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樓大堂裡今日搭了一個臺子,臺子四方立着紅柱子,上掛蓮花燈。紅綢在柱子頂端相互交叉纏在一起,幾縷絲綢墜下,在微風輕輕搖擺。
一名十六出頭梳着雙丫鬢的女子穿着淡粉色肚兜,外披薄紗。下身穿石榴色長裙,赤着一雙玉足。她眉目含春,步步生蓮,絲毫不在意那薄紗下若隱若現的酮體。她抱着琵琶,半羞澀半含笑衝着臺下的人羣福身,今日是她出閣的大日子。
臺下賓客或摟着姑娘打情罵俏,或三三兩兩好友聚在一塊舉杯搖頭晃腦,嘴裡還念着什麼:“初見驚鴻似瑤仙”“浮露漸濃欲九霄”之類的詩。
還有不少姑娘穿着赤色鴛鴦肚兜,外邊只披着一件薄紗,全身上下彷彿無骨一般貼在男子身旁,半羞澀半眉眼如絲看着男子,聲音如黃鶯一般甜甜的說着:“公子~喝酒。”
“啵”的一聲,男子親在女子臉上,拿過酒喝一半便倒在女子胸口前,另一隻手直接樓上女子的腰,引得女子嬌聲連連:“公子好壞~”“哈哈哈。”
櫻夙與沐儀坐在前邊,絲毫不在意人羣裡頻頻投來的目光。櫻夙還好,沐儀臉皮子薄,臉上已經帶着兩抹淡淡紅暈。周圍要麼在聊天,要麼看着臺上。只有櫻夙和沐儀與周圍嘈雜的一切格格不入。
“那女子天庭飽滿,觀氣之象應該是個有福的,不是她吧?”櫻夙說的時候從桌上拿起一塊糕點,塞入嘴中。
此時那名女子已經開始彈奏琵琶,大堂內雖有些許談話聲,並不妨礙櫻夙欣賞女子的表演。
瀰瀰琴聲傳到每個人耳邊,不少人停下來靜靜地聽着,而一部分男子一邊與身邊的女子調笑,一邊眼神火熱的看着臺子上的姑娘。
坐在臺子後方的老鴇搖着扇子笑着看着大堂裡的賓客,看着那些男人火熱的眼神“呸”了一聲小聲的說着:“這些人吶,就喜歡未經人事的漂亮丫頭,看來今日能大賺一筆了。”
“媽媽說的是啊。”龜公站在旁邊討好的說着,誰也沒注意到臺上發生的變故。
“鐺”的一聲,琵琶斷裂一分爲二,櫻夙擡眼望去時,還沒反應過來。
“咕嚕咕嚕”女子的頭朝臺下滾去,她的身體迅速衰老,雙手無力的垂下,露出袖子外的芊芊玉指變得乾枯,彷彿皮下包裹着的僅剩骨頭。
“啪嗒”一聲琵琶摔落在地。女子身體還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勢,可衣裳下看起來十分寬鬆,就像一副骷髏架子外披着一身人皮。
整個大堂瞬間靜下來,圍觀的人羣就連呼吸都放慢了,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下一秒女子尖叫聲響徹整座露水樓:“死,死人啦!”
“啊啊啊”賓客連忙推開抱着的女子,女子還沒反應過來便跌倒在地嬌呵出聲:“哎喲。”
滿大堂的客人跟沒有牽頭的螞蟻羣一般亂竄,朝門口跑去,有的則是往樓上跑,桌子、酒水都被慌亂的人掀翻在地,滿地狼藉。
“不好!”櫻夙與沐儀直接掀開桌子跳上臺子,這時臺下亂成一團,吵雜的聲音傳入櫻夙耳中:“快報官!”“啊啊啊啊”“救命啊”....
