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蝴蝶飛

以金花婆婆的眼光當然看得出來胡青牛和王難姑是真的身中劇毒,死得非常徹底,料想是他二人自知逃生無望,又不想連累小寶這個救命恩人,所以乾脆服毒『自殺』,共赴黃泉。\\ 首發\\她只是上前仔細看了看,一根手指都沒有觸碰胡青牛夫『婦』的身體——褻瀆死者遺體的勾當是丁春秋這種人才幹得出來的事,心高氣傲的紫衫龍王是絕對不願,也不屑爲之的。

所以金花婆婆嘆了口氣便走了——既然大仇已報,何必再去摻和星宿老怪與滅絕師太間的渾水呢?[..|]

那個後來偷偷苦練“千蛛萬毒手”,不惜自毀容貌也要爲生母報仇,無比倔強的小姑娘殷離也走了,她和龍小寶之間當然不可能發生與張無忌那段根本無法說清的奇怪感情。

小寶自胡青牛夫『婦』倒下去的一剎那就再也沒有說過話,也沒有挪動過腳步,木然獨立,面無表情,整個人似乎變成了一具沒有生命的石雕。

不遠處星宿派弟子搖旗吶喊的聲音清晰可聞,偶爾似乎還能看見一兩道光芒在藍天白雲下閃爍寂滅。

世間或許只有“倚天劍”才能在光天化日下綻放出如此凌厲的劍光,或許也只有滅絕這樣的女子才能迸發出如此決絕的殺意!

紀曉芙同情的望了一眼龍小寶,臉『色』蒼白的捂着胸腹不停地咳着,一隻手緊緊握着女兒的小手,不曾鬆開。

丁敏君和貝錦儀目光焦灼的望向遠方,雖然他們自小便震驚乃至畏懼於滅絕師太超凡入聖的劍術武功,也知道師父既然手持天下第一神兵利器斷無敗給丁春秋的道理,但對方人多勢衆,師父縱然神功蓋世,又豈能確保毫髮無損,全身而退。

如此過了半晌,丁敏君忽然冷冷盯着紀曉芙道:“把你的劍給我!”

紀曉芙看了眼自小一起長大的師姐,默默取下佩劍,連劍帶鞘遞了過去,輕聲道:“師姐,你幹麼這般恨我?”

丁敏君一怔,狹長的鳳眼中充滿了嫉恨、厭憎、還有一絲說不出的複雜情緒,搶過長劍,大聲道:“你自甘墮落,**於魔教妖人,玷污了峨眉派的百年清譽,我當然恨你入骨!”

紀曉芙靜靜地望着她,慢慢垂下頭,苦澀道:“真的只是因爲這些嗎?”

丁敏君臉『色』鐵青,抽出長劍,劍尖指着紀曉芙雪白的額頭,厲聲道:“我現在就替師傅清理門戶!”

一旁的貝錦儀與紀曉芙同在峨眉門下時感情最篤,此時見丁敏君面容猙獰,連忙上前一把將紀曉芙推開,手握劍柄大聲道:“師姐,你幹什麼?”

丁敏君的眼中似要噴出火來,死死盯着紀曉芙,嘶聲道:“你走開!”

貝錦儀退後一步,拔劍出鞘,說道:“師父不在,你就要胡來嗎?”

丁敏君臉頰的肌肉不住顫動,咬牙切齒道:“這個賤人與魔教的大魔頭有染,連女兒都生了,欺師滅祖,罪無可赦,凡我峨眉弟子人人得而誅之!錦儀,我知道你和她關係最好,但你也想背叛師門嗎?”

貝錦儀的臉『色』也變了,顫聲道:“師姐,曉芙的生死只有師父她老人家纔可決斷。你……你憑什麼說要清理門戶!”

丁敏君道:“星宿派妖人勢衆,丁春秋武功甚高,師父孤身一人前去誅魔,咱們作弟子的難道不該捨命相助?”

