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小寶一出茅屋便覺熱浪撲面而來,定睛一看,只見蘇星河佈下的竹陣竟被丁春秋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破開一條通道。通道內的竹竿似被烈火燒得焦糊一片,但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些竹竿並沒有十分明顯遭受過火焚的痕跡,反倒像是被硫酸腐蝕成了現在的悽慘『摸』樣,想必是丁春秋施展了某種極厲害的邪術所致。
蘇星河不知又啓動了什麼機關,在竹陣後又佈下了一道火牆阻止丁春秋,他身前躺着幾個門下的聾啞弟子,盡皆面目焦黑,已氣絕多時。右手邊不遠處還有幾個聾啞弟子躺在地上,神情悲憤焦急,卻是被點了『穴』道。此刻丁春秋以渾厚掌力催『逼』火焰向蘇星河這邊不斷迫近,小寶出來時火舌幾乎都快『舔』到蘇星河的面門。[.]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焦臭的氣味,蘇星河的功力與丁春秋相差一截,全憑誓死保護無崖子的信念在苦苦支撐,頭髮鬍子已大半被烈焰烤焦,差不多已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
小寶仿效“虛竹”的做法,右掌抵住蘇星河的背心——這貨可不是書中武功低微,不敢殺生,厚道怯懦的虛竹小和尚,吸取了無崖子的畢生功力後卻連一成都發揮不出來,易筋經心法運轉,一股充沛至極的真氣猛然輸入蘇星河體內。
蘇星河真氣已將枯竭,視線一片模糊,滿眼望去通紅一片,盡是火焰。此時雙掌緩緩推出,力道已是衰弱不堪,心中不禁一片悲涼,想到丁春秋殺了自己後必定闖關直入,忍辱偷生三十年的師尊終究依然難逃丁春秋的毒手,心中不禁難過之極。
忽覺後心處一股熱流涌入體內,那道真氣精純渾厚,其中隱含本門內功心法,遠勝自身功力十倍!
丁春秋眼看就要將與他作對數十年的師兄打殺,便如先前一般大袖輕舞,羽扇輕揮,氣定神閒的催動內力,意態瀟灑至極。遠處星宿派弟子的吶喊歡呼,吹噓拍馬之詞一浪高過一浪,丁春秋眯眼微笑,佔盡上風,心中得意到了極點。就在此時,忽覺蘇星河的掌力突然狂飆,力道不知增強了多少倍,前方的烈火如同巨浪滔天般席捲而至,瞬間將他身上的白袍燒着,一把銀白的長鬚頓時被燒得七零八落!
丁春秋勝券在握,正自心曠神怡,這下猝不及防,突然間遭到反擊,不禁倉皇失措。同時也察覺到對方這一掌所含內力圓熟老辣,醇厚無匹,不由大驚失『色』,身形急退,向後飛掠。他心中可以確定蘇星河這般摧枯拉朽的一掌絕非其自身力所能及,剎那間面『色』劇變,以爲被他害死的無崖子死而復生,來找他算賬。一想到此處,心神更是慌『亂』,邊往後退邊怕打身上的火焰,之前的瀟灑飄逸早已點滴不存,『摸』樣頗爲狼狽。
只見火光中一道身影飛掠而出,迅如閃電。人未到,掌力先到,一股純陽罡氣攜烈焰高溫排山倒海般襲來,這卻不是逍遙派的武功家數,正是洪七公的得意絕學“降龍十八掌”!
丁春秋心中一凜,聚起全身功力雙掌推出,兩股大力相碰,空氣中勁風激『蕩』,走石飛沙,丁春秋噔噔噔連退三步,竟然落了下風。
想那蘇星河雖然功力不及丁春秋,但他以五行陣法拖延阻礙,丁春秋對這些奇門遁甲之術一竅不通,只得以自身邪術強行破陣,已消耗了部分功力;後來又與師兄大戰一場,此刻真氣已消耗近半。而龍小寶的生死玄關已開,奇經八脈皆通,又得了無崖子畢生功力,正值內息沸騰,真氣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動的巔峰狀態,此消彼長之下,丁春秋自然難以抵禦天下陽剛第一的“降龍十八掌”之威!
小寶一招“震驚百里”使得酣暢淋漓,『逼』退星宿老怪,心中豪氣迸發,長嘯一聲,跟着又是一招“利涉大川”雙掌交錯拍出!
