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席三默想過很多很多,和霍離重新相見時的場面,有溫馨的、有感動的、有珍惜的、有意外的、還有深情呼喚如膠似漆的……
但她一直沒有想過,迫不及待魂牽夢縈的重相逢,還有一種場面……
就是被霍離強大的內力,震飛數尺之遠,相遇而不相識!
席三默躺在柳同的懷裡,眼睜睜地目送霍離的背影漸行漸遠,她伸出去的手,怎麼也夠不到腦海中該出現的溫情。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連她也不認識?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霍離於墳前的自殺,到底又出了些什麼狀況?
席三默住進了霍離的病房區,住在南邊最盡頭的一間,和霍離相隔八間病房之遠,打開窗戶,就能看見對面鬱鬱蔥蔥的竹林。
竹林裡掛着大紅燈籠,燈籠上面寫着: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她已歸來,可她的愛,又停留在什麼地方?不明真相的席三默心急如焚,無奈霍大山還是隻字不語。
十一叫來的醫生,是霍離的主治醫生,不是別人,就是席三默的爸爸,宮睿德!
兩父女經過一場生死離別,重又相逢自然是抱頭痛哭,驚天地泣鬼神。
在宮睿德的眼裡,席三默成熟了許多,也瘦了很多,身體單薄的就像一張紙,隨時都可能被風吹走。
而在席三默的眼裡,宮睿德蒼老了很多,本來烏黑的頭髮,兩鬢都有了雪的顏色,眼角也刻上了深深的皺紋。
“爸爸……”讓宮睿德擔心如此,席三默很是內疚,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被霍離打傷的胸口處,疼痛更是深入骨髓。
宮睿德抱着席三默不敢拍她,只輕輕地撫着她的後背,老淚縱橫:“都是爸爸不好,錯看了皇甫諾,苦了你,也苦了五少。默默,現在平安回來就好,爸爸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活着的時候,還能見上你一面。”
這是蒼天給的厚愛,這是他濟困扶危的回報,感謝蒼天,感謝這一切都只是噩夢一場!
女兒還在這裡,宮家的血脈回來了!
“爸爸……”太多話想說,但席三默傷心的,只能一聲聲喚着爸爸,
“沒事就好,不要哭了,就當是做了一場噩夢,現在夢醒了,一切都和以前一樣。默默,你的身體還很虛弱,舊病新傷不易過於傷情,乖,不要哭了,爸爸也不哭了,乖,不哭了,不哭了啊!”宮睿德強行先控制情緒。
席三默卻是止不住,靠在宮睿德的肩膀上抽答的,震得胸口生疼生疼,天眩地轉,又不敢暈過去。
宮睿德抹了一把淚,只好先轉變席三默的注意力:“爸爸查查你的傷,傷好了,你就去幫幫五少。現在除了你,沒有人可以喚醒他。你不要怕他,他心裡腦海裡念着的人,自始自終都只有你一個人。等他能看見你,他的病就好了,你們又能和以前一樣,開開心心,恩恩愛*愛。”
席三默被霍離打傷,也不表示她會害怕霍離,而且霍離的心思她最清楚,她點頭如搗米,慢慢離開宮睿德的肩膀:“爸爸,霍離爲什麼會這樣?他是不是自殺的時候,沒死成,反而傷着了大腦?”
“不,不是,你先躺下,霍老爺不忍心說的,爸爸會全部告訴你。”宮睿德悠着席三默受傷的胸口,輕輕
地將她放倒。
其實不放倒還好,一放倒那疼簡直就是加倍的朝席三默襲來,十二不知道從哪裡跑回來,風塵赴赴的,遞給了霍大山一瓶藥。
霍大山忙忙接過,倒出一粒白色藥丸喂到席三默的嘴邊:“先把這個藥吃了,這是我們基地研製的傷藥,有副作用,但見效快,你偶爾吃一粒,不傷身。”
席三默也想盡快恢復身體,瞭解處理所有的事情,她哪裡還顧得着副作用,張開嘴就吞了藥。
宮睿德見狀,也就坐在牀邊,握着她的手,慢慢道來。
他從席三默出事的那晚講起,講霍離知道她出事之後,如何的心急如焚,如何不死心的一直泡在水裡,尋找她的下落:“你的假屍體被發現後,五少就死了一半。若不是柳同隔岸朝他注射了鎮定劑,他一定會自殺當場,當時就陪你一起過去。”
席三默完全可以理解霍離當時的心情,如同一世的他們,她前腳一走,他後腳就追了過來。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回到莊園後,他的精神就出了一點問題,但那個時候有蕭不凡陪着他。霍老爺也威脅他,說他如果自殺,地底下他也是見不到你,因爲你曾經說過,不會願意在那裡見到自殺的他。由此他不敢自殺,一直行屍走肉的活着。”
“後來洛姍姍出現了,逼着他活了過來,他清理了曾經暗殺他的兇手,也給了洛姍姍一個交待。可是洛姍姍有了交待,也算是了結了心事,於是就自殺現場,這一舉動無疑又給了五少巨大的打擊。”
