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涼若玖就去了北平,隨行的還有涼清韻。
涼若玖本打算獨自一人來北平散散心的,看着涼清韻鬱鬱寡歡的模樣,涼若玖不忍於心。再者,涼清韻也同蘇清人沒有打過什麼交代,也沒有見過蒲濛。認識認識,倒也是好事一樁。起碼不讓她悶着。
這還是第一次姐妹二人出遠門。
路途上兩人並沒有無話不談,涼清韻沉悶,涼若玖更沉默。
對於之前那些事,或多或少都是有些耿耿於懷的。畢竟,需要時間來消磨這些事情,一時半會也自然消磨不了。
火車行了一個晚上,涼清韻望着涼若玖,輕聲道:“若玖,你睡會吧。”
涼若玖搖搖頭,說:“不用,你睡會吧。”
涼清韻皺了皺眉頭,也搖了搖頭。
二人看了看彼此,眼中多有些複雜。
那一瞬間,涼若玖對涼清韻有些不大信任,恍若間覺得她是在演戲一樣。可涼清韻確實在她眼前,是真實的。她現在演戲,又演給誰看呢?
涼若玖說:“睡會吧,還要一天多的時間呢。”
涼清韻這才微微頷首,應允。
涼清韻入睡很快,沒一會就睡着了。看着她安靜睡着的模樣,涼若玖不免有些羨慕。羨慕涼清韻可以很快入睡。換做她,她真的每晚都很難入睡。看似是睡了下來,可久久都不能夠入睡。她真的很崩潰,感覺自己快要瘋掉一樣。
一個人獨處的時間總是很多,睡着的時候總是很難。所以,她羨慕,羨慕涼清韻。陸生在枕邊的時候,她也很快就能入睡。可目前所發生的一切根本就讓她睡不了一個好覺,幾乎每晚都與噩夢糾纏着。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北平到了,涼若玖拿着行李下了火車,涼清韻跟在涼若玖身後,步子盈盈,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她本就是大家閨秀,不需要相似。
蘇佩清很早就來了,看到涼若玖的身影后,他立馬上前來接過了涼若玖手中的行李,詢問道:“可疲憊?”
涼若玖答言:“還好。”
蘇佩清笑顏道:“上車吧。父親等很久了。”
涼若玖微微頷首道:“嗯。”
上車後,蘇佩清通過後視鏡纔看見了涼清韻。他蹙了蹙眉頭,想要問些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問。
涼若玖似乎看出來了蘇佩清有些難以啓齒,便說道:“涼清韻,我的姐姐。你應該知道的。”
蘇佩清點了點頭,說:“你好。蘇佩清”
“你好,涼清韻。”
涼清韻聲音低婉,格外輕盈。
蘇佩清又皺了皺眉頭,似乎很是詫異。他看了看涼若玖,涼若玖微微頷首。雖然她沒說什麼話,可蘇佩清全然明白了。
路上,涼清韻一直看着車窗外頭。北平的天很晴朗,陽光也是帶着暖意的。她的心事也重重,眸中卻多幾分笑意來。
涼若玖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涼清韻,沒有發現什麼異樣,鬆了口氣。
涼若玖問道:“嫂子怎麼樣?”
蘇佩清笑着回答:“挺好的。”
“那就好。”
蘇佩清皺眉道:“待會你就見到了,還問這個做什麼。”
涼若玖苦笑道:“你呀。”
蘇佩清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來,趕忙道:“對了,沈老闆聽說你要來,準備了大戲,晚上邀請你過去看呢。是柳小姐的。”
涼若玖卻問道:“葉山先生呢?”
蘇佩清回答道:“葉山先生這幾天回去南京了。估計得過幾天才能來。你怕是見不上了。”
涼若玖一聽,佯裝打趣道:“我還沒有踏進你們蘇家的門呢,就這麼着急趕我走?”
蘇佩清聽涼若玖這麼一說,趕緊道:“自然沒有打算要趕你走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涼若玖笑笑,沒有在說什麼。
涼清韻一個人坐在後頭模樣有些可憐。
促使今天變成這個樣子的是她自己,她本來可以討得更多人喜歡的。可有些時候……涼若玖看在眼中,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拋話給涼清韻,估計這樣會更加的讓涼清韻尷尬吧。還不如讓她一個人靜靜坐着。
她小時候的性子就安靜溫婉,現在,彷彿慢慢一點點變回去了。儘管變回去了,可涼若玖覺得還是不免可悲。
“到了。”
隨着蘇佩清一聲到了,涼若玖的思緒才被拉了回來。
下車後,蘇府的下人就把行李拿了進去。涼若玖對蘇佩清有話要說,涼清韻笑了笑,柔聲說:“我先進去了。”
涼若玖微微頷首,“嗯”了聲。
蘇佩清看着涼若玖的神色很平靜,沒有過多詫異,言道:“就知道你來北平沒這麼簡單。”
涼若玖笑了笑,說:“被你猜到了。知我者莫過你也。”
蘇佩清朗朗笑了兩聲,問道:“說吧,是爲了什麼事而來。”
涼若玖低了低眸,沉了好一會子,纔回答道:“是爲了陸生大姐而來。”
蘇佩清蹙眉問:“陸念慈?”
