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鐘的光景,涼清韻匆匆離開涼家,下午又匆匆回來。她的神色有些不太對勁,做事也風風火火的。撞上方叔好幾次,一直低着頭。
“該死的東西!”
涼清韻回到屋內,狠狠捶了下桌,開始罵了起來。
采薇經過,聽到裡頭“砰”的一聲響確實是驚了一下,本打算進去看看,但想了想又算了。指不定涼清韻又發什麼瘋了,她現在的性子是越來越和方萍像了,她趕緊頭也不回瑟瑟離開。
涼清韻窩着一肚子的火氣,從聽到林婉柔回來,差點就沒有被氣死過去。下午又聽到關於計劃失敗的消息,她怎能不氣?儘管現在方萍什麼也做不了,可她做的了。她掛着方萍的名頭,替方萍做事。
她握緊了拳頭,一字一字冷聲道:“我一定要把你趕出綿州!等着瞧!”
大概四點多的時候,她又去給幾位姨太太在涼亭裡頭打麻將。一臉笑意深深,迎合着其他幾位姨太太,臉色沒有半分陰沉。
“四姨娘,您這個鐲子真好看。”
“二姨娘,您越發年輕了呢。”
“……”
涼清韻說的四姨太心花怒發,卻一直冷落五姨太。五姨太也根本就不想搭理涼清韻,心思都在打麻將上,哪裡還有功夫去注意她。二姨太則是應了聲,卻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她現在想要討好衆位姨太了,早些時候又幹什麼去了?
打了一個小時麻將,衆姨太都散去了。唯獨四姨太和涼清韻還在涼亭裡頭,二人不知道說了一會子什麼,只聽見涼清韻對四姨太說道:“四姨太,您若是喜歡,我問舅舅要給您。那玉鐲,之前可是宮裡頭妃子帶過的東西,金貴着呢。但只要四姨太您要,我立馬給四姨太您拿來。”
四姨太一臉欣喜,又一臉不太相信,問道:“真的嗎?”
涼清韻連連點頭,篤定道:“四姨太您放心,明個兒就給您拿來。”
“那真的是太好了,謝謝清韻了。”
四姨太喜上眉梢,是打心眼裡頭高興。
涼清韻含笑,又討好道:“四姨太,您要什麼我都會給你拿來的。”
四姨太眼底似乎多了些不好意思來,推辭道:“那就不太好了。”
涼清韻搖搖頭,一把執起四姨太的手來,笑靨如花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四姨太笑的燦爛,又應允道:“那我就謝謝清韻你了。”
“四姨太您放心就是了。”涼清韻依舊笑的牲畜無害,一雙眸子裡頭好像生出了些溫柔來。
回程途中,一向不曾多話的五姨太忽然對二姨太低聲道“她這般殷勤,必有隱情。”
二姨太心知肚明,對五姨太所說並不詫異,反而是提醒道:“不論有什麼隱情,別上套就是了。”
五姨太頷首道:“是,二姨太。”
二姨太鎖眉道:“只是……四姨太。她向來不穩,那邊你看着些。一旦牽扯到涼家和若玖來,立馬告訴我。”
五姨太惟命是從,又頷首回答:“是,二姨太,我明白。”
二姨太額頭滲出些汗來,她拿起手絹擦了擦,卻是提醒着五姨太:“外頭這會子還熱,回屋歇着去吧。”
五姨太應聲道:“是,您也是。”
自從那事過後,五姨太一直很乖。二姨太也怎麼追究過五姨太那件事,她本來就是個溫柔的人,無論對待什麼,一如既往的溫柔。
可這般溫柔了,在他人眼中看來一文不值。
……
酒莊辦公室。
涼若玖坐在椅子上,手中緩緩搖着綾絹扇。她目光一直落在涼秋之的那張畫像上,是涼秋之年輕時的畫像。她不知道父親有着怎樣的過往,也不知道父親那好幾十年是怎麼過的,也不知道父親結交了怎樣的人,也不知道父親究竟所想的什麼。
她的心思很沉,很沉。她想對父親說很多話,可父親卻永遠都回不來了。從此,與自己一刀兩斷,乾乾淨淨。
父親走了,什麼都沒有留下。
她覺得心底發慌的難受,她多想去看一看父親那個時候的模樣,多想去找一找父親還存在的印記。
只可惜,什麼都沒有。也像是白日做夢一般,根本什麼都找不到。
她就那樣靜靜端坐着,穿着一身白色旗袍,上面繡着朵朵蓮花,栩栩如生。手中輕輕搖動着綾絹扇,像一副畫一般。她雙眼中帶着幾分笑意,也帶着幾分難過。淚眼逐漸泛紅,茫然間就記起了昔年時的往事來。
現在,又是爲了什麼呢?
