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寶哥的故事

龍小寶,男,二十七歲,身高一米八四,體重——一百一十公斤!(現狀)

上世紀末,龍小寶揣着兩百塊錢隻身來到這個南方的大都市。並不是因爲他的膽子和他的身高體重一樣夠大,而是因爲他實在過於沒心沒肺!不光是神經大條得要命,龍小寶的腦子在某些方面來說跟豬腦子沒什麼兩樣——譬如說您只有兩百塊錢(買完車票剩下的)和一個大皮箱,會不會貿然從偉大祖國的最北方,不加思索的坐上兩天火車一個人跑到祖國的最南方,並且自認爲短暫的時間後便可以成功加入有錢人的行列,從此過上花天酒地,美女如雲的腐敗生活?——龍小寶就是這麼想的,並且只用了二十分鐘便將自己今後無比美好的生活規劃完畢!

時間和效率就是金錢哪!堅決不能違背偉大的鄧爺爺的最高指示!

龍小寶不顧父親苦口婆心的曉之以理,也不管母親流淚相勸的動之以情,毅然決然,理所當然,奮不顧身的踏上了開往南方的列車——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的無畏氣概!!

初到南方的龍小寶高大英俊,身材壯碩,一表人才——這要感謝他的“生產廠家”優良的遺傳基因——於是上天頗爲眷顧咱們的寶哥,就在踏上南方這片經濟繁榮,遍地財富的熱土幾天之後,龍小寶同學通過了一家廣告公司招聘模特的面試,驕傲的成爲了一名廣告模特!

天上掉下了一個粘豆包,精準無比的砸在了龍小寶的頭上!全國最大的廣告基地,某南方大型電影製片廠最牛b的廣告模特經紀人偶遇正在拍攝廣告的龍小寶。“一見之下,驚爲天人”!(龍小寶的自我感覺極度yy!)就此寶哥星運亨通,片約不斷,起早貪黑的出入製片廠的攝影棚內,迅速過上了數錢數到手抽筋的美好生活……

“狗屎運”另一方面的意思就是——沒有了那個“運”字,你的生活就會變成一坨地地道道的狗屎!

錢包的急劇鼓脹,過於迅速的發家致富讓龍小寶很快忘乎所以!(這個傢伙心智的一部分相當於“弱智”!性格中的一部分相當於“白癡”!最可怕的是大腦中的一部分絕對是咱們每天都要排泄的“天皇”!!)一年之後,龍小寶決定大展宏圖,把加入“大款”行列的宏偉計劃提前三年——註冊了一家廣告公司,成了一名國家政府批准的老闆……

老闆的工作生活是怎樣的呢?俺不知道!俺只知道“龍老闆”的生活是這樣的——他租了一套房子,三室兩廳。客廳是接待室,客房是工作室,主人房是臥室。“龍老闆”睡在公司裡,白天是老闆,晚上是保安。與公司的員工(只有三個人)同飲同食,體恤下情,三天兩頭的帶着公司的員工出去改善生活。推杯換盞之時,員工們大着舌頭髮誓要“誓死效忠”龍老闆,同甘共苦,肝膽相照,誓言要排除萬難,發憤圖強,將“寶龍”廣告公司打造成國家級,甚至是國際級的知名品牌!

衆人在杯觥交錯,煙霧繚繞的環境中對燈發誓,歃血爲盟,規劃了公司無比宏大美妙的錦繡前程後,員工們開始極力讚美他們無比敬仰的龍大老闆——

“能跟着您這樣年輕有爲的老闆絕對是三生有幸,不枉此生!”(員工甲發紅的眼睛含着熱淚,不知是心潮澎湃,難以自控,還是劣質香菸薰的……)

“豈止是年輕有爲!我話撂在這兒,不出五年咱們老闆就是中國十大傑出青年!”(員工乙的眸子裡綻放着點點綠光,滿臉肅穆,唾沫四濺,看起來就像一個預言大師…其實更像街邊擺攤兒的江湖神棍!)

“不是老子吹牛,走南闖北七八年,老子跟過一打的老闆。但是…我從來沒見過像咱們龍總這樣仗義的老闆!我說的要不是真心話,老子出門就被車撞死!”(員工丙拍得骨瘦如柴的胸脯啪啪作響,結果一陣嗆咳,險些沒把剛吃進肚子裡的酒菜吐出來…)

“老闆德才兼備,義薄雲天!”

