一段時間。在正常修真者來講,只要五六年左右。所以你現在也離辟穀不遠了。”
“短都要五六年?”曲幸兒驚訝。
陸文七道:“於你自然用不了這麼久。我估計,有空間的幫助,再加上我的功法和引導,你很快就能進入融合期了。”
“是啊,我總覺得自己剛進入旋照期沒多久就突破了。”
“不能把這種狀態當做常態。你旋照期時間短,一來是因爲空間,在修真之前就讓你體內累積了大量的靈氣。二來也是有我給你的築基丹的作用在。”陸文七適時地打壓她一下,好讓她別太過大意,“速度太快本身也不是件好事,這我與你講過。”
“是啦是啦,我記得的!”曲幸兒道。
“來,你坐過來,我看看你紫府的情況如何。”
形塑期,顧名思義,便是修真者對自己內身的進行重塑,爲今後的修真打下基礎的時期。也是在這段時間內,修真者開始擁有紫府。
待陸文七檢查之後,一切正常了。他才告訴她嶽三的事情。
兩人來到嶽三的房間,後者仍舊沒有醒來。但從氣息和體內氣脈來看,危險已經過去,什麼時候醒來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怎麼會這樣?”曲幸兒問道。
她與嶽三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卻對對方非常有好感。而且她有很多的關於草藥和這星球上煉丹的知識,制度,都是從嶽三這裡得來的。兩個人也算聊得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恐怕是之前我讓他去查的事情,給他惹了麻煩。”陸文七沉聲說。
曲幸兒知道陸文七讓嶽三去調查大荒蕪的事情。她對這迷霧之中波雲詭譎的局勢相當陌生,也很有距離感,但嶽三的重傷卻讓她真切感覺到了危險在逼近,死亡或許就徘徊在門外。
她不由得緊張起來。陸文七看到了,將她摟在懷裡,“別怕。”
曲幸兒笑了笑,問他:“現在城裡的情況怎麼樣?”
“不好。”陸文七不出院子,也能感應到城中的混亂不堪。
“咱們和大荒蕪發生衝突之前,一切還很正常呢,怎麼突然會產生如此大的混亂?”曲幸兒問他:“難道是因爲咱們的關係?”
“別瞎想。”陸文七喝住她的胡思亂想,“會產生如此廣泛的影響,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據我看,這局布了有百年。會突然爆發出來,不過是因爲我的出現罷了。”
“你的出現?”
陸文七點頭,“對。那背後之人恐怕沒想到,除了他之外,還會有第二個仙人出現在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