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若玖的臉色多有些煞白,她自己也感覺到了。又轉移話題,問道:“映溪呢?”
陸生答言:“睡下了。”
涼若玖看了過去,就看見陸映溪睡在沙發上,身上蓋了一條毛毯。
陸映溪面色有些微微泛紅,看來也是喝酒有些上臉。看她的模樣,睡得很沉,也的確是困極了。她轉過頭來,看着陸生,問道:“你困了嗎?”
陸生搖搖頭,“沒困。你呢?”
涼若玖也搖了搖頭,“我也沒有困。”
陸生沉了一會,才說道:“出去走走吧。”
涼若玖點頭,應聲道:“好。”
兩人從屋子裡頭出來,外頭明顯冷意更多些。也有鵝毛飛雪,不過,下的不是怎樣大,零零星星的。涼府上下的燈籠也都亮着,映的這個夜也多了幾分暖意和明亮來。涼若玖和陸生並排走着,涼若玖一直看着前頭,陸生卻時不時低着頭。
經過涼亭的時候,涼若玖難免會觸景生情,感嘆道:“小時候經常在那邊的涼亭裡頭看二姨太和母親她們打麻將,總覺得新奇。還有涼亭旁的蓮花池,裡頭的魚兒,蓮花,荷葉,都被方叔照料的很好。方叔這個人怎麼什麼都會做,他如果在年輕幾歲,我肯定嫁給方叔。”
好似同樣的話涼若玖也說過一次,說會嫁給嚴探長,她自個兒也笑了下。
陸生傾聽着涼若玖說的一切,喚道:“若玖”
“嗯?”
涼若玖微微皺了下眉頭。
好一會,都沒有聽見陸生說話。她又皺眉,問道:“怎麼了?”
陸生好幾次都張口又無言,好一會,他才說了出來,“我其實並非如你們所見是那樣的一個人。”
涼若玖聽着,微微皺了下麼眉,看着陸生,問道:“怎樣的人呢?心狠手辣?野心勃勃?”
陸生聳了聳肩,答言道:“或許,都有吧。”
涼若玖卻笑了笑,道:“誰並非都是生來如此的。”
陸生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涼若玖的腦袋,笑顏道:“果然長大了。”
涼若玖一聽,皺起了眉頭來,有些不悅道:“說我老了?陸生,你可別忘了,你年長我多少歲。”
陸生笑笑,道:“並非那樣。”
“開玩笑的。”涼若玖也笑了笑。
陸生的手有些猶豫了起來,不知道該不該牽住涼若玖的手,他猶豫再三,終於握住了涼若玖的手,看着她笑顏道:“我們去涼亭裡頭坐坐吧。”
涼若玖頷首,應聲道:“好。”
來到涼亭,陸生將凳面上的落雪打了打,又拿出帕子來擦了擦,纔對涼若玖道:“坐一會吧。”
“嗯。”
坐下來,凳面還是有些冰的。她望向涼亭旁的蓮花池,已經結了薄薄一層冰了。要看蓮花,估計來年夏天才可以看到。是啊,蓮花本來就是在炎熱夏天才開的。
涼若玖心底感慨頗多,可她知道感慨的再多也都回不去了。便不再感慨,而是問着陸生,“你爲什麼一直瞞着我?”
陸生沉默。
涼若玖也沒有追問,一直等着陸生的回答。
好一會子過去了,陸生才答言道:“你,知道我並不是太善言辭的一個人。之所以瞞着,也或多或少都是因爲當時的原因,也因爲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吧。”
涼若玖心底有些黯然了下來,多了些無奈來,“如果你早些告訴我,或許,我就不會對你那麼恨之入骨了。儘管現在還是恨得。”
陸生沉聲道:“你應該恨我。”
涼若玖沉沉嘆了口氣,又望向那結冰的蓮花池,言道:“世事都是這麼的難以預料,誰都不知道會不會看見明天的太陽。我想的格外透徹,所以陸生,你對我的好我都記着,你對我的壞我也都記着。”
陸生還是那樣道:“記着一些壞也是好事。”
涼若玖聽着陸生這樣的回答,笑了聲,說道:“你果然是個死板的人。既沒有約翰的幽默也沒有嚴探長的體貼,可是,我偏偏就喜歡這樣的你。又怎麼了呢?我就是喜歡。”
陸生聞言,彎出一抹笑來。
涼若玖看着陸生這樣笑,她也這麼笑,說道:“你閉上眼睛,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好。”
陸生緩緩閉上了眼睛,緊接着,就聽見涼若玖道:“猜猜看,會是什麼東西?”
“手錶嗎?”陸生猜。
“不是。你再繼續猜猜。”
涼若玖輕手輕腳從凳子上起來,走近陸生,俯下身子來,緩緩靠近,又聽見陸生說道:“是什麼?”