涼若玖點了點頭,說:“我想把陸生大姐接回綿州去,陸生和映溪都很想念她。”
蘇佩清說道:“上一次不是也沒有勸動嗎?那可是你和陸生結婚的日子。她都不回去,這一次就會回去了嗎?”
涼若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說道:“我不太肯定。”
蘇佩清疑惑問:“不太肯定?”
“嗯。”
蘇佩清輕輕拍了拍涼若玖的肩膀,道“凡事先試一試吧。陸念慈的性子可和陸生截然不同。她不回去綿州,自然也有她的道理。”
他挑了挑眉,神色分外自然。
蘇佩清的性子可比陸生開朗的多了,臉上總是帶着笑意的。涼若玖也豁然覺得輕鬆了很多,猜測道:“或許,陸念慈是不喜歡身着戎裝的陸生吧。”
蘇佩清問:“爲何?”
涼若玖回答:“陸念慈是吃齋唸佛的人,自然見不得這些刀光劍影了。”
蘇佩清盯着涼若玖看了一陣子,才道:“那就難怪了。你還是得想點辦法了。”
涼若玖有些擔憂道:“陸念慈的年齡今後會慢慢增長,還是接回來好些。爲了避免以後有什麼事情,也好及時。”
蘇佩清聞言,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話。這話,倒真的不像是涼若玖能夠說出來的,他詫異道:“不愧是嫁了人了。想事情比之前也想的長遠了”
涼若玖言道:“是陸生的大姐,也是我的大姐。”
蘇佩清心裡頭有個疑惑,他皺眉問道:“對了,涼清韻一事是怎麼回事?”
涼若玖搖搖頭,答言:“我不太清楚。她的情緒現在穩定不穩定,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希望,她能夠這樣溫婉下去。”
蘇佩清看着涼若玖眼中的擔憂和無奈,笑了笑,道:“趕緊先進去吧,別在大門口站着了。”
我微微頷首,笑了笑。
蘇清人端坐正中,手中端着杯茶,擡眸望着涼若玖。
涼若玖進來便欠了下身子,恭敬喚道:“表叔。”
“坐吧。”
涼若玖微微頷首,道:“是,表叔。”
她坐下來,涼清韻剛剛進來。她望了過去,眼眸中的神色多有些複雜。
涼清韻也是規矩欠了下身子,規矩道:“清韻見過表叔。”
涼若玖從來不會質疑涼清韻的儀態和規矩還有衆多繁縟禮節,這些,涼清韻打小就做的很好。現在,還是一樣。
蘇清人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沒說什麼話。沒有讓涼清韻坐,也沒有任何的舉動。
涼清韻一直就在那站着,涼若玖清楚,這是蘇清人給涼清韻的一個下馬威。
涼清韻也是一動不動站着,沒有一個字的怨言。
“表叔,”涼若玖剛開口,想着替涼清韻說句話,卻被蘇清人打斷:“你知道我爲什麼不讓你坐嗎?”
涼清韻搖了搖頭,回答:“清韻不知。”
蘇清人沉聲道:“你心裡頭清楚的很。”
涼清韻的確心如明鏡,她微微低了低眉,說:“表叔對清韻不滿,清韻知道。”
蘇清人也搖了搖頭,糾正道:“並非是對你不滿,而是對你的所作所爲不滿。”
蘇清人看着站在自己眼前頭這般溫婉的涼清韻,實在難以置信她之前會變成那個樣子。有些時候,規矩很重要。
立下規矩,就是規矩。
涼若玖之前也是橫衝直撞,可在蘇清人這裡,她學到不少東西。規矩,就是其中一個。
涼清韻依舊垂低着眼簾,答言道:“謹聽教誨。”
蘇清人對涼清韻的所作所爲的確是惱怒的,他也從未想過涼清韻居然會狠心到那個地步去。竟然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來,他恨不得給涼清韻一槍,讓涼清韻醒醒。可現在看到涼清韻這個模樣,半死不活。
蘇清人也是在惋惜。
涼若玖坐着,心痛着。
她想涼清韻可以好起來,也希望自己可以好起來。
蘇清人望着涼清韻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憐惜來,沉聲道:“我這裡沒有什麼教誨可以給你,你自己心中清楚是最重要的。你姓涼,是涼家人。不姓尹。不應該站在對立面。”
涼清韻微微頷首,答言:“不會再站在任何對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