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陸府門口,張副官打開車門。從車裡頭邁出一隻腳來,腳上穿着一雙黑色高跟鞋,緊接着就看見林婉柔從車上下來,夜是漆黑的,可林婉柔那張臉在月色下顯得白皙了起來,甚至有了幾分紅潤。
張副官恭敬道:“林小姐,請進。”
林婉柔擡眸看着眼前的陸府,心中自是感慨頗深,對張副官道:“還是熟悉的一切啊。”
張副官點了點頭,應聲道:“是啊,林小姐。還是原來的一切。”
進去後,林婉柔便感慨道:“多日未曾回來,家裡頭的一切都沒有變過呢。”
張副官陪笑,應了聲。
林婉柔熟悉了下後,蹙眉問着張副官,“督軍呢?”
張副官答言:“督軍在督軍府處理公事,怕是凌晨纔會回來。督軍吩咐了,讓您不要等他,早些休息。”
林婉柔聽張副官這麼說,心裡頭自然是一暖,臉上的氣色越發紅潤了起來,笑的燦爛道:“勞督軍掛心了。”
張副官還是隻做陪笑。
陸映溪聽到動靜從樓上下來,看到客廳站着的人是林婉柔的時候,她心底極其不舒服,芥蒂問道:“你怎麼來了?”
“映溪。”
林婉柔柔聲喚了聲,直接將陸映溪的話掠過。
陸映溪就是不待見林婉柔,從林婉柔踏進陸府的那一刻,她就不待見林婉柔。現在,也是同樣不待見,她沒好氣問道:“你回來做什麼?”
林婉柔一臉驚訝看着陸映溪,又是一副無辜模樣道:“陸家就是我的家啊,家父前段日子舊疾犯了,一直臥病在牀。我一直伺候着家父,家父現在好些了,我自然是要回來的。難道映溪你是在怪我嗎?”
陸映溪冷笑了聲,臉色從未這般陰冷過。她盯住林婉柔,質問道:“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來這樣一套。你到底回來做什麼?你還嫌害哥哥害的不夠慘嗎?你究竟還想瞞多久?”
林婉柔心一驚,眼底即刻劃過一抹逃避來。可她又很快斂下,看着陸映溪平靜道:“映溪,我從未做過對不起督軍的事情,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不好的話?是不是有誰對你說了什麼?”
陸映溪覺得那麼多荒唐無稽,她看着林婉柔一副平靜柔美的模樣,分明知道這是假象,知道這是林婉柔的裝模作樣。可她就是狠不下心來,只好蹙眉沉聲道:“林婉柔,你做了那樣的事情爲什麼不願意承認?爲什麼要把錯都歸咎到別人身上去?你又是如何這樣表裡不一的?”
林婉柔隱藏的太好,她比誰的城府都深。即便是老奸巨猾的尹之,恐怕和林婉柔耍心機,都心機不過林婉柔。就連涼若玖對付林婉柔都覺得吃力,換做其他人,若沒有一點提防和心機,只會輸得徹底。
涼若玖爲何當時不選擇幫涼清韻,就是林婉柔城府太深,心機太重。唯恐一個不小心就跌落在林婉柔佈下的陷阱,涼若玖纔不敢貿然行事。
陸映溪同林婉柔日日接觸過的人,都看不透林婉柔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更別說他人了。只見林婉柔一臉擔憂的看着陸映溪,問道:“映溪,你還是孩子。不懂的事情還有很多。是不是誰在引導着你?要帶壞你?”
陸映溪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她在林婉柔面前還是弱勢了些。她低了低眉,沉聲道:“我去背功課了,希望你可以給哥哥有一個好的解釋。”
林婉柔長得一副牲畜無害的模樣,心究竟似蛇蠍,還是心腸本善?誰都看不透,或許就連她自己都猜不到。她笑笑,淺聲道:“映溪,我給你熬點綠豆粥吧。夏日炎炎,喝點綠豆粥清清暑氣。”
“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不難聽出來,陸映溪的拒絕是柔緩的。
林婉柔含笑,道:“不礙事的,我這就熬。熬好了我給你送上去。你安心做功課。”
陸映溪終於是無奈的敗下陣來,她沒有說一個字,轉身就去了樓上。林婉柔看着陸映溪上去後,笑容還是如蜜一般,幾乎沒有任何的變動。
她熬好粥,真的給陸映溪送了上去。又坐在沙發上等着陸生,凌晨,她聽到一聲汽笛聲,知道是陸生回來了,她眼底多了一抹笑意來,這抹笑意格外自如。
陸生進門,林婉柔起身來迎接,“督軍,您回來了。”她接過陸生手中的帽子和手套,含笑看着他。
“你來了。”
陸生的口吻中聽不出來有什麼。
林婉柔笑顏道:“督軍。”
陸生應了聲,挑眉看着林婉柔。
林婉柔秀眉蹙起,有些委屈的問着陸生,“今天我一回來,映溪怎麼就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呢?是不是婉柔做錯了什麼?”