貝錦儀點頭道:“師恩深重,便是粉身碎骨,也當前往!”

丁敏君道:“那好,我先殺了這賤人,咱們一起去找師父!”

貝錦儀的『性』格本就柔弱,凡事缺乏主見,心中只是想着絕不能讓師姐就這麼殺了紀曉芙,但滅絕師太此刻正與丁春秋大戰,她也同樣掛念師父安危,心急如焚,勉強說道:“咱們先去幫師父,等打敗了丁春秋再回來任憑師父發落。(,觀看本書最新更新)”

丁敏君尖着嗓子喝道:“難道紀曉芙是傻瓜嗎?咱們一走,她不會跑嗎?”

貝錦儀神情慌『亂』無措,不知如何反駁,硬着頭皮道:“總之……師父不在,你……你不能殺她!”

紀曉芙的臉『色』愈發蒼白,咳得也愈發厲害,彎腰喘息道:“你們快去幫師父,我不會走的。”

貝錦儀連忙道:“師姐,曉芙說她不會走的,咱們還是先去吧。”

丁敏君冷笑不止:“她說不走,你就相信?”

貝錦儀不知如何回答,紀曉芙道:“師姐,我發誓絕不會跑,你們快去吧!”

丁敏君道:“紀曉芙,你要是真心不走,那就讓我點了你的『穴』道,再把你綁在樹上,等師父回來。你敢嗎?”

紀曉芙望着丁敏君,心知她雖然從小到大對自己總是存着莫名其妙的恨意,但想必也不至於真敢一劍殺了自己。原本滅絕師太找到了紀曉芙,是死是活她也心甘情願任由師父發落,但只是割捨不下女兒,所以纔想着如何忍辱求生。紀曉芙對滅絕師太的敬重和情感實際上遠比同門大多師姐妹更加深厚,此刻若非身受內傷,恐怕早就把楊不悔交給小寶暫時看管,和兩位昔日同門姐妹一起去和星宿派拼命了。

紀曉芙神『色』焦急,心想時間緊迫,萬一師父真要有個三長兩短,自己豈不是成了峨眉派的千古罪人!

當下咬了咬牙道:“好,就聽師姐的!”拉着楊不悔走到小寶身邊,連叫了幾聲“小兄弟”這纔將小寶喚醒。小寶茫然望着她,低聲道:“你有事嗎?”

紀曉芙道:“可以拜託你帶着我的女兒在這玩兒一會嗎?”

小寶一直神思恍惚,因爲胡青牛之死心中傷痛,完全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低頭看了看楊不悔粉雕玉琢的小臉,輕輕搖了搖頭道:“你們三個女人還看不住一個孩子嗎?對不起,我要先找個地方把胡先生和他夫人一起葬了。”

紀曉芙扯住小寶的衣袖,低聲把剛纔所發生的事快速向小寶說了一遍,小寶這才明白紀曉芙幹嘛要把女兒交給自己。這貨此時心情糟糕到了極點,但頭腦還算清醒,斜眼看了看丁敏君,撇嘴道:“你這當媽的還真夠傻的!那個女人恨你入骨,你要真被她綁起來,我敢用腦袋保證她肯定會趁人不備一劍把你殺了了事。”

在紀曉芙等人看來,小寶最多不過是胡青牛的徒弟,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陌生人;但在小寶心裡,這些十來歲時便深刻在腦海裡的人物都很熟稔。紀曉芙的命運在金大俠筆下很是悲慘,假如是滅絕師太一掌打死了她,小寶除了一聲長嘆,心頭惋惜,倒也不會覺得如何難過,畢竟那本就是紀曉芙的命運。

然而若是教他眼睜睜看着紀曉芙死在丁敏君的手裡,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所以小寶訓斥了紀曉芙幾句後,便朝丁敏君點了點頭,說道:“二位女俠自去相助你們的師父,我在這兒幫你們守着她們母女二人便是。”

丁敏君長劍虛劈,譏笑道:“就憑你?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少林高足啦!”