涼若玖忽然輕輕吻了下陸生的額頭,笑道:“這個就是我給你準備的一個驚喜。”
陸生睜開眼,看着涼若玖站在自己面前,愣了好一會,說道:“我也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什麼?”
正當涼若玖的話剛落下,陸生的吻就落到了涼若玖脣上。他停了許久,纔不舍離開涼若玖的脣,言道:“這也是我給你準備的一個驚喜。”頓了下,又聽陸生言道:“不過。若玖。我今天還是想對你說聲生辰快樂。”
涼若玖記起了那天來,窗外的煙火,餃子,蛋糕……種種的一切,涼若玖一直記憶猶新,道:“我也想道聲感謝,你爲我準備了一個那麼驚喜的生辰。就連我自己都記不得的生辰,你卻還記得。”
和林婉柔一個生辰,也是涼若玖沒有想到的。
陸生又一次道了句,“生辰快樂。”,爲涼若玖許下一個了一個更好的諾言:“來年,我會還給你一個更好的生辰。”
“謝謝你,陸生。”
“不客氣。”陸生笑笑。
……
這個年過的安分,還沒到十五,戰事就已經打響了。
張副官急匆匆進來,就連軍禮都來不及敬,忙稟告道:“督軍!段勳帶兵打過來了!洋人在那頭堵截了火車站的路,根本就走不了了!”
陸生直接吼道:“坐船!坐船離開!”
張副官的臉色似乎有些爲難,擰着眉,“只有商船可以離開,而且商船還要,”
陸生臉色不多見的緊張了起來,對張副官吼道:“不管是什麼,趕緊讓宋先生帶着離開綿州!只要離開綿州,不管停在哪裡都可以!快!趕緊讓宋先生帶着走!”
張副官敬了個軍禮,格外鏗鏘道:“是,督軍!”
張副官一路疾馳,去涼家接人,所有人都上車了,只有涼若玖還沒有上車。張副官趕緊喊道:“涼小姐!快趕緊上車!”
涼若玖卻是一個勁的問着張副官,“陸生呢?陸生呢?”
張副官依舊喊着回答:“督軍在指揮戰鬥,讓涼小姐您不要擔心,他很好,他還要再來見你的!涼小姐快點上車!”
四周的轟炸聲震耳欲聾,綿州的百姓慌亂逃竄着。這一次來的時機不是陸生之前所預料到的時機,是偷襲!
濃煙頓時間就翻滾了起來,原本該是青天白日,此刻的頭頂卻是一片灰濛濛。
“涼小姐!上車!”
張副官又一次喊着。
涼若玖心中還割捨不下一個人,是陸生。
她也沒有選擇,還有涼家這麼大一家人,她必須離開綿州。涼若玖上了車後,心思一直都掛繫着陸生,還未離開綿州,魂已經跟着陸生在一起了。
到了渡口後,張副官安排着上船。時間不等人,此刻真的是在爭分奪秒着。
涼若玖是最後一個上船的,她還在期盼着,期盼可以再見陸生一面。可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恐怕,是見不到了……
她緩緩轉過身去,淚水吧嗒吧嗒就落了下來。
“涼若玖!”
聽得身後一聲喊,涼若玖趕緊擦了一把眼淚,轉身看去,“陸生。陸生!”
他站在渡口前,望着涼若玖,輪船也越走越遠,他拼盡了全力喊着:“涼若玖!等着我!”
“陸生!陸生!我會等你!我會等你!”
涼若玖喊的撕心裂肺,她好怕再也見不到陸生,她真的怕極了。她努力去記陸生的這張面孔,將這張面孔死命的忘腦子裡頭刻,她不會忘記,因爲刻在腦中的是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永遠都不會忘記……
“死傷多少?”
“已經一個連了!”
段勳部隊的攻勢如潮如火,幾個地方已經被段勳拿下,百姓死的死傷的傷。陸生狠狠捶桌,命令道:“立馬安置百姓!絕對不能夠再有任何大批的死傷!”
“是,督軍!”
陸生已經紅了眼眶,含着愧疚,沉聲問道:“段勳的部隊已經攻到哪裡了?”
“已經攻到中段了!”
陸生咬緊了牙關,一字一字道:“拼死都要把段勳的人堵死到中段,如果過了中段,綿州必然會被段勳收入囊中!”
“誓死保衛綿州!誓死保衛綿州!”
綿州已經是戰火連天了起來,傷了腿的士兵背靠着牆卻還在咬緊牙關,四周的槍聲和轟炸聲一直就沒有停過。
前線。
“督軍!”
“督軍!”
陸生在前線指揮,看着大炮架起,陸生眼底的狠意越發清晰。段勳的部隊一點一點接近,等着他們在接近一些,陸生喊道:“開炮!”
“轟轟轟!”
這樣轟轟聲令人害怕,令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