“洛姍姍剛死沒幾天,蕭不凡也棄他自殺了,從此後,他的精神就徹底被打垮,他認不清人,胡亂說話,還總是莫名其妙的笑,做一些沒頭腦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還不會打人,還能讓人靠近,也會乖乖吃藥,讓我幫他進行治療。但那一天,他突然消失不見,跑到了你的墳頭,舉着槍對着太陽穴。”
“我們當時都以爲他要自殺,但後來才知道,他的槍里根本沒有子彈,他這樣做也就是,想借別人的手將他打死,好名正言順的去地底下找你。但是他沒有想到,霍老爺的槍法極準,沒有打死他,只是把他的槍打落在地,手受了一點傷。”
“霍老爺把他帶回家,狠狠地罵了他一頓,還狠狠地打了他,他心裡什麼都清楚,卻不還手,也不掙扎,連眼淚都沒有掉半顆。我們都以爲,這件事後,他會慢慢反醒,會慢慢好起來。”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他是一心求死,根本就聽不進任何人的話,他絕食,他禁足,他不出門,連話也不說一句,完全封閉了外面的世界,把自己關在黑暗的空間。霍老爺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就送他來了這裡。”
“可來這裡之後,他不見好轉,反而變本加厲,眼睛完全找不到聚焦,看什麼都是空的。靠近他的人,也全部被他打飛,連我和霍老爺都成了陌生人,也一樣不能接近他。”
“他打傷了六個醫生九個護士,再也沒有人敢來醫治他,我就向霍老爺請纓過來照顧他,可是他根本就看不見我,無論我對他說什麼,他都無動於衷,該做什麼還做什麼。”
“我沒法靠近他,也就不能在他清醒的狀態下對他進行治療,但我做了實驗,實驗證明,他的味覺嗅覺觸覺,已經全部
進行了自主封閉。”
“鹽巴他可以當成飯,一口一口吃下,不覺得鹹。臭烘烘的房間,他也能睡得安然無恙,一點都覺不出噁心和厭惡。受了傷,他也沒有感覺。他封閉了自己,完完全全地封閉了自己,只活在他想像的空間中。”
“植物人也叫活死人,活着和死了一樣,什麼知覺都沒有。五少看着能自主的吃喝和運動,但他和活死人真的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一個是靜態的,一個是動態的。”
活死人!
那麼健康,那麼王者霸氣的一個男人,就這樣生生的,被她逼成了一個活死人,霍離啊霍離,你到底要有多愛我呢,我情願你對我的愛淡泊一些,我情願承擔所有的重任和磨難,也不願見你過得這般辛苦!
我不要你這樣癡情堅守,我只要你開開心心!
席三默心如刀割,眼淚像斷了線一樣流個不停,她虛弱的身子承受不住,幾次哭暈過去,也正如霍大山所擔心的那樣。
最後一次清醒的時候,宮睿德一直耐心相勸:“默默,你不要傷心,五少因你而封閉了自己,換句話說,你就是他的良藥,也只有你纔可以幫他開啓封閉大門。所以默默,你要快點養好身體,快點去幫他。”
席三默等不到明天,必須儘快見到揪着她心疼的霍離,她掙扎着保持最後一點清醒意識,斷斷續續地說:“爸爸……晚餐裡面給霍離下*藥……然後把我抱到他的牀*上……天亮醒來……他就能看到我……”
說完,席三默再度昏迷過去。
霍大山和宮睿德卻猶豫了,霍離現在的情況一點也不好,剛纔兩人相見,那麼近的距離,那麼熱情的氣氛,他都無動於衷,還把席三默打傷。
如果就這樣把席三默安置在他的牀*上,早上醒來,他如果又發起狠勁,那席三默還能活嗎?
席三默要是死了,那豈不是一切都白忙了,可是席三默這樣要求,一定也有她的道理,難道是想借自己虛弱的氣場,去打動霍離?
霍大山和宮睿德都拿不準,猶豫商量了很久,才狠下心答應把席三默抱過去,當然也要狠下心地給霍離下點藥,免得他天天力大如牛。
六點半的時候,經過特殊處理的晚餐,由大媽送進了霍離的房間。
晚上七點的時候,霍離也拉着虛無的席三默緩緩的步走上樓梯,回到了房間。
透過監視視,霍大山和宮睿德都看見,霍離和以前一樣,把虛無的席三默送到椅子對面,然後纔開始吃飯,他一口,她一口。
只是吃了小半碗的樣子,霍離忽的一頭栽到桌子上,一動不動地睡着了。
霍大山立即行動,讓柳同進入霍離的房間,把霍離扶到大牀*上,然後又讓宮睿德抱起席三默送過去。
抱起的那一瞬間,刻骨的疼痛流竄在她的四肢百骸,席三默從昏迷中疼醒,她緩緩地睜開眼睛,只見燈光模糊,景物移動。
她知道是要去找霍離,於是強忍着疼痛,閉着眼睛休息,死活不讓自己再暈過去。
霍離的房間柳同已經全部準備好,霍離緊緊地閉着眼睛側躺在牀*上,右胳膊長長地舒展着。
宮睿德小心翼翼地把席三默放進去,頭枕着他的胳膊,然後替他們蓋好被子,就全部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