霎時間丁春秋已看清來人竟是小寶,心中又驚又怒,實在想不通不過才個把時辰,這廝的功力怎會精進如斯。眼見小寶招數精妙,掌力沉雄,內勁更是剛猛無儔,實乃生平僅見,心中陡然生出一絲懼意,不敢直攖其鋒,掌力斜帶,身子滴溜溜一轉,稍一觸碰便借勢向後飄出。
小寶得勢不饒人,突然伏身貼地疾掠,雙手變爪,十指如鉤,籠罩丁春秋下盤,正是少林“虎爪功”的得意招數!
丁春秋見小寶又出新招,來勢兇猛,指尖隱隱透出絲絲罡氣,若有若無,虛實難斷,與方纔單純的陽剛大力又有不同,慌忙騰空而起。
小寶將九陰真經的無上心法融入少林絕技,佛門道門武學合一,威力更盛。招式雖然落空,但見丁春秋狼狽躲避信心大增,單掌一拍地面,身體借力而起,雙腳方一落地,忽然仰面微笑,右手拇指與中指輕釦,輕輕一彈,一股柔和的指力激『射』而出,直取丁春秋足底“涌泉『穴』”,正是少林絕技“拈花指”!
丁春秋身在半空,見小寶又使出極其精妙的指法,驚怒更甚,雙腿凌空急錯,只聽嗤的一聲輕響,衣袍下襬已被小寶的無形指勁穿透了一個小洞!
丁春秋急怒攻心,心中已萌生去意。半空中一團身,袖口**出幾點碧綠的火星。小寶知道這是星宿派的歹毒暗器,,貌似便是書中所寫的“碧磷火”,腦袋急往後仰,翻了個跟頭,經脈逆轉,剎那閉住了渾身『穴』道,生恐丁春秋還有厲害的後招。
哪知丁春秋迫使小寶退避後根本沒有乘機反守爲攻,而是轉身便走,身形快如閃電,竟往山下奔去!
小寶萬沒料到自負到極點的星宿老怪居然也會逃走,一愣神的功夫,丁春秋已竄入門下弟子的人羣中,只聽幾聲大叫響起,四五個星宿派的馬屁精被高高拋起,落地時已沒了呼吸,想是這幾個弟子拍馬屁拍到了馬腳上,丁春秋老羞成怒,殺人泄憤。
一衆星宿派弟子見無往而不利的“老仙”居然也會落荒而逃,當下發一聲喊,丟掉各種樂器旗幟,抱頭鼠竄,捨命而逃。龍小寶展開輕功急追,有幾個星宿派的弟子掄起兵器不要命的上前阻擋,小寶大吃一驚,沒想到一干拍馬溜鬚的鼠輩中居然也有幾個忠勇可嘉的硬骨頭。
當下竹棒在手,使出“獨孤九劍”眨眼便將那幾個不怕死的點倒在地。可這前後一耽擱的功夫,再看丁春秋早已沒入山林中,不見了蹤影。
小寶沒想到今日不過數招便打的星宿老怪落荒而逃,心中意氣風發,叉腰大笑了幾聲,聲音十分洪亮。轉身去看蘇星河,見到幾個聾啞弟子正在忙着滅火,另幾個將死去的同門小心擡到了一旁。
蘇星河盤坐於地,正在調息運氣,小寶走過去沒等開口,蘇星河睜開眼睛看了看他左手套着的寶石指環,雙眼微紅,低聲道:“師弟,你隨我來。”
“聰辯先生”當年以武功機智名動江湖,這外號可不是白叫的;雖然後來被迫裝聾作啞,又得了個“聾啞老人”的名號,但還是那個機智百變的蘇星河。此時一眼看到師父的指環已經易主,加上先前小寶暗中相助所展現出的渾厚內力,頓時便猜到無崖子多半心願已了,已經駕鶴西去。
蘇星河當先進了木屋,穿過板壁,果然見到無崖子伏在地上,伸手一探,已氣絕多時。蘇星河雖然已猜到了分,此刻依然難忍心痛,大放悲聲,跪下磕了幾個頭,泣道:“師父,師父,你終於舍弟子而去了!”說罷大哭不止。
過了半晌,蘇星河收淚站起,扶起無崖子的屍身,倚在板壁上端端正正的坐好;又讓小寶同樣倚壁而坐,和無崖子的屍體並肩。蘇星河整了整身上被燒得破破爛爛的衣服,向小寶跪倒磕頭道:“逍遙派不肖弟子蘇星河,拜見新任掌門!”