龍小寶心情煩躁至極,知道這丁敏君的武功稀鬆平常,也懶得與她廢話,冷冷道:“我說可以就可以,你們快去幫那位師太吧!”

丁敏君見他言辭無禮,嘿嘿一笑,提劍便向小寶走來,邊走邊道:“胡青牛是魔教中人,你這小賊是他的弟子,自然也和魔教脫不了干係。識相的趕緊滾開,不然本姑娘一劍殺了你!”

小寶心道這婆娘看來是瘋了,一心一意想趁滅絕不在要了紀曉芙的命。心中的躁怒正無處發泄,當下也不說話,上前一步論起竹棒就敲了下去。

丁敏君沒想到小寶居然敢向她先動手,見他這一棒子輕飄飄的揮來,沒有半點力道,不屑一顧的罵道:“找死!”頭一歪讓過竹棒,順手一劍便刺向小寶胸膛。

哪知就在這一瞬間,小寶的身子忽然一扭,腳步微錯,上半身就像突然從腰部斷成了兩截異常突兀的“掉”了下去,手中的竹棒劃了一條弧線,啪的一聲結結實實的抽中了丁敏君的屁股!

這一下無比詭異,無論是觀戰的貝錦儀,還是擔憂的紀曉芙全部目瞪口呆,幾乎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丁敏君屁股吃痛,又驚又怒,大喝一聲,縱身而起,長劍自上而下刺落,正是峨嵋劍法的一記殺招“倒掛星河”!

龍小寶用的正是《易筋經》那十八個古怪姿勢演變出來的怪招,一擊得手後已挺直了身體,料定丁敏君勢必急怒攻心,恨不能一劍宰了自己,出招時肯定必盡全力。所以他沒等丁敏君回身,腳下已橫移數尺,閃過一邊。

丁敏君一劍未中,順勢橫掃,劍光霍霍,又是一招“玉帶chan 腰”,想要把小寶一劍劈成兩段,方纔能解心頭之怒。

電光火石間,小寶身子一矮,忽然坐倒在地,竹棒閃電般在丁敏君腳踝上一chan 一絆,正是“打狗棒法”的精妙招數。丁敏君哪裡躲得開,堂堂峨嵋派女弟子一聲驚呼,直接仆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

楊不悔一路見丁敏君欺辱她的媽媽,此時見這惡女人摔得如此狼狽,心中大樂,不由拍拍小手,清脆地叫了一聲:“好啊!”

沒等楊不悔清脆的童音消散,只見小寶像屁股下面裝了彈簧似地彈了起來,手中竹棒照着丁敏君後心“至陽『穴』”和“神道『穴』”用力戳了兩下。

這兩處大『穴』若是被小寶內力充沛時點中,丁敏君就算不死也要當場失去知覺。饒是此刻小寶使不出內勁,但他蠻力發作,認『穴』極準,丁敏君頓時全身一麻,動彈不得。

貝錦儀沒想到一個全然不會武功,看似傻頭傻腦的鄉下少年竟然三招兩式就把丁敏君製得服服帖帖,拔出長劍花容失『色』的叫道:“住足便奔了過來。

小寶彎腰拾起丁敏君的長劍,劍尖輕輕點在丁敏君的脖子上,漠然看着貝錦儀道:“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宰了這惡婆娘!”

金戈鐵馬二十年養出來的殺氣可不是開玩笑的,別說貝錦儀和紀曉芙,就連年紀小小又要拍手叫好的楊不悔也被小寶身上剎那間散發出來的森冷殺機嚇得笑容僵住,清澈如水的眸子恐懼的望着小寶,不明白爲啥這個胖乎乎看起來挺可愛的大哥哥突然變得這麼讓人害怕!

