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三默瞞得很好,以至於霍離都覺得她是爲了給霍大山看病,導致身體過於勞累,而動了胎氣。
幾乎是用飛的,臉色煞白的霍離抱着席三默衝進了臥室,不幸中的萬幸,沒有流血,但脈像雜亂,博無力落無底,那感覺就像她的身體裡有一個巨大的吸力器,一直在源源不斷地吸着她的精魂。
“去叫家庭醫生,再把宮大夫也接過來,記住,接宮大夫的時候不可以驚動外人,包括莫少情。”急忙忙地指派保鏢去接人,霍離又立即取出鍼灸,把所有的內力全部集中在手指,不見他出手收手,只見一道道急速的光影在燈光下滑動。
席三默雙眼緊閉地躺在牀上,沒有知覺,氣息羸弱,臉也白得像張紙,霍離不敢分心,屏氣凝神地提着內氣,一針針紮下,眨眼中,席三默平坦的小腹上就紮了一圈金色的細針,她蒼白的臉,也終於泛起了淡淡的緋色。
汗,從霍離的臉上滑落,金針刺極耗體力,他的臉有了席三默剛纔的白,連續急喘了兩口氣,他才又急速地把針取回來,速度之快,與剛纔如出一轍。
施完針,再號脈,脈像較剛纔平穩有力了一些,但與白天樂觀的健康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霍離號着這樣的脈,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怎麼就那麼貪睡呢,怎麼會睡得連她起身離開都不知道呢,她的身子情況她不知道,可他清楚的知道她經不起一點風險啊,清楚的知道他還那麼大意?
自責、愧疚、懊惱在霍離的心中蔓延,霍離也已經在心裡將自己凌遲了數遍。
“默兒,默兒……”蹲在牀前,霍離扣着席三默的手腕,將內氣緩緩地輸入她的體內,護她心脈,穩她胎氣。
其實,席三默的身體素質不高,但也不至於疼得暈倒,她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走的,她被扯進了一個異時空,這個異時空一片雪白,白的刺眼,什麼也看不清楚,她不敢往前邁步,害怕前方是懸崖,也害怕一進去就再也出不來。
但是她又不想離開,她覺得走進去也應該沒事,或許沒事,不定還能有更多的發現。
猶猶豫豫的矛盾掙扎中,她不進不退,霍離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追來,默兒默兒,聲音焦急愛憐,猶如那天困於地窖中聽到的無助呼喚,席三默聽得心裡難受,不想霍離再爲她擔心,所以她不再猶豫,深深地看了一眼異時空的前方,果斷地扭頭去追尋霍離的聲音。
霍離,我來了,我回來了,不用害怕,我就在這裡!!!
可就在這時,一隻蒼白無血的手驀的穿過白色的世界,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角,低沉的聲音幾分熟悉,在身後悠悠飄揚:“公主既然來了,爲何不進來坐坐呢?莫非又歷經了兩世,公主還是不能忘記那一刀之仇?”
公主!兩世!一刀之仇!
但讓席三默驚得瞪圓雙眼的,還是這低沉飄揚的聲音,這個聲音她聽過,夢裡夢外她都聽過,夢外是章大師,夢裡還是章大師,這就是章大師的聲音,無法替代!!!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怎麼會扯住她?吸她來這裡的巨大力量,就是他弄出來的?她剛從霍大山那裡出來,正一頭的霧水,他在這個時候出現,是不是想和她說什麼?
還有,霍大山所說的神秘男人,會不會是他?如果是他,那她是不是可以藉機問問水晶棺裡那具與她長得一樣的陰魂?是不是可以問問,她耳中的滴答聲和她眼中那把滴血劍的來歷?
“默兒,醒一醒,默兒,你聽不聽到我說話,默兒……”
霍離焦急呼喚的聲音還在繼續,席三默卻動搖了,她絞
着雙手,咬着脣,最後狠心一跺腳,順着蒼白手的方向走進了白色的異時空,霍大山那邊的線索她已經弄清,剩下的疑問,她只能去問章大師。如果在這裡可以見到章大師,那她以後也就不必再編造藉口,瞞着霍離偷偷去見章大師了。
走進去,席三默才知道,前方果真的是一個懸崖,但在懸崖之外,卻是一個明亮潔靜的世界。
藍的天空,朵朵白雲輕飄。
綠的草地,紅花黃蝶點綴。
遠處更是一片山清水秀,咩咩的羊叫聲不絕於耳。
這裡到處都是一片柔和的氣場,給人一股子世外桃源,沒有紛擾的感覺!
席三默很喜歡,心情怡爽地收回視線,懸崖的邊緣,背對着她坐着一個身着白袍長髮披肩的男人,他的雙手支在懸崖邊,雙腿則垂下懸崖。
歪着腦袋,席三默一邊緩步靠近一邊好奇地偷看他的容顏,他的臉上籠罩着一團淡色的白霧,模糊了五官,黑色的眼珠則像兩顆墨跡糊在白霧上面,看不切真切,卻有種怪異的猙獰,看着心裡十分的不舒服。
不過這種模樣的他,不正是霍大山所描述的神秘男人的樣子麼?籠罩在白霧之下的臉,一襲白色長袍,很高很瘦,仙風道骨……
章大師,神秘男人,就知道她的猜測沒有錯,也不知道,霍大山當時見到的章大師是誰裝扮的,既然把他給騙了!
“章大師不愧是赫赫有名的陰陽師,陰界陽界現實夢境,真是沒有你不能去的地方,只是霍大山這些年被你瞞得好慘。”席三默斷定了他的身份,就再也不客氣,直接了當的揭穿,她能從霍大山那裡逼出真相,也就一定要從章大師的嘴裡逼出真相,些許真相也是真相!
