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戰聚賢莊(中)

“……段譽的‘凌波微步’施展開來,好似游魚之滑,東一幌,西一斜,從長矛手、刀斧手相距不逾一尺的縫隙中硬生生的擠將過去,遼兵縱有千軍萬馬又如何阻擋得住……”

很多年前,龍小寶沉浸在“天龍世界”多姿多彩的武俠天地裡,這段文字曾經讓他無數次躺在牀上,瞪大眼睛望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拼命壓榨最後一點想象力,去想象這門金大俠筆下獨創的神奇武學究竟有多麼神奇。[ ~]

文字,可以令人類有無窮去盡的想象空間——但是,任憑如何想象也無法讓這門功夫稍微具體化。

至少龍小寶想不出來……

然而,就在這“聚賢莊”內,在兩三百江湖好漢的圍攻下,龍小寶終於可以切身體會到“凌波微步”的神乎其神!

他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那位傳說中的“逍遙”是如何天縱奇才,又是如何從千古華夏最爲玄奧的《易經六十四卦》體悟、演變、創造出這門近乎於“仙術”的絕世武學!

他只知道,既然遼國威震天下的千軍萬馬都無法阻擋彼時內力震古爍今的段譽,那麼今時今日內力已然算是無比渾厚的自己面對數十上百個武林高手的圍攻,若是想要脫身而走簡直是易如反掌!

從他展開“凌波微步”那一刻起,這貨就變成了一隻彷彿神鬼附體的小雞,不小心鑽進了老鷹集中營,於是一大羣威風凜凜的猛禽爭先恐後的想要吃掉這隻小雞……結果,這羣老鷹很快就異常悲催的發現,別說吃掉這隻小雞,就連一根雞毛也休想碰到,反倒被這隻比狐狸還要狡猾十倍的小雞趁亂咬傷了幾十頭老鷹,而且小雞貌似比所有的老鷹體能更加充沛,上躥下跳,左搖右擺,玩兒得不亦樂乎。

一大羣高手,就這麼亂哄哄,氣急敗壞的四面圍追堵截,龍小寶在人羣中狹窄的縫隙之間來去如電,場面委實好笑到了極點。那邊喬峰大顯神威,數十高手在其面前人仰馬翻,玄難大師之前,掌下幾無三合之將;到了小寶這邊,除了最開始和丐幫長老對了兩招“降龍十八掌”,使了一招“天下無狗”震懾羣敵,隨即便是“敵進我退,敵退我追”的游擊戰,抓住機會就是一招“獨孤九劍”,戰果居然比喬峰還要輝煌。

有上百好手和他對戰,這可比昔日“大勝關”獨鬥達爾巴時所悟劍法精要更甚十倍,“無招勝有招”漸入佳境,這貨出劍已毫無章法可循,東刺一下,西削一劍,每擊必中,從心所欲,打到後來居然頗有心靜如水,無我忘我的意境。

羣雄中自然有不少心思敏捷之輩,想到喬峰纔是“首惡”,若能將其擒殺,這場比鬥便算大功告成。[ ~]只是小寶早已計算於心,如此戰法便是要牽制對方,多多益善,減輕喬峰那邊的壓力。所以每當他看到有人想要脫離他這邊的戰場,就會立刻欺身而上,閃電進攻,外加譏諷嘲笑,糾纏到底。而且這廝越打越有信心,不住擴大遊斗的範圍,即便別人不來主動交手,他也要主動攻擊,招惹對方。如此一來,圍剿這貨的對手越來越多,只是衆人若是擠作一團,總不免要被自己人的兵器誤傷,因此不得不給小寶留下剛好可以遊走偷襲的空隙,時間拖得越久,羣雄的火氣就越大,慢慢地上百人竟變成了被小寶一個人牽着鼻走,當真是開江湖比武對戰空前之奇觀!

尤其是丐幫衆高手可謂又怒又恨又無奈——本來他們是第一批和喬峰喝絕交酒的,以示大義滅親;動起手來當然也想趕在天下英雄前面與喬峰交手。可是沒想到喬峰這個神秘的“師弟”不僅武功古怪詭異到了極點,而且似乎對徐長老和白世鏡“情有獨鍾”的很,總是追着他們不放。

常言道,好虎架不住羣狼。可今天這頭老虎格外與衆不同,兼具了狐狸的狡詐和惡狼的兇狠,還有黃鼠狼死不要臉,偷雞摸狗的精神,劍法身法妙到毫巔,卻偏偏毫無喬峰那般的高手風範,英雄風采,最喜歡暗算偷襲,抽冷來一下狠的,然後轉身就跑。

那徐長老和白世鏡的衣服上均有幾個破洞,各自都受了一兩處輕傷。二人一個德高望重,一個名震江湖,哪裡忍得下這口氣,自然是暴怒難止,窮追不捨。如此一來,其他幾位丐幫高手也只能緊隨其後,再也無法分身去對付喬峰。

“白長老,別人都說你是鐵面無私,我卻知道你其實是天下最卑鄙無恥的僞君!你說是天上的月亮白啊,還是你那姘頭的胸膛白啊……”

“徐長老,你都一大把年紀了,快要入土爲安了,居然還不要臉的打人家老婆的主意!老王八,真不知道你上了牀還中不中用,不會是學皇宮裡的太監,玩兒那些見不得人的噁心花活兒吧……”

龍小寶手腳忙碌,嘴裡也沒消停,各種低俗下流的污言穢語時不時蹦出那麼兩三句,當真是句句誅心,字字玄機,每一句都戳中了白世鏡和徐長老最不爲人知的痛腳,直把二人嚇得心臟抽搐,血壓升高,臉色陣紅陣白,卻又不敢當着天下英雄開口辯駁,唯恐越描越黑。

好在康敏早已被侍女扶入後堂休息,否則聽了這些話說不定就得心智失常,衝上前來自尋死路!