小寶自然不會像“虛竹”一般嚇得手足無措,但也不敢怠慢,連忙扶起蘇星河,恭敬回禮道:“大師兄切勿如此,師弟愧不敢當。”
蘇星河神情欣慰,盤坐在地上,正『色』道:“師弟,你福澤深厚,這枚寶石指環我和丁春秋想了幾十年始終不能到手。你卻在一個時辰之內,便得到師父垂青,以後本派便以你爲尊,我雖是師兄,見到你也要跪下磕頭。”
小寶道:“師兄,既然小弟是本派掌門,那麼掌門說的話你是不是要聽?”
蘇星河點頭道:“那是自然。”
小寶道:“那好,自今日起便不準師兄再向小弟跪拜磕頭。”
蘇星河一愣,本以爲這個掌門師弟“新官上任”會下達什麼了不得的指令,沒想到卻是如此一樁小事。心中知道這是小寶對他以示尊敬,不禁暗生感激,覺得這位運氣好到逆天的師弟是個心地宅厚之人。
蘇星河微笑道:“謹遵掌門所令。”
小寶伸直雙腿,全身放鬆靠在板壁上,笑道:“如此一來就舒服多了。”
蘇星河見小寶全無半點掌門人的架子,不由呵呵笑了起來,心中的悲傷也消減了幾分。蘇星河笑了幾聲,說道:“師弟,你受師父臨終重託,接任本派掌門之位,師父叫你去剿滅丁春秋這廝,是不是?”
小寶恨聲道:“可惜今日讓那老賊跑了!”
無崖子無疑等同他的“再生父母”,加上在“蝴蝶谷”內的酷刑『逼』供,以這貨有仇必報的『性』子焉能不恨星宿老怪?蘇星河見他咬牙切齒,恨意絕非作僞,大感寬心,說道:“來日方長,師弟倒也不必急在一時。只是那老賊武功甚高,擅使各種邪術,渾身劇毒,今日措手不及之下被師弟打敗,他日再見時師弟可要小心從事。”
小寶點頭道:“我曉得今日是佔了便宜,真實本領和那老賊還有些差距,斷然不會魯莽行事,枉自送了『性』命。”
蘇星河見他聰明,甚是高興,說道:“師弟這般想我就放心了。”頓了頓又道:“本派規矩掌門人不一定非由大弟子接任,門下弟子中誰的武功最高,便由誰做掌門。當年師父在祖師門下排行第二,但他武功強過咱們的師伯,因此便由他做了掌門人。後來師父收了我和丁春秋兩個弟子,師父所學甚雜,便定下規矩,誰要做掌門各種本領都要比試。丁春秋對琴棋書畫諸般雜學一竅不通,而本派最強的幾種神功只有掌門人才能學到,丁春秋見做掌門無望,竟而忽施暗算,將師父打下深谷,又將我打成重傷。他一來一時間攻不破我佈下的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的陣勢;二來我跟他說——丁春秋,你暗算了師父,武功又勝過了我,但本派最深奧的武功你卻『摸』不着半點邊。‘北冥神功’這部書你要不要看?‘凌波微步’的輕功你要不要學?還有‘天山六陽掌’呢?‘逍遙折梅手’呢?‘小無相功’呢?這些你要不要學?我說的這幾門神功都是本派最上乘的武功,連咱們師父也因爲多務雜學,不曾學全。丁春秋一聽之下喜歡得全身發顫,便跟我說,只要你將這些武功秘籍交出來,今日便饒你不死。我說我怎會有此等秘笈?只是師父保存秘笈的所在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你要殺我儘管下手好了。丁春秋說秘笈肯定是藏在星宿海旁,我豈會不知?這老賊只道當年祖師在星宿海旁隱居授徒,本門的武功秘籍便在那裡,殊不知我早已知道祖師將那些武功秘笈分別交給師伯師叔,還有師父各自保管,絕不在星宿海旁。那老賊自以爲聰明,我便說道,不錯,確是在星宿海旁,你有本事,儘管自己去找。丁春秋沉『吟』半晌,知道星宿海周遭方圓數百里,小小几部秘笈委實難找,便道——好,我不殺你。但從今往後你須當裝聾作啞,不能將本派的秘密說出去。你若是開口說話,便算違背誓言,我就殺了你。丁春秋留我活口,只想日後方便『逼』供。後來他定居在星宿海畔,幾乎將每一塊石子都翻了過來,自然沒找到神功秘籍。此後這些年,他來找過我幾次麻煩,都給我用土木機關,奇門遁甲的方術避開。這次師弟破了‘珍瓏’得到師父傳承,加之他多年苦心全然無果,這便想殺我泄憤。師弟,師父臨終前肯定已告知你要去何處找尋本派上乘武學秘典,現下你身具師父畢生神功,假以時日定能爲師父報仇,殺了丁春秋這惡賊,師兄卻要先在這裡謝過了!”
