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前一天,華灼拎着好多東西陪我去了姑姑家。
姑姑的臉色不太好,整個人顯得蒼老了許多。
“嘉琪,你要多吃點,你怎麼看起來瘦了。”姑姑拉着我坐在沙發上,我看到客廳裡擺着一個靈位,前面堆着果凍薯片之類的零食。
“那是你弟弟。”姑姑看見我的目光望向那裡便解釋道:“可憐的孩子,先天不足早產,生下來便一身的病。可惜這世上有這麼多好吃的,他都沒嚐到。”
我不禁覺得脊背發寒:“走了就走了,免得在人間受苦。”
“可我每天都想他啊,我陪他做遊戲,給他唱歌…。”姑姑自說自話着。
我站起身拉了拉華灼的衣襬:“姑姑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
我拽着華灼逃似的離開了姑姑的家,走出樓道站在陽光下才覺得好了一點:“不知道幹嘛要把家裡搞得陰森森的。
“她老來得子,又遭到這麼大變故,精神上受了打擊可以理解。”
“華灼,謝謝你一直接濟她,不然…。”
“說什麼接濟呢?你姑姑就是我的姑姑啊。”
“可是我們之間…。”
“嘉琪,等你畢業我們結婚吧。”華灼拉着我的手在陽光下慢慢走着:“我對你的感情難道你一點都感受不到麼?早已不是交易的關係了,我想和你繼續下去,就算搬倒王升之後,我們也一直在一起,好麼?”
“華灼…。”
“你不願意麼?”華灼只看我一眼就已經洞悉了我的想法:“沒關係,我不強迫你,那就等到時候再說。”
華灼隨後拉着我去了我的父母家,我是不願意的,十分牴觸的,可是華灼卻說逃避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硬拉着我敲開了父母的家門。
母親開了門,看到我一陣驚訝,還是側身將我和華灼讓進了屋裡。
父親和蘇嘉良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見我來了,眼皮都沒擡一下。
我站在原地,覺得十分尷尬,在心裡埋怨華灼。
“坐啊,嘉琪,帶着你老師一起坐。”母親招呼着。
“我不是她老師,我是她男朋友。”華灼這句話一出口,我、父親、母親、蘇嘉良四雙眼睛全都齊刷刷望向他。
我終於知道他爲什麼非要來我家不可了,毛遂自薦來了?還是先下手爲強?先斬後奏?我什麼時候承認他是我男朋友了?他也從來不是我男友的身份啊!我們的關係也並非戀人!我一腦子問號還沒反應過來,華灼已經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到桌上了:“過年也不知道叔叔阿姨愛吃什麼,這十萬塊錢別嫌少置辦點年貨。”
房間裡靜得連根針落地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這安靜持續了五秒鐘…
父親終於反應過來,一把將銀行卡揣進兜裡,站起身來去握華灼的手:“啊~原來是女婿啊,兒子快叫姐夫。”
蘇嘉良瞟了華灼一眼,並未起身,也沒開口。
母親見勢趕忙道:“哎呀,我剛纔看你倆就覺得般配,快坐,等我給你們做紅燒肉啊,中午就在這兒吃了,不能走啊,一家人就應該團圓在一起。”
我回身狠瞪了華灼一眼,華灼無所謂地笑了笑坐在了沙發上。
“嘉良,平時總聽你姐姐提起你,姐夫託人給你帶了一個最新的遊戲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華灼變魔術似的從大衣口袋掏出一個盒子遞給蘇嘉良。
我翻了個白眼兒,我明明從來沒在他面前提過蘇嘉良!
“啊!這個很貴的!我班同學都沒有!這下開學我可神氣了!謝謝姐夫!”蘇嘉良剛剛還一臉高傲,現在瞬間換了一副諂媚的表情。
我搖了搖頭,在心底嘆了口氣…人啊……
臨近下午兩點,飯才做好。母親一定要讓我和華灼坐在主位上,不停的給我夾菜。父親也滿臉掛着笑容,不停與華灼碰杯…
蘇嘉良也難得的熱情道:“姐,你多吃點紅燒肉,我媽…咱媽做紅燒肉最拿手了。”
那是我在自己家吃的最揚眉吐氣的一頓飯,也是我唯一一次終於感受到家的溫暖。
我不禁感嘆,金錢真是個好東西。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也能使磨推鬼。
人性.慾望的可悲與虛僞,懦弱與卑鄙在金錢的耀眼光芒下淋漓盡致。
吃過飯後,父親強拉着華灼要下一盤象棋,蘇嘉良站在一旁觀戰,我和母親將碗筷收拾到廚房。
母親拉住我,悄悄問我:“他是做什麼的?出手好大方的。”
“做生意的。”
“我就說嘛,拿工資的可不會這麼闊綽吶,我女兒好福氣啊,喜從天降啊。”母親笑得合不攏嘴。
可我卻無比心寒,我不禁想起駱姜行,其實他早就知道我與華灼的關係,可他從來沒有戳穿我,他怕我覺得難堪,他只是抱着我,問我他究竟對我好不好。可是我的父母,卻從未問過一句。
我轉身走出廚房,華灼看我有些不高興了,招呼我坐在他身邊,他握着我的手,邊下棋邊給我講象棋的規則。
很快天色暗了,我張羅着離開。可父親母親卻是怎麼也不依,非要讓我們住兩天過了年再走。
蘇嘉良十分樂意地搬去了父母的房間,把他的臥室讓給我們,母親還特意爲我們換了一套新牀單。
晚飯過後,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着地方臺的春晚,母親不知從哪翻出來佈滿灰塵的老舊影集,給華灼看我小時候的照片。
“我們嘉琪小時候抓週啊,就抓了一條好大的玩具魚呢,是個好命的姑娘。”母親慈愛地笑着。
我突然覺得鼻子發酸,躲在華灼身後偷偷抹了一把眼淚。
我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家的感覺,一家人熱鬧和氣團圓的過年的感覺。
晚上我即將入睡的時候,華灼把我擁進懷裡,輕聲道:“嘉琪,你小時候真可愛呢。我們以後要是生一個女兒,也一定會像你一樣可愛,我會很愛很愛她,不讓她受一丁點委屈,就像愛她的母親那樣。”
我的淚水從眼角滑落,逐漸滂沱,止也止不住,我多想有一個完整的家,多麼想…似乎在對家的渴望之下,仇恨也變得淡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