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第一次的,陳二郎看向葉歡的眼神,出現一抹畏懼。
這畏懼,不是因爲葉歡的心計,不是因爲葉歡的城府,而是因爲葉歡的狠毒。
他將計就計,以魔教寶藏爲餌,引自己上鉤,當衆拆穿之後,他要對付的,不僅僅是自己,也包括自己身後的家族。
魔教寶藏,是何等驚天的財富,葉歡誣陷魔教寶藏落到自己手中,便是將整個陳家,推上臺面,成爲江湖門派的靶子。
好狠的葉歡,好毒的葉歡!
陳二郎對葉歡的畏懼,便是來源於此。
葉歡並不善良,比自己還不善良。
自己殺過人,葉歡也殺過。自己手下的人,不是每個都該死。而葉歡也不會說,他手下的每個人都該死。
談這些無意義,野獸相遇,何談善良。
他是那比惡,更惡的惡。他是那,比狠,更狠的狠。
這更讓陳二郎覺得恐懼,原因,葉歡所有擅長的地方,都是自己擅長的。而他卻在每一個自己擅長的地方強過自己。
這纔是最令人無力的恐怖。
陳二郎長久的望着葉歡,面對葉歡,他口中吐出兩個字:“佩服。”
葉歡搖搖頭,一臉正氣:“守正僻邪,我輩之責。向來邪不勝正,你輸不是因爲你不如我,而是因爲,你站在邪惡一方,而我卻站在正義的陣營。
”
陳二郎垂下頭,無奈的苦笑兩聲,口中道:“此時此刻,葉兄還是……還是如此無恥,當真是實實在在的讓人欽佩。”
此刻陳二郎已經心神崩潰,但是他還是有些微底氣。這底氣的原因是,他現在還覺得,葉歡不敢殺自己。
某種程度上,他猜對了。最新最快更新
但是,不敢殺,不代表不能殺。不能親手殺,也不代表沒有手段殺。
葉歡,還有殺着。
陳二郎揚起頭,直視着葉歡:“說真的,葉兄,我很佩服你,但是,我不相信,你會殺我。”
“守正僻邪,除魔衛道,我有何不敢!”葉歡冷喝一聲道:“陳二郎,你說這話,是親口承認,你就是蓮先生了?”
陳二郎沒想到,這種情況下,葉歡還是要坐實這件事。一張利口,要將白的顛倒成黑的。可是剛纔陳二郎已經失口一次,這次怎麼會重新犯這種錯誤。
“任你花言巧語,也別想我親口承認。”
“你當然不會親口承認,你如此狡猾!但是大家此刻衆目睽睽,證據確鑿,你就算不親口承認,還有用嘛!”
陳二郎心中暗恨,又陷入了葉歡的語言陷阱,他忽然發現,不僅在無恥上,在花言巧語上,自己也是遠遠不如。
“我不是蓮先生。”陳二郎道。
“陳二郎,好,好,好!”葉歡連道三聲,突然冷喝道:“事到如今,你還抵死不認嘛!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不信擡頭看,老天饒過誰!你不是蓮先生,又有那個是蓮先生!你假扮成蓮先生,被當場揭穿,你究竟有多大臉皮,此刻還是不認!”
陳二郎忽然心中一動,冷笑道:“葉兄,你說錯話了,我並沒有假扮成蓮先生,你們當場揭穿的不是我。
我也可以說,我是發覺蓮先生,跟過來看看,那蓮先生到底是誰。”
陳二郎是順着葉歡的話說下去,可是說到此處後,卻是心中一動:是吶,的確自己可以這麼說呀?
此刻在如此危機的關頭,陳二郎忽然學到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有時候,別人說假話的時候,你說真話是沒有用的。反而,你也說假話,卻是有人相信。
葉歡冷笑道:“陳兄,姿態何必如此難看呢,難道說,你想告訴我們,陳同蒲纔是蓮先生,開玩笑!”
陳同蒲早已經是驚弓之鳥,被嚇得魂飛魄散。在巨大的恐懼下,他腦海裡胡思亂想,甚至都想到了,陳二郎讓自己假扮成蓮先生,就是早有準備,打算在事情敗露後,讓自己與他背黑鍋。
此刻葉歡這話一說,恰恰觸碰到,他心中最最畏懼的那根線。
陳同蒲雙膝一軟,臉色變得蒼白無比,他開口,結結巴巴,卻是衝陳二郎開口。
“二哥,不是我,你不要黑我……”
陳二郎心中一動,陳同蒲這話,倒是提醒了他。今天的情況,陷入葉歡的詭計,已經註定是輸了。
可輸到什麼程度,卻還有緩。他心中相信,葉歡是不敢殺自己的。但是,這種事,也沒有一定。萬一葉歡這個神經病,二桿子精神大爆發,真拿刀想要殺自己呢!