“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演技超羣,那些偶像大明星,什麼劉德華,周潤發站在龍總面前,都得慚愧得痛哭流涕!”(很明顯,該員工忽略了他的老闆並不認識華仔發哥,甚至一個八流小明星的事實…)

“一統江湖,壽與天齊…”(這位是金大大的書迷!)

“百萬軍中,取上將之首如探囊取物…”(三國迷!)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我對您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星爺的粉絲!)

“大哥,我敬您一杯!”(該員工三十六歲,龍小寶剛剛二十…)

“老大,我有一個妹妹,美貌賽過林青霞,身材超過葉子楣!要是能跟老大您雙宿雙飛,那真是她前生修來的福氣…”(此人的無恥猶在肥佬之上,功力已臻化境,“厚黑派”掌門之位非他莫屬!)

“老闆,再敬您一瓶!”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四個酩酊大醉的混蛋,在寂靜的夜色中高唱“真心英雄”“朋友哇朋友…”

天降數盆洗腳水…

“大半夜的,嚎什麼嚎!”

“你母親的!哭喪呢!!”

“再他媽吵,老子打得你屁股開花!”

十餘壯漢手持棍棒飛奔而來,龍小寶酒氣上涌,把自己當成了武松,無比彪悍的衝了上去…(以下五百字打架過程略…)

當傷痕累累,頭破血流的龍小寶在醫院裡睜開眼睛的時候,三個毫髮無傷,忠心耿耿的手下圍在病牀邊痛哭失聲,爭相懺悔各自逃命,丟下老闆的滔天罪行…(三千字懺悔語錄略…)

“我是老大,保護你們是我的職責!”(可能是被打懵了,龍小寶已經把自己當成黑社會大哥啦!還是那種行俠仗義,已經絕種的古代大哥!)

頓時,三位小弟收起眼淚,開始交口讚美龍小寶獨戰羣雄,夜戰八方的勇猛威武…(此處讚美詞彙一萬字略…)

總之說到最後,彷彿捱打的不是龍小寶,住院搶救的變成了那十餘個壯漢!而“神勇蓋世”的寶哥之所以躺在醫院,落得如此悽慘的下場,都是因爲酒喝的太多了,不小心被一隻螞蟻拌了一跤,纔給了那些鼠輩可乘之機……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了,公司雖然還沒有賺到一毛錢——所有必需的支出,員工的薪水,都是“龍老闆”拍廣告的片酬在支撐——但業務技能,資源儲備卻是蒸蒸日上!

業務技能的提高集中表現在各位員工的酒量一日千里,現如今可謂是橫掃酒場,獨孤求敗!

資源儲備的雄厚主要體現在龍小寶日益增厚的名片簿——在鶯歌燕舞,燈紅酒綠的“戰場”上,龍小寶有幸結交了大大小小數百個大款老闆!

可不知爲什麼,龍小寶的片約漸漸越來越少,從每個月二三十條廣告的高產量,直線下降到每個月只有一兩條片子的悲慘境地!公司入不敷出,生活越發窘迫,已經不知多久沒有“改善生活”了…

第一次沒能發工資時,三位忠字當頭的好兄弟拍着胸脯,打着包票,信誓旦旦的說要幫助公司度過難關,堅決不會棄龍小寶而去!並且發誓說如果有哪個王八蛋離棄公司就會不得好死,天打雷劈,亂箭穿心,五馬分屍,喪失男性功能,變成太監!云云……

龍小寶感動得一塌糊塗,發誓等公司好轉,賺到錢後立刻把三位好兄弟的工資翻倍!(以上談話是在人手一個快餐盒,大家共進午餐時進行的……)

第二次沒能發工資時,公司的櫥窗.桌子.一應辦公用品已經至少十天沒有打掃過。廚房的廚具半個月前用過後,便再也沒有擦拭,蠅蟲亂飛,臭氣熏天!這回輪到龍小寶慷慨激昂的獨自發表鼓舞士氣的演說,三位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卻是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的昏昏欲睡…(龍小寶此次的激情演說是在人手一碗方便麪,大家共進晚餐時進行的……)

第三次沒能發工資…

“老闆,記得我上回跟你說過的我那個妹妹不?”