貝錦儀停在小寶三步之外,雙腿像灌了鉛一般再也不敢向前挪動一寸。紀曉芙捂着嘴竭力壓抑着咳嗽聲,彷彿生怕驚擾了殺氣騰騰的小寶,害得丁敏君丟了『性』命。這兩個身懷武功的女子平生不知見過多少聲威顯赫的名門大派的武林高手,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因爲一個不會武功的鄉下少年的一聲叱喝便噤若寒蟬,眼下他們百分之百的相信要是貝錦儀不聽話小寶一定會說到做到,真會毫不遲疑的一劍刺穿丁敏君的脖子!

小寶微微俯身,淡淡問道:“現在你相不相信我說過的話?”

丁敏君感覺身體的麻木稍微減弱了一點,心中只當是小寶故意手下留情,沒有封死他的『穴』道,只覺那冰冷的劍尖傳來一股極度森寒的氣息,刺激得她脖子上的皮膚起了無數小顆粒,頓覺寒意侵骨,心臟彷彿都被凍僵了,哪裡還敢嘴硬,伏在地上點了點頭,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看到丁敏君幾乎被自己嚇崩潰了,小寶這才緩緩挪開長劍,說道:“起來吧。”

小寶跟胡青牛學醫半年,對人體的經脈『穴』道早已爛熟於心,但沒有內勁發出,自不能長時間令丁敏君動彈不了。只是此時丁敏君雖然『穴』道自解,但被嚇得慘了,一時手足痠軟,使盡力氣也不得起身。

小寶微微皺眉,退開兩步,向貝錦儀點頭示意她可以過來幫幫這位倒黴的師姐。

貝錦儀趕緊上前幾步,用力將丁敏君扶了起來,見平日裡尖酸刻薄,兇巴巴的師姐面『色』慘白,手臂微顫,哪裡還有半點平日裡的威風,心裡不由想笑,趕緊強自忍住。

小寶倒轉長劍,把劍柄遞了過去,說道:“二位還是趕緊去看看你們的師父吧。”

丁敏君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不敢再看小寶一眼,手指微顫接過長劍,話也不說,轉身便走。不想這下走得急了,雙腿痠麻未曾盡消,差點一個踉蹌再次摔倒,貝錦儀趕忙搶上扶住,走了兩步忽然悄悄回頭嘴脣開合,朝紀曉芙無聲說了兩個字——快走!

小寶暗自點頭,心想這姑娘心地不錯。漠然看着丁敏君和貝錦儀頭也不回的離去,轉身走到胡青牛夫『婦』的屍體前,跪下來磕了兩個頭,沉聲道:“胡先生,我帶你們先離開‘蝴蝶谷’,再找一處好地方安葬你們。”說完先把胡青牛扛到了肩膀上,又對王難姑行了一禮道:“胡夫人,得罪了。”這才又將王難姑也扛了起來。

二人體重相加不過兩百來斤,小寶倒也沒覺得如何吃力。扛着兩具屍體來到紀曉芙面前道:“這裡的地形我熟悉,我帶你們一起離開。”

紀曉芙遙望滅絕與丁春秋生死互搏的方向,咬着嘴脣沉默不語。小寶心中不耐,直言不諱道:“你死了,誰來養你的女兒?”

紀曉芙聞言渾身一震,低頭看着緊緊抱住自己大腿的楊不悔,眼眶一紅,險些掉下淚來。剎那間母愛戰勝了一切,什麼師門戒律,師恩深重都被紀曉芙統統拋開,只想着絕不能讓年幼的女兒無依無靠,孤苦一人的活在世上!

紀曉芙咬了咬牙,說道:“走吧!”

小寶笑了,朝楊不悔扮了個鬼臉,大步前行。楊不悔撲哧一笑,牽着媽媽的手,一蹦一跳的緊緊跟在後面。

天氣晴朗,風輕雲淡,三人轉眼便消失在幽谷小路,綠蔭花海中,只餘滿地落花,幾隻蝴蝶悠然自得的在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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