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平穩的滑過高空,過程中,甚至沒有發生一點輕微的搖晃。
葉歡坐在機艙內,手託着透明酒杯,看着杯底乾淨如血的紅酒。酒液泛着氣泡,透過透明玻璃,葉歡的目光落在秦思琪臉上。
“陳鯉先生現在在什麼地方?”
秦思琪膝蓋上託着筆記本電腦,手指在鍵盤上敲擊,開口道:“他已於三天前,進入海都,現在……”
秦思琪略頓了頓,道:“他在一條弄堂的麪館裡。”
“麪館……”葉歡微微皺眉。
“你看一下吧,看他在做什麼?”
將電腦轉過來,面向葉歡,葉歡看到屏幕上出現一幕昏暗的圖像。
“天上的衛星在24小時監控他,路上的大小攝像頭一旦發現他的圖像就會預警,現在你看到的,是麪館的攝像頭,實時的。”
“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了麼!”葉歡感慨了一句,誰也不知道此刻他心中想着些什麼。目光終究是落到電腦屏幕上。
攝像頭來自麪館門口,陳鯉和唐喜兒背衝着攝像頭,葉歡只能看到他們的背影。卻見二人慢條斯理,身子很久沒有動一下,麪條卻是一口一口進入口中。
恰恰就在這個時候,陳鯉忽然在空中揮了揮筷子,然後,屏幕一黑,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
“就是這樣,最長的監控不超過三分鐘,三分鐘後,攝像頭就會壞掉,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到他這種程度,眼睛已經長滿了全身,感知能力,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葉歡將筆記本電腦還回秦思琪。
“他進入海都三天,已經是殺了十幾個人。”秦思琪道:“再搞下去,要天下大亂了。”
“他去海都做什麼?”
“不知道,也沒人知道,據我們掌握的線索,他從崑崙而來,一路向東,誰也不知道他準備做什麼。”秦思琪道:“他殺人,卻又不特意殺人,但也不特意不殺人。”
秦思琪想了想,覺得自己的表述還不太完整,她道:“你殺過雞嘛,你不會專門去殺雞,但是當有雞應該殺時,你也不會手軟。現在,陳鯉給我的,就是這種感覺。”
“明白,明白。”葉歡嘆息一聲,目光看向機窗外,視線變得悠遠起來。
秦思琪望着葉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將話說了出來:“葉歡,我想還是把話與你說清楚,這次的事情,必定危險重重。如果你能做到,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做到,還是不必冒險,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秦思琪的話聽到葉歡耳中,葉歡笑笑,沒有說什麼話,目光投向了別處。
飛機緩緩飛行,穿過雲層,在海都市一座大廈的樓頂降落。此刻,在樓頂上已經佈滿了許多人。從塞外大佬不遠萬里回來的張白魚天樂,來自茅山的張白鳳,然後龍溟,水雲間,姜紫藍……
此外,還有許多西鳳樓的人,就連那個逃之夭夭的呂仙之也提前趕到了此處。雙方人馬,之前勢同水火,但在此刻,卻彼此和諧的相處。這都是因爲陳鯉的出現,讓雙方放下了所有仇恨。
不過在此刻,雙方暫時還沒有轉過圈來,互相表情都有些尷尬。生怕一個擦槍走火,彼此再爆發大戰。
直到葉歡出現,才壓住了眼前的局面。衆人一見到葉歡,紛紛抱拳致意,更有眼窩子淺的人險些落下淚來。葉歡被困的這些日子,大家實在受夠了委屈,終於葉歡出現,大家方纔稍稍的擡起些頭。
葉歡與衆人交情不淺,別人向他招呼,他不能假裝沒聽見。一一抱拳還禮,這頗費了一段時間。大家都是江湖匪類,總還是有些江湖同道的情義,談不了幾句,便是一種談笑風生的清淨。
“好久不見,葉大少當真清減了許多。”
“還好,還好,您最近可以透着精神,我聽說您最近剛結婚,恭喜恭喜,老夫少妻,注意身體吶!”
“比不得葉先生……”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每一個人葉歡倒是也都認識,即便不認識的,今朝也算是認識了。
呂仙之看着這一幕,心中暗暗咬牙,卻是沒想到,葉歡竟有如此好的人緣。一言足以壓衆,衆人的目光圍繞着他轉。這一切,豈不正是呂仙之追求的,沒想到葉歡竟已輕而易舉的獲得。
“葉先生……”秦思琪終於還是打斷了葉歡,他開口道:“您這邊看,陳鯉就在那裡……”
一架高倍望遠鏡已經架在樓頂,葉歡走過去,透過望遠鏡,看到大概隔着一道街的距離,有一條弄堂,那裡有一處散發着幽暗光線的小麪館。
“他現在就在那裡。”秦思琪的手指了過去。
葉歡點點頭,道:“現在看來,我可以過去了。”
“葉先生,小心!”