生死的事情,開不得玩笑。
此刻看向陳同蒲,陳二郎心中一鬆,這麼好的一個背鍋俠,此刻不用,豈不是有些浪費。
自己代表陳家行走江湖,自己出事,就是陳家出事。而陳同蒲的身份卻無足輕重,他如果把這個黑鍋背下來,只要他今天不死,自己還可以想辦法藉助家族的力量,遮掩他。
但如果葉歡二桿子精神大爆發,殺了陳同蒲怎麼辦?
那也沒辦法,自己只好替陳同蒲節哀,好好處理他的後事。反正這種事情,向來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
所以,陳二郎內心打定主意,要將陳同蒲推出去。而面對陳同蒲懇求的目光,他無動於衷。
他開口,平靜道:“我不知道。”
陳同蒲一怔,開口道:“二哥,你……”
陳二郎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蓮先生,也不知道你揹着我幹了什麼。我只是酒醒之後,看到蓮先生從客棧走出,我想看看這蓮先生是誰。但我沒想到是你。我心中也不相信,你是蓮先生。”
“二哥,明明是你讓我假扮蓮先生……”
“住口!”陳二郎爆喝道:“你休要再胡言亂語!”
陳同蒲心防的最後一塊堤壩被摧毀,他整個人崩潰。當葉歡誣陷陳二郎時,他以爲自己和陳二郎站在一起,陳二郎是他的底氣。
可是此刻陳二郎將他推了出去,他才恍然發覺,沒有人可以做自己的底氣,只有自己是自己的底氣。
“二哥,是你和徐落星密謀的,,……你都被拍下來了!”在腦海中加緊尋思,陳同蒲找到了陳二郎話中的破綻。
“我沒有見過徐落星,也不知道什麼,怎麼來的我不知道,可能是ps的,我回頭要查。”陳二郎平靜道,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葉歡當真是懵了懵,開口道:“陳兄,你還真是無恥吶,佩服。”
“彼此。”陳二郎說了兩個字。
陳同蒲望着陳二郎,那平靜的表情,像是冰冷的城門。而此刻他就站在城門外,身後千軍萬馬,要將他置於死地,可是冰冷的城門緊閉,任他哭嚎也無動於衷。
還真是兄弟吶!
一直以來的猜想都成了現實,陳二郎一開始就打算讓自己被背黑鍋,要讓自己替他去死!
好狠,好毒,好可恨!
“陳二郎,你是要我死嘛!”陳同蒲憤怒的咆哮,目光掃過葉歡等人的臉:“你們是都要我死嘛!”
陳二郎相信葉歡不敢殺自己,但是陳同蒲沒有這個自信。他以爲,只要坐實這件事,自己就會死。
他不想死,他恐懼死亡。恐懼催生憤怒,憤怒造成失控。
“你們都要我死!我不是蓮先生,愛誰是誰是,我不是!”
大吼一聲,他突然轉過身來,瘋狂向外逃竄,此刻的他,已經被嚇破了膽。
葉歡眼前一亮:不怕你跑,就怕你不跑!只要你跑,就有的是機會!
陳二郎也頓時意識到這件事,陳同蒲不跑,就算把所有黑鍋擔起來,也沒有什麼事。
就算陳同蒲真的是蓮先生,葉歡再虛張聲勢,他也不會,並且沒有理由殺人!
可是,陳同蒲如此一逃,所有的事情都說不清了。
“同蒲,回來!不許逃!”
事實上,此刻並沒有多少人相信陳同蒲是蓮先生,就算他跑了大家也不信。
可是陳同蒲相信,並且他以爲,衆人抓住他,就要殺死他。
因此他纔要跑,拼命的往前跑,跌跌撞撞,在地上摔了一跤,然後立刻站起來,手腳並用的往前逃。
陳同蒲並沒有修爲,被酒色掏空的身體,也沒有多少體力,賣力向前,不多時便氣喘吁吁,被大家團團圍住。
一個個人影出現,將陳同蒲圍在當中,大家無奈的看着這個崩潰的男人。眼神中,竟然有一抹憐憫。
陳二郎是不是蓮先生,大家不知道,有人信,但也有人不信。可是並沒有任何一個人,相信陳同蒲是蓮先生。
沒有一個人。
這個可憐的男人,被推到了檯面上,承擔了本不應該他承擔,而他也承擔不起的東西。
衆人一步步靠近,包圍圈縮的越來越緊。
陳二郎邁步向前:“同蒲,你不要衝動,沒有事的。”
“你不要過來!”陳同蒲在包圍圈中央,像一條無家可歸的狗。突然,他從懷裡掏出一柄手槍,雙手握着槍柄,槍口顫顫巍巍,卻是指着所有人。
“不要過來,你們不要過來!”握着手槍的陳同蒲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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