徐、白二人因爲內心深處最大的恐懼恨不能將小寶立斃於刀下,碎屍萬段。( ·~ )這當口他們早已把喬峰忘得一乾二淨,只想讓這可惡又可怕的小賊馬上閉嘴。激戰中白世鏡好不容易抓住機會靠近小寶身後,拼勁全力一拳往小寶後心“至陽穴”打去,口中喝道:“胡說八道的賊,受死吧!”

忽見小寶身一晃,電光火石間不知如何便從三般兵器的夾縫中穿了過去,晃身便到了白世鏡身旁,探臂如電,五指如鉤,陡然抓向白世鏡的咽喉,低喝道:“馬大元索命來了!”

小寶這一招其實是少林“虎爪功”,但那白世鏡正是受了康敏的誘惑指使,當日便是模仿馬大元的成名絕技“鎖喉擒拿手”殺了這位正直忠厚的丐幫副幫主。小寶這一爪抓來,又故意提到馬大元的名字,剎那間白世鏡驚得魂飛魄散,正應了那句老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白世鏡身爲丐幫執法長老,原本是一條重義氣,響噹噹的好漢,怎奈終究抵抗不住美色的誘惑,做出了生平最痛悔、最卑鄙、最醜惡的事來,就此越陷越深,再也無法自拔。自從他殺了馬大元之後,晚晚都在發惡夢,驚醒後便要偷偷在馬大元的靈位前痛哭懺悔,跪拜上香,夜不能寐,食不安寢,其中之痛苦難以言述!

這當口面對小寶簡簡單單的一招鎖喉手,白世鏡空有一身高強武功,卻幾欲虛脫昏厥,哪裡還能招架反抗?所幸他武功底很是紮實,本能向後仰身躲避,只聽嘶啦一聲,小寶的五指只差毫釐貼着他的喉嚨劃了過去,登時將他胸前衣襟劃開,差一點將他開膛破肚。

白世鏡死裡逃生,心中驚懼到了極點,雙腿發軟,搖晃着向後退了兩步,竟然仰天摔了下去。剛好徐長老就在他身後,原本是要搶上前搶攻小寶,豈料白世鏡一倒,恰好倒向他的懷中。徐長老登時手忙腳亂,下意識雙手用力托住白世鏡,便在此時,一根竹棒好似毒蛇般從白世鏡的腋下鑽出,棒身劇顫,瞬間點中了徐長老肋下、胸前四處大穴,緊跟着一隻大腳狠狠踢中了他的屁股,這老賊痛入骨髓,只覺一股大力自“尾椎穴”涌入五臟六腑,身凌空飛起,喉頭髮甜,大口噴血,一條老命剎那間已丟了七八成!

小寶這一腳乃是少林“大力金剛腿”,使出九成功力,姓徐的就算得薛慕華親手醫治,傷愈後這身武功至少也要廢掉一大半,餘生就只能老老實實躲在鄉下每日和湯藥爲伍,默默等死了。

這貨總算爲喬峰出了口惡氣,心中大暢,隨即便要趁勢殺了白世鏡,一了百了。左右陳吳奚宋四大長老,加上傳功長老狀若瘋虎,捨命來救,小寶只得縱身躍開,展開“凌波微步”眨眼間已在數丈之外。

小寶抓住機會重創了徐長老,喬峰與玄難則是均以江湖上最爲平常的“太祖長拳”互鬥。衆人見一套尋常無奇的拳法在他二人手中使將出來,每一招均是威力驚人,不禁暗自歎服。

這六十四路“太祖長拳”每一招均是相互剋制,但喬峰看準了對方拳招,再回以一招剋制的拳法,玄難焉有不敗之理。

武學中“後發先至”的道理人人都懂,但是對敵玄難這等大高手還能做到,廳上羣雄以往連想都沒想過,今日方纔有幸親眼目睹。

玄難左支右絀,不到十招已然抵擋不住。玄寂大師眼見師弟轉瞬便臨生死關頭,邁步而出,嗤的一指,點向喬峰胸口“璇璣穴”,正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天竺佛指”!

兩大高僧以二對一,喬峰拳腳翻飛,兀自攻多守少,二僧只能勉力和他鬥個旗鼓相當。衆人見喬峰如此神功,無不色變,那趙錢孫忽然大叫道:“大夥兒一起上啊!”