陸生聞言,嘴角沉了沉,道:“映溪不懂事,說了什麼你不用在意。”
“那督軍,你還信我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林婉柔的心是揪着的。她整個人都緊繃着,就那麼看着陸生。或許此刻她纔多了一些真實。
陸生擡眸看着林婉柔,道:“我自然信你。”
林婉柔這才鬆了口氣,頷首道:“多謝督軍肯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辜負督軍你所望的。”
陸生輕輕拍了下林婉柔的肩膀,淺言道:“時候不早了,早點歇息吧。”
林婉柔忽然握住了陸生的手,殷殷看着他,有些急切道:“督軍,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的,永遠都不會背叛你。”
陸生沉聲道:“我知道,早點歇息吧。”
“是,督軍。”
林婉柔低了低眉,這才放開了手。
林婉柔回了自己房間,一陣欣喜又是一陣低落。可代之的還是那份欣喜。
陸生輕輕敲了敲陸映溪的房門,裡頭傳來一聲“請進。”
陸生推門進來,就看見陸映溪還在做功課。他皺了皺眉,問道:“怎麼還沒有休息?”
陸映溪手下的筆沒有聽過,答言着陸生,“我這點做完就睡了,明天先生要檢查。”
陸生輕步走到陸映溪旁邊來,就看見桌上放着的一碗綠豆粥,他又皺眉問,“怎麼不喝掉?”
陸映溪的筆明顯在紙上停了一下,眼底也多了一抹芥蒂來,如實答言道:“我不想喝。”
陸生還是鎖眉問,“爲什麼?”
陸映溪將筆放下,擡眸看着陸生,不可置信的問道:“哥哥,你的心到底被林婉柔的什麼蠱惑了?”
陸生看着陸映溪的神色很溫柔,答言的也分外溫睞,言道:“沒有什麼蠱惑不蠱惑。”
陸映溪乾脆站起身來,看着陸生問:“那你爲什麼要處處爲她說話?又爲什麼要處處袒護着她?”
陸生回答道:“能容忍且容忍。”
陸映溪有些着急了,一雙晶亮的眸子裡頭擔憂不已,淚欲泛出般無奈道:“可是要容忍到何時呢?你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嗎?她將你矇在鼓裡,她一直就在瞞着你啊哥哥!她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信任,也不值得你容忍!你就讓她在上海一直待着就可以了!不要讓她回綿州了!她會害死你的啊!”
陸映溪作爲一個妹妹的角度去看待着這件事情,她這麼說也是情理之中的。可陸生看待的不止是這麼一星半點,他和林婉柔之間的合作遠遠還沒有結束。能容忍且容忍。
她沉沉嘆了口氣,撐着桌沿,漸漸垂下了眼眸。
陸生看着陸映溪這般,他心底也愧疚,沉聲道:“映溪,從一開始就在和林家合作,和林婉柔合作。事到如今,不想合作並非是說說那麼簡單的。這場交易之間,我是不能夠退出的那個人。”
陸映溪握了握拳頭,又擡起頭來看着陸生,問:“那何時才能夠結束呢?”
陸生沉默,好一會才道:“沒有結束。”
陸映溪眼眶逐漸泛紅,淚水吧嗒吧嗒順着臉頰往下落,她幾乎帶着哽咽,對陸生道:“哥哥,我只希望你平安。陸家不能再出事了,我只有你了!我真的只有你了!”
她更近乎哀求着陸生,她真的在哀求着陸生不要出事,千萬不要出事。她其實過的也很苦,可陸映溪又是一個將心事埋在心底的人,這樣反而不好。陸生也清楚,他從口袋中拿出帕子來輕輕擦拭着陸映溪臉頰眼角的淚水,安撫道:“映溪,哥哥一定會好好活着。因爲哥哥還要照顧你。”
陸映溪卻搖頭,搖頭道:“我只要哥哥活着,我其他的什麼都不要。”
陸生聽着陸映溪的這句話,心中極其不是滋味,可是笑顏道:“映溪,你想多了。我沒事的。”
陸映溪幾乎哽咽到無聲,她真的什麼都沒有,只有陸生。如果陸生再出事,她恐怕真的會崩潰,會真的活不下去。她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陸生活着。她不想看見這樣的戰火硝煙,可現實就是如此。哪裡都在打仗,誰都避免不了。
陸生一直耐心安撫着陸映溪的情緒,他還是笑着說:“映溪,還有你,我怎麼會出事呢?”
陸映溪又搖頭,“哥哥不會出事的,哥哥一定不會出事的!”
陸映溪的情緒穩定了下來,陸生又哄着陸映溪睡下,這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