不知何時,淚朦朧了雙眼。
門口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來,涼若玖擦了把眼淚,又恢復如常。繼續坐着緩緩搖着綾絹扇。
“進。”
進來的人是涼清韻,她腳下踩着一雙高跟鞋,高跟鞋落在木地板上的聲音十分清亮。她看着涼若玖那般愜意,臉色立馬陰沉了下來,說道:“你聽說林婉柔回來了嗎?”
涼若玖挑眉,反問着她,“林婉柔回來又同我有什麼關係?”
涼若玖直勾勾盯着涼若玖,提高了音量,警告道:“她這個人城府極深,回來肯定不謀好心!”
涼若玖依舊搖着手中的綾絹扇,卻沒有回答她。
“你在聽我說話嗎?”
涼清韻蹙緊了眉頭,又問。
涼若玖聽的有些不耐煩了,她想靜靜坐着這裡看一看父親。涼清韻無端無故又跑來提及林婉柔一事,她心中多有些不悅,臉上也多了些不滿來,冷聲道:“若是爲了說林婉柔的事情,你大可出去。”
涼清韻好像是被點着了一樣,忽然就怒吼道:“難道林婉柔的事情就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嗎?她要害涼家你知道嗎?!她和柳容沛合作要從你手中奪走涼家!難道你也不管不顧嗎?!”
涼若玖分外淡然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涼清韻握緊了拳頭,咬了咬牙,冷聲道:“你究竟有沒有這個資格做涼家的女主人?你究竟有沒有那個本事去掌管涼家?如果你坐不穩這個位子,那何不乾脆一點,讓出這個位子呢?”
“讓?”
她終於還是要爭的,她或許想法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只是,隱藏的較深而已。可涼若玖真的對“讓”這個字眼感到無比可笑。
她從椅子上起身來,將手中的綾絹扇放在桌上,朝涼清韻走來,看着她,冷言道:“位子不是讓出來的,是爭出來的。你想要爭,可前提條件,是你有沒有那個資格去爭?有沒有那個本事去爭?”
涼若玖幾乎將涼清韻的話都還給了她。
位子,從來就不是讓出來的。
然而涼清韻等的就是涼若玖這句話,這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爭了。她款款答言道:“好啊。我勢必從你手中爭走一切,到時候,你會跪着求我的。”
涼若玖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來,輕蔑道:“自古以來能者居高。你比我還差很多。”
涼清韻同樣輕蔑涼若玖,看着她一字一字道:“涼若玖,你可別忘了。自小,我就什麼都比你優秀。我看一遍詩詞,就已經會背會寫了。而你,看十遍寫十遍,不一定背的會,不一定記得住。這就是差距,現在也一樣,你永遠都超越不了我。”
幸虧了從前涼夫人一直讓涼若玖去死學,現在,根本就不比涼清韻差。良苦用心,良苦用心。
涼若玖現在更不會浪費母親的良苦用心,她笑言道:“人都是會變的,而你,已經趕不上我了。”
涼清韻得不到涼家女主人的身份是不會罷休的,她自信滿滿道:“我們走着瞧,終有一天,你會跪下來求我的。”
涼若玖微笑祝福:“但願你能夠有那麼一天。”
涼清韻的情緒忽然又穩定了下來,她平靜看着涼若玖,提醒道:“但我還要警告你一件事情,你任由着林婉柔住在陸家,指不定哪天她就大着肚子來找你了。你要清楚,林婉柔的手段可是我們猜不到的。”
涼若玖冷言:“和我沒半點關係。”
涼清韻冷呵一聲,看着涼若玖的神色多了些鄙夷來,“你還是不承認嗎?你還是不承認你愛陸生嗎?”
提起陸生來,涼若玖的心就揪到了一塊。她冷冷看着涼清韻,反問道:“承認不承認又何妨?”
涼清韻硬生生逼着涼若玖的底線,又逼問道:“你心中既然有陸生,你爲何不承認?爲何這般不聞不問?你可真是能忍啊!你到底是不是虛情假意?到底是把愛當成了什麼?玩弄嗎?”
她是愛陸生。
可是,她不會在涼清韻的面前去承認,更不會讓自己弱勢下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永遠都不是你的。”
涼清韻又窩着一肚子火氣,警告道:“別給我說那些話,涼若玖,你不去爭,就有別人去爭。到時候,林婉柔嫁給了陸生,你就等着哭吧!”
涼若玖聽見涼清韻這句話覺得十分好笑,她還沒有她涼清韻所想的那般脆弱,也不可能爲了那樣的事情而死去活來,她笑了下,問:“等着哭的人應該不是你嗎?”
涼清韻一噎,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