原本玄難出戰,羣雄便自覺讓到四周,唯恐連累少林高僧落得個以多欺少的惡名;然則喬峰神功蓋世,兩大玄字輩高手合力竟也難以抵敵,衆人一聽趙錢孫的呼喊,登時便有數十人圍攻而上。

這些人均是一流高手,人數雖多,相互間卻不混亂,此上彼落,進退有序,便如車輪戰一般。

喬峰身陷重圍,又無“凌波微步”可以遊走自如,當下一聲大喝,拳打單叔山,腳踢趙錢孫,肘撞未見其貌的青衣大漢,掌擊不知姓名的白鬚老者,頃刻間已連續打倒四人。

他知道這些人都非奸惡之輩,是以手上始終留有餘地,被他打倒的已有二三十人,卻不曾傷了一人性命。但是在場英雄人數衆多,他打倒十人,無非又換上了十個生力軍而已。此時喬峰已和衆人激鬥良久,內力消耗不小,暗忖如此打將下去,終有筋疲力盡之時,還是與小寶及早抽身而退纔是。想到此處,喬峰一邊側目關注小寶,一邊四下觀看脫身的途徑,腳下便往小寶那邊緩緩移動。

趙錢孫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卻已瞧出喬峰心意,大聲叫道:“大家出力纏住他,這萬惡不赦的狗雜種想要逃走!”

喬峰酣鬥之際,酒意上涌,怒氣漸漸勃發,心神已無法完全保持冷靜,聽到趙錢孫出言辱罵,怒火上涌,不可抑制,喝道:“狗雜種你一個拿你來開殺戒!”隨即運功於臂,一記劈空掌向趙錢孫直擊過去。

玄難和玄寂見喬峰陡然殺氣大盛,齊呼:“不好!”兩人各出一掌,要同拒喬峰,相救趙錢孫。

突然間半空中人影一閃而落,一人長聲慘呼,前心受了少林兩大高僧的掌力,後背又給喬峰的劈空掌打中,三股凌厲之極的力道前後夾擊,登時將這人打得肋骨寸斷,臟腑碎裂,口中鮮血狂噴,宛如一灘爛泥般委頓在地。

原來這人是那“快刀”祁六,他懸在屋樑上時刻已然不短,這麼緊握刀柄晃來晃去,嵌在橫樑中的鋼刀終於鬆開。鋼刀一鬆,這廝身下墜,正好落在三大高手的掌力中間,立時便倒黴的送了性命。

玄難唸了聲“阿彌陀佛”,剛要出言指責喬峰造了殺孽,忽聽又一聲痛呼響起,卻是趙錢孫捂着肚蜷縮在地,大聲慘叫。衆人見他肚上插着半根竹棒,舉目一望,只見小寶身法飄忽不定,疾速而來,手裡握着另外半根竹棒,口中大叫道:“狗日的,你敢罵我師兄,老打你個肚破腸穿!”

原來小寶激戰已久,“獨孤九劍”雖然神乎其神,對方畢竟人數太多,長短兵器不計其數,難免要兵刃相交。洪七公這根竹棒雖然堅韌,終究不是如鋼似鐵,水火不侵的“打狗棒”,鬥了良久終是承受不住,一不小心被一柄大關刀劈成兩段。恰在此時小寶聽到趙錢孫出口辱罵喬峰是“狗雜種”,加之心痛洪七公的遺物被毀,頓時怒不可遏,側目一掃,找到趙錢孫的位置,險之又險的穿過七八種兵器,抖手便將半截竹棒當作暗器甩了出去!

他修習“破箭式”已久,這暗器手法已自不弱,匆忙中準頭猶在,半截竹棒直直插入趙錢孫腹中,出其不意又重創了一大高手。

場中既已有人丟了性命,又見了血光,敵對雙方胸中的殺意均被點燃。玄難手指祁六的屍體,說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喬峰,若非你害人在先,如何會有今日這場打鬥?這人又怎會無辜送了性命?喬峰,你作了好大的孽!”

喬峰怒道:“好,一切都算在我的賬上,那又如何?”惡鬥之下,他蠻性發作,陡然間好似變成了一頭猛獸,右手抓起一人,正是單正的次單仲山,左手奪下他的單刀,將他身一放,右掌提起便要拍落。

小寶已衝到喬峰近前,見大哥殺氣畢現,心道不好,這一掌拍下便要大開殺戒,從此大哥便是中原武林的死敵,再無迴轉餘地!當下不及再想,右手食指急點,“六脈神劍”劍氣破空而去,搶在喬峰一掌拍碎單仲山天靈蓋之前,無形劍氣刺中單仲山左肩,將他撞開打了個滾,喬峰開碑裂石的一掌擊空,地面上砰地一聲破開一個大洞!

“六脈神劍”每一劍使出都要凝神聚氣,小寶這一提聚內力,腳下便緩,就這麼稍稍停頓了剎那,前後左右五六件兵刃裹挾勁風招呼過來,更有暗器破空打落。小寶手中半根竹棒劃了一個大圓圈,嗤嗤兩聲又斷了兩小截,已是無法擋開所有攻擊,這貨一聲悶哼,右肩和左肋血花突現,終於還是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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