“你?你們是?”臺下老鴇怯生生的扶着丫環,一面捂着胸口一面詢問櫻夙,許是見慣了屍體,再害怕的情況下依舊吩咐龜公疏散客人。
“祭祀師,幾日前雲城術師館發來求助,有邪祟在雲城獵殺了六名青樓女子。”櫻夙回答後從袖中取出乾坤袋,在裡邊拿出一個碧綠色的小瓶子,她打開瓶子對着兩隻眼睛倒了一些液體後,趕緊眨眼。
這是祭祀師老祖曾配出的特殊藥水,可以讓修爲低下的祭祀師們暫時“開眼”,除了能看到鬼魂外,還能具體看到牽引着靈魂的魂線。她壓根不怕消息會走露出去,因爲門口就有術師館的人守着,他們會把消息壓下去的。
“魂線竟然斷了?”沐儀驚呼出聲,櫻夙定睛一看。女屍周圍漂浮着數十根銀絲,明明無風的情況下,依舊在浮動着。
“不可能?人死後魂線會綁着鬼魂七日,直到陰差前來隔斷魂線帶亡魂進入冥府。術師根本斬不斷魂線,就連祭祀師也得藉助上品靈寶幽冥剪才行啊...”
櫻夙揉着眉心,她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這時一陣風襲來,那女屍便倒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乾枯的皮囊裂開露出陰森森的白骨,上邊竟一絲血肉都沒有。
“啊!”老鴇原本想走上臺子,結果見狀嚇得直接昏在丫環身上。燃燒的燭火瞬間熄滅,大堂裡的姑娘們更是嚇得尖叫,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尿騷味。
櫻夙在第一時間便抽出自己的配劍,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生怕什麼東西突然襲來。
“窣”的一聲,燭火被重新點燃,臺下的地板上被人用鮮血寫着四個大字:“還有三人,地點:露水樓”
“嘭!”櫻夙氣的一劍揮向那行字,凌厲的劍氣將那行血字劈開。就在這時術師館的人也來到露水樓,幾名青衣術師見狀連忙去處理倒在地上的人。
白鶴最先走到櫻夙身旁詢問:“可有什麼發現?”
“稍等。”櫻夙回答完後與沐儀對視一眼,紛紛盤腿坐下念口訣:“天地玄黃,萬法自然,八方遊魂,聽吾號令:現!”
櫻夙站起身四處看着,還留在這兒的每一個身上都籠罩着一股淡淡的白光,而術師身上的光芒是黃色的光芒。如果是厲鬼,哪怕收斂自身屍氣,那沖天的黑氣在祭祀師的“現行咒”面前也無所遁藏。
“救,救命啊!死人啦!”
尖銳的呼救聲從門外不遠處傳來,櫻夙三人紛紛變了臉色,連忙往門外跑去。
露水樓旁邊是一條僅三人通行的小巷子,月光下顯得巷子有些冷清。一名男子癱坐在地上,整個人不停地抖動着,似乎被眼前的場景嚇傻了。
男子前方是看不到盡頭的青石板路,一名穿着紅色羅裳,打扮華麗的無頭女子站在那兒,雙手捧着一個的頭顱。那頭顱只剩陰森森的白骨,可一雙血色的眼珠子卻粘在眼眶裡!
她看起來很瘦的樣子,身上的衣裳給人感覺裡邊空蕩蕩的,風吹過時吹動了女子發上的步搖,清脆的珠釵聲在這安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櫻夙三人到這時就見到了這個畫面,櫻夙瞪着杏眼,看着牆壁上的血字:“還有兩人,地點:露水樓。”
她氣得握緊雙拳低聲罵了一句。
“沐儀,你過來下。”突然櫻夙想到了什麼,眼珠子一轉,忽視了正在問話的白鶴,神秘兮兮的將沐儀拉過一旁。
沐儀面露不解,但也十分耐心的站在一旁聽着櫻夙輕聲說着:“這次恐怕是一隻大鬼,不是你我修爲能解決的,要不還是修書給白老頭。咱們趕緊撤了,這事讓師兄們前來解決吧。”
櫻夙說完看着那具站着的乾屍打了一個寒顫,再看向沐儀那張漂亮的臉蛋時,眨眨眼,不久後露出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