“小心!”
這聲音紛紛響起,張白鳳此刻終於開口道:“葉歡,劍!”
趁着這段時間,張白鳳已經將葉歡的老狗牙取來,此刻揮手拋出。葉歡將劍接住,目光環視一圈,劍所有人都用殷殷的目光看着自己。
“諸位,葉某去了。”
葉歡手捧老狗牙,衝衆人行禮,之後身子忽然倒躍向下。
上百米的高樓,葉歡一躍而下,明月高懸,如水的月光傾瀉在葉歡身上。只見他一身白衣,長髮飄飄,當真是俊逸非凡,宛若天上的仙人下凡,不沾塵埃。
衆人目光追隨着葉歡的身影,也不管是敵是友,心中都有些擔憂。葉歡的強悍大家瞭解,陳鯉的威風衆人也是親眼目睹,但說葉歡能勝過陳鯉,衆人還是不太相信的。
也不知葉歡此去,是福是禍,若葉歡再勝不過陳鯉,世間也不知道誰會是陳鯉的對手。
此戰不僅僅關乎葉歡和陳鯉,此戰禍福,乃是關乎天下人。
秦思琪也同是憂心忡忡,她心尖揪着,體內忐忑不安。藉着望遠鏡,她一動不動的看着麪館門口。
“秦組長,借一步說話。”這個時候,呂仙之湊了過來。
秦思琪看到呂仙之表情鄭重,目光嚴肅。她有些愣神,開口道:“什麼事?”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秦組長,借一步談。”
秦思琪一頭霧水,不知呂仙之在這個時候,找自己有什麼事。她目光轉了一圈,最後道:“我們上飛機上談吧。”
二人一前一後,登上了直升機,艙門關閉後,飛機內只有秦思琪和呂仙之兩個人。
秦思琪仍舊揪心着葉歡的事情,語氣有些焦急道:“呂組長,你有什麼事,要與我說。”
“秦組長不必着急,我說的事情一定是你關心的。”呂仙之恢復了鎮定:“秦組長,你有沒有想過這一戰葉歡的輸贏。”
秦思琪嘆了口氣:“怕是葉歡沒有那麼容易贏的。”
“我和你聊得不是葉歡輸了,我想說的是葉歡贏了,我們該怎麼辦?”
“葉歡贏了,這當然是好……”秦思琪一怔,看着呂仙之道:“你要說什麼!”
呂仙之深吸一口氣,雖然飛機上沒有人,但他還是壓低了聲音:“秦組長,話已到此,我也就不藏着掖着,有話直說了。這次的事情,不提葉歡輸了,假若他真的贏了……如果葉歡連陳鯉都能夠勝得了,那麼他將是怎樣的存在,天下之大,我們還轄制住他嘛。他必定是規則之外的存在,而這種東西……是極爲恐怖的。”
“他必定是法外法,王外王!”呂仙之的眉頭緊皺:“秦組長,你希望有這種東西存在嘛!”
秦思琪終於領悟呂仙之說的是什麼。她目光變得遲疑起來,心中忐忑猶豫,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一抹猶豫,被呂仙之看在眼裡,他道:“秦組長,你開口,這件事由我來辦。今日呂仙之和陳鯉一戰,無論誰勝誰輸,即便贏了那人,也必定是身受重傷。
秦組長,那時可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秦思琪陷入沉思中,這件事令他左右拿不定注意。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秦思琪對葉歡的觀感不錯,甚至有那種濁世滾滾,此人不錯的感覺。
但是,秦思琪有秦思琪的責任,她的信仰就是維護這片土地的平衡,而不管是葉歡還是陳鯉,只要他們存在一日,便是對這平衡的威脅。
直說便是:殺了葉歡,是秦思琪的責任。
“秦組長,官法無私情吶!”呂仙之循循善誘:“今夜之後,天下便太平了。”
秦思琪長嘆一口氣,道:“你……好自爲之。”
五個字落地,算是判了葉歡斬立決,呂仙之雙目之內,有火焰般的光芒熊熊燃燒。
他重新走下飛機,整個人變得趾高氣揚起來。對於周圍的人,他心中有了一絲不屑。
你們這些人吶,關注的只是這一戰的勝負,而我……
呂仙之的野心自然不侷限在此地,他有更大的野心,熊熊野火,足以焚遍整個世界。
今日,陳鯉要死,葉歡……也要死。
此刻,葉歡已經出現在弄堂中,一步一步向麪館走去。
這個時候,葉歡並不知道,自己走向的,是一張更大的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