然而,神秘男人的身份一被揭穿,臉上的濃霧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消散,留下一目瞭然的清明,不錯,他就是章大師。
呵呵一笑,章大師扭頭朝她望來,面色和藹,但深邃的雙眸卻像兩個深潭,一望見不到底的深不可測:“既然怎樣都瞞不了公主的火眼晶晶,那今天我就以坦誠之面與公主相見,公主近來可好?”
“雖然不明白你爲什麼叫我公主,但我還是要謝謝章大師的關心,一切都好。不過坦誠顧名其義,乃是真誠的對待別人,真心的與別人相處,章大師剛纔如此說,是決定今天要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呢?還是被我看穿了身份,臉上掛不住的下臺詞?”
章大師這種人比神鬼都精明百倍,席三默要想成功,就必須抓住任何一點機會,走到他的身邊學着他的姿態坐下,她把雙腿也飄下懸崖,只是雙腿一落下去,她才發覺,腳下根本不是空的,而是一潭很大很深的泉水。
泉水很清澈,清澈的就像一面打磨精緻的鏡子,倒映着藍天白雲,和兩個古今打扮各懷心事的一老一少。
章大師揚起脣,那笑盡有幾分無奈:“公主還是一如既往的咄咄逼人……”
席三默笑着打斷,咄咄相逼的語氣,絲毫不減半分:“章大師是否也是一如既往的喜愛委婉拒絕人呢?俗話說得好,真心換取真心,自然就沒有咄咄相逼,只是天機不可泄露,不知今天又會出現幾次?”
“呵呵……”
苦笑聲,再次被席三默堅定打斷:“章大師功法蓋世,想必一定是知道我剛從霍大山那裡出來,想必一定是知道我已經被霍大山弄得暈頭轉像,如果章大師真想坦誠面對,那就拿出點誠心來,幫我解開疑團一二三四五。”
章大師無奈地搖頭苦笑,但沒有像先前那樣拒絕她,而是笑着點頭,慢條斯理地說道:“把
公主叫來這裡,當然是想幫公主解開疑團,但只能解一二三四,至於五,我不能解。”
“爲什麼?”說句實話,一二三四五隻是虛詞虛代,確切的對應什麼疑團,她自己也不清楚。
章大師笑言:“聽完我的話,你就知道爲什麼了。”
好吧,靜等!
章大師望着面前清澈的泉水:“正如公主知道的那樣,這些年,我都在一直在操控着霍大山,因爲只有操控霍大山,那些我當年犯下的錯誤才能修改。公主可否知道,霍大山和上官月本是一對天造之合的良緣,霍大山也根本就不該有六個兒子,因爲他打心底覺得,不是他愛的女人,只配與他暖牀,卻是沒有資格生下他的後代。他的命中只有兩個兒子,一個霍離,一個霍莫凜,其它的都是不該出現在他身邊的產物。”
萬沒有想到還有這種事情,席三默一時愣神,但是修補他犯下的錯,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章大師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解了她心中的疑惑:“公主可否還知道,霍大山和上官月的錯誤乃是因爲你造成,而你的錯誤又是因我而造成。也就是說,我傷害了你,你又傷害了他們。還有,與公主生生世世能牽扯的男人,其實一直都只有兩個,一個是霍離,一個是霍莫楠,至於雷隆,蕭不凡,還有皇甫諾,雲風清等等男人,他們都是因爲錯誤而橫生出來的弊端。”
“也就是說,如果我不把你的生活軌跡打亂,雷隆數人根本就不會圍着你轉。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姐妹洛姍姍,其實她也有一段美滿的良緣,她的良緣是蕭不凡,可是他們卻一直走向陌生,彼此看不見彼止。”
擦!
忍不住的,席三默又擦了起來,不擦不行,這都什麼事啊,難怪霍大山會把她說的無比重要,難怪她會從一個普通人瞬間升極成爲重要關鍵的人物,原來是她打亂了世間萬物的規律,拖累了一批又一批有爲青年……
只是,章大師又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又是怎樣改變她的生活軌跡,還讓她成爲損害洛姍姍幸福的萬惡源頭……嗡嗡的,她的腦海被這一個個意外的消息震得發麻做響,久久不能停息。
章大師微喘一口氣:“我的錯導致你的生活混亂,你的生活混亂又累及其它生命,一步錯就步步錯,我控制霍大山,讓霍大山幫你,就是在爲我自己贖罪,在幫你還原本該有的生活。也只有你的生活恢復了,他們的生活纔能有規有矩。”
震驚之後,席三默終於回魂,她把驚得瞪圓的眼睛往下降了降:“那你對我又做了什麼?”
章大師不再微笑,臉色沉澱:“你雖然不記得,但你一定記得在夢中,我用一把刀插進了你的胸口。如果你還覺得那是夢,那我可以告訴你,不,那不是夢,那就是現實。當年,就是我把你殺了,就是我打亂了你的命譜。你的命譜一亂,霍離的命譜也亂了。霍離的命譜一亂,霍大山和蕭不凡的命譜也跟着亂,從而又累及到上官月和蕭不凡,以及他們身邊的所有人。”
席三默睜圓的眼睛濃濃的不解:“爲什麼?你爲什麼要殺我呢?”
這個就要從頭講起。
爲了弄清楚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席三默絕對有耐心聽:“剛聽完了霍大山的故事,我不介意在聽聽你的故事,說吧,儘量說簡單而又明瞭一點,別再說一半留一半,搞得我心裡不爽快。”
說出真相,章大師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氣,他重重地點點頭:“霍大山不能說的,我可以告訴你,我能說的,我也會盡量說,但是我不能說的,還請公主諒解。公主,事情的前因後果是這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