蘇星河一口氣說到這裡,便又要磕頭,小寶趕緊攔住,說道:“師兄忘了先前所言嗎?”
蘇星河拗不過小寶,也就不再堅持,問道:“師父有沒有指點你去找一個人?或是給了你什麼地圖之類的東西?”
小寶從懷中取出無崖子留給他的那幅畫,他當然知道上面畫的是什麼。蘇星河不敢用手觸碰無崖子的遺物,小寶便打開來給他。蘇星河一見之下不禁大爲意外,卷軸中所繪的既非山水風景,也非地理圖形,卻是一個宮裝美女。
這卷軸質地黃舊,少說也有三四十年之久,圖中丹青墨『色』頗有脫落,顯然是幅陳年古畫。蘇星河見畫中美人栩栩如生,活『色』生香,忍不住伸出右手食指,一筆一劃的摩擬畫中筆法,口中讚歎不已。小寶知他脾氣,給他看了一小會兒便收了起來,蘇星河這才恍如夢醒,說道:“師弟,小兄的臭脾氣發作,一見師父的丹青妙筆,便又想跟着學了。唉,貪多嚼不爛,我什麼都想學,結果到頭來一事無成,在丁春秋手裡是一敗再敗,當真慚愧得緊!”說完閉目靜神,用力搖了搖頭,似乎要將適才印入腦海的丹青筆墨驅逐出去。
小寶自然知道這畫中美貌少女是誰,見蘇星河只看了一眼便如此沉『迷』,心想無崖子師父當真是智能天縱,琴棋書畫,醫卜星相,五行遁甲,工藝戲曲等等學問竟然無一不精,簡直非人力所爲!
想到日後去大理無量山“琅嬛福地”時,不知那玉像與這畫像到底哪個更加美麗。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師兄,你身體有沒有感覺不妥之處?”
蘇星河一愣,說道:“師弟爲何這麼說?”
小寶道:“我聽聞丁春秋除了‘化功’歹毒厲害之極外,還有兩大絕招,一爲‘柔絲索’,一爲‘三笑逍遙散’,這二者都可傷人於無形之間。今日師兄與他惡戰良久,小弟不免有些擔心師兄着了他的道而不自知。”
蘇星河聽小寶這般說不禁也有點擔憂,那“三笑逍遙散”無形無『色』無味,委實難防,當下潛運內力仔細檢查,沒有發現絲毫異常之處,這才放心。二人交談許久,小寶也沒看到蘇星河面『露』詭異微笑,心道多半丁春秋自以爲勝券在握,沒想到用毒,蘇星河這才能逃過一劫。
殊不知丁春秋與他交手時因爲功力損耗落了下風,已經暗中對他下了毒手,只是一來胡青牛夫『婦』臨別時贈送的丹『藥』令他百毒不侵,二來他有易筋經和九陽神功護體,“三笑逍遙散”未曾及體已被他護體罡氣彈開,自是安然無恙。
接下來小寶與蘇星河便將無崖子遺體小心搬出木屋,暫時置於刻有“珍瓏”棋局的大青石上,準備將其好生安葬。出來是小寶見到那幾個被他用竹棒點到的星宿派弟子已被人一刀兩斷,心知是蘇星河的聾啞弟子爲同門報仇殺了他們。
二人將無崖子安葬在竹林深處,祭奠一番,不免又傷心一回。接下來小寶又留了幾日,將諸般功法重修一遍,徹底穩固了無崖子傳給他的充沛內力。同時他也向蘇星河請教了一些機關埋伏的知識,又請蘇星河幫忙製造了數十斤炸『藥』。到了第七日,小寶便告辭而去,卻沒有馬上前往雲南,而是直奔華山……
(這個月的任務總算忙完了,今晚要好生慶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