“記得,當然記得!怎麼着兄弟,還想親上加親哪?說實話,我現在真想正兒八經的談一場戀愛…”

“呃…那個老闆…您誤會我的意思啦!我是想說…那個什麼…我這妹妹找了個男朋友,香港人,一家集團公司的董事長…我妹妹跟我感情特好,捨不得離開我,讓我和他一起去香港…您也知道,我就這麼一個妹妹,所以…對不起,您多保重吧…”第一位好兄弟走了,悲痛欲絕的走了……

另外兩個兄弟憤怒的唾罵背叛誓言的混蛋……

一個小時後,龍小寶獨自一人面容呆滯,似哭似笑的看着髒亂不堪,空蕩蕩的房間,覺得心裡異常的茫然——爲什麼唾罵背叛誓言的人這麼快也變成了背叛者呢?龍小寶找不到答案……

良久之後,龍小寶開始輕聲的啜泣,慢慢的變成無法抑制的大哭!淚水像是絕了堤的江河傾瀉而出,蜷縮在污穢不堪的地板上哭得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又過了良久,哭聲漸息,龍小寶哭得累了,昏睡過去……

當龍小寶被冰冷的地磚凍醒的時候,只覺得全身痠痛,口乾舌燥,天旋地轉!他想喝口水,掙扎着爬起來,才發現飲水機已經空了好久了。強撐着走進洗手間,打開燈,擰開水喉,一氣兒猛灌…

喝飽了,擡起頭,龍小寶看到了鏡中的自己——蓬頭垢面,兩眼通紅,滿臉愕然,還有深深的淚痕——然而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讓龍小寶驚愕的是他幾乎認不出鏡子裡的那個人居然是自己!

這個滿臉橫肉,眼袋下垂,肥頭大耳,雙眼渾濁,好像豬頭一樣的人是自己嗎?那個曾經英俊不凡,目似朗星,身材健碩的龍小寶去哪兒啦?

龍小寶下意識的撩起衣服看了看肚子,觸目驚心哪!——堆滿令人噁心的肥肉,好像孕婦一樣的肚腩,無比可笑的腆得老高!——不相信的用手掐了掐醜陋鼓脹得像蛤蟆一樣的肚皮,龍小寶終於確定了這個肥大的肚子確實是長在自己的身上,也終於明白了爲什麼他的廣告片約會越來越少的原因——誰會去找一隻變了形的肥豬做產品的形象代言人呢?

龍小寶木然的對着鏡子咧嘴一笑,想起了一句老話——笑得比哭還難看!

一股憤怨的怒氣衝上大腦,龍小寶一拳打碎了浴室的鏡子,然後也不理會鮮血淋漓的手掌,麻木不仁的走進臥室,把自己丟在牀上再次昏睡過去…

大病了一個星期之後,龍小寶總算又活着出現在朋友的面前。從此以後,這個曾經在聚光燈下神采飛揚的少年,徹底變成了一堆能夠活動的行屍走肉!他的生活不再有夢想,不再有陽光,好在他的腦子還能思考,好在他還有幾個真心的朋友,所以龍小寶還能工作,還能賺到錢養活自己,還能在這個繁華喧鬧的大都市活下去……

龍小寶沒有向家人訴苦——他怕遠在千里之外的父母親擔心——因爲他是一個孝子!他也沒有想過逃回永遠溫暖的老家舔舐傷口,因爲他的內心深處仍然隱藏着不甘!

混成這個慫樣兒落魄的回家,那還算是個男人嗎?!

遺憾的是龍小寶雖然還有志氣,還有骨氣,甚至可以說還有雄心壯志,還會在午夜夢迴時,躺在冰冷的牀板上做着輝煌的美夢,但是他始終擺脫不了內心深處的恐懼和陰霾,始終無法重燃鬥志,勇敢的真正重新站起來!所以他的生活越來越窘迫,他的人生也變得越來越糟糕!在頹廢中渾渾噩噩的度日如年!!

直到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那個永遠改變了他的一生,幾乎濃縮了宇宙中所有“奇蹟”的神奇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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