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工人違紀現象明顯減少,基本上到了絕跡的程度,由此可見,管理的要義關鍵在於執行。國企並不缺乏管理制度,相反各項規章制度健全的跟,當然也不缺人,相反卻機構臃腫,人浮於事,缺的是真正對企業有用的能人,其根本在於企業的利益沒有與個人的利益充分掛鉤起來,尤其沒有與管理者的利益掛鉤。很多企業管理者能力不夠,責任心不強,甚至個別領導貪污腐敗,損公肥私,當然不能管理好企業。一個業績優良的企業,一定有一個能力卓越的管理者,同時也有一個適合的利益分配方案。想要搞好一個企業真的很難,面臨市場的競爭,就像行軍打仗一樣,既要有嚴明的軍紀,又得有過硬的適應市場的產品,還得有通暢的銷售渠道和有效的促銷手段,最後還得有完善的售後服務措施。所有這一切都要依靠人來執行,用對人,管好人,是做好工作的重中之重。
目前國企之所以在市場競爭中處於下風,與僵化的用人制度有很大的關係。有一個著名的管理學理論,木桶理論,意思是一個由多塊長短不一的木板,組成一個木桶,那麼木桶的盛水容量的大小,不取決於最長的那塊木板,而是取決於最短的那塊木板。具體到企業管理當中,企業在競爭中能否勝出,不是取決於它能力最強的部門,而是取決於能力最差的部門。即使企業的管理者發現了存在短板的部門,他也無法短時間內解決這個問題。爲什麼,因爲國企的用人制度存在問題,如果缺乏某方面的人才,最快的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從別的單位調入。自己培養是肯定來不及的,也不現實,那問題就來了去哪裡調人呢,即便別的單位有這樣的人才,人家憑什麼到你這裡來啊,你是能給人家提供更高的職位,還是更好的待遇,這些都很難做到。私企爲什麼有優勢呢,因爲它的人才是自由流動的,需要什麼人,就可以去市場上去招,不行就去國企挖,國企的人才捨不得鐵飯碗,他就用錢砸,你在國企一個月掙一千,我給你開兩千你來不來,不來,好吧,我給你開三千你願不願意,估計很難有人抵禦得住金錢的誘惑。
國家領導人高瞻遠矚,面對越來越不景氣的國有企業,提出了國企改革許多措施,其中就有勞動人事的改革,提出了建立現代企業制度,打破鐵飯碗,鐵工資,鐵交椅的制度,雖然在具體執行的過程中,被某些心術不正的人念歪了經,但不可否認這一措施對改革國企的弊端,加強國企的競爭力,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特別是解放了國企的用人手段,人才完全自由流動起來,國企也可以向私企那樣,需要什麼人才,就可以招聘什麼人才,同時因爲改革了工資制度,企業有了更大的靈活性,就能夠開出適合市場的薪資,所以在用人方面已經不會敗給私企了,有了人才,企業的競爭力自然就提高了。
地處內陸的江東省,老百姓思想普遍保守,地方執政者也逃不出這一樊籠,他們缺少勇往直前的勇氣,幹什麼都比南方省份慢很多,面對改革,他們選擇了止步不前,甚至退縮。面對越來越嚴峻的國企虧損,他們一味採取輸血的方式,輸血的資金並不是無償的財政撥款,那是不可能的,因爲財政也窮得叮噹響,資金主要來源於銀行貸款。銀行面對連年虧損的企業當然不願意放貸,奈何架不住地方zheng府軟硬兼施,不得不酌情給予支持。可已經失去造血能力的虧損企業,給它輸再多的血也於事無補,何況銀行貸給的可憐的一點資金,還不夠給職工發兩個月生活費的。銀行不是慈善機構,銀行的壞賬也是有限度的,面對猶如肉包子打狗般的給虧損企業貸款,銀行最後也關上了大門。
企業難以爲繼,不得不停產放假,技術大拿被私企挖走,他們得償所願,是最爲舒心的一批人,可這批人畢竟是極少數,大部分工人沒有技術,甚至年齡偏大,這些人失去了生活來源,有點頭腦的做點小生意,年輕力壯的給人去打工,這些人還能維持生存,上了年紀,身體虛弱的只好去菜市場撿拾菜葉,日子過的是極爲清苦。平常日子苦點還能承受,就怕生病,小病小災的抗抗就過去了,可一旦得了重病,面臨的可就是生死考驗了,本來可以享受報銷醫藥費的,可企業哪裡有錢吶,只好就這麼拖着,拖來拖去,很多人還沒來得及報銷就離世了。
在江東酒精廠的隔壁有一家生產農具的廠子,由於經營不善,早在九零年就全面停產了。到九四年七月,職工已經連續四年沒有報銷醫藥費了,工人壓力巨大,不斷去市府上訪,最後領導大發慈悲想辦法給解決了一部分款項,廠裡就決定於某日一早八點開始報銷,希望職工整理好相關單據排隊等待。不知道誰傳出消息,這次撥下來的資金有限,不可能解絕所有人的欠款,於是職工都提前到報銷辦理的辦公室門前排隊。前一天晚上六點不到,辦公室門前就排了長長的隊伍,正值盛夏,蚊子猖獗,尤其是荒蕪了好幾年的廠區,蚊子厲害的嚇人,有準備的,裹得嚴嚴實實的還能受得了,沒準備的,只好用手不斷的揮來揮去驅趕蚊子,時間長了,又累又困,難免讓蚊子偷襲得手。其中就有這麼一位,可能白天從事的是重體力勞動,堅持到晚上十二點多,實在是困得受不了了,就睡了過去。等到天明開始報銷,人羣往前移動時,後面的人想叫醒他,結果沒想到怎麼也晃不醒了,廠領導叫來醫生一檢查,人早已死亡多時了,當時這人的臉上手上脖子上,凡是露着皮膚的地方全是蚊子叮咬後產生的包,後來報警法醫鑑定後確定,這個人死於蚊子叮咬嚴重過敏,原本是來報銷醫藥費的,結果卻不幸被蚊子咬死,實在是一幕人間慘劇。
江州市的大多數中小企業,都慢慢地停產關門,產生了嚴重的社會問題,而且在zheng府層面也面臨着巨大的負面壓力,由於虧損企業衆多,每年的經濟數據統計,都是zheng府難以逾越的鴻溝。爲了賬面上好看,市府決定進行企業兼併重組,如果是純粹市場化的重組,倒也好了,關健不是,zheng府是靠行政的手段,用拉郎配的方式,強行將數個虧損嚴重的中小企業,打包併入目前還有效益能夠正常發工資的大型企業,美其名曰組成集團公司。也不知道這是哪個狗頭軍師出的主意,這不就是玩障眼法,變魔術嗎,明面上看,虧損企業減少甚至沒了,可實際上呢,只不過把破爛家當都塞到了牀底下而已,看是看不見了,但問題依然存在。
被兼併重組的企業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雖然市裡也給了一定的稅收優惠和資金扶持,但得到的這點收益與虧損企業巨大的無底洞比,絕對是小巫見大巫。沒辦法,誰讓你是國企呢,你能夠說不嗎。江東酒精總廠也榮幸的成爲了,輕工業局下屬的兩大被兼併重組的企業之一。以江東酒精總廠爲骨幹,兼併了江州罐頭食品廠,江州拔絲編織廠,江州鋼製傢俱廠,江州紙箱廠,五家單位組成了江東酒精集團,人數由原來的一千人,增加到兩千人。
酒精集團,名字聽着閃閃亮,出門跑銷售的業務員的名片一下子高大上起來,鳥槍換炮,工廠變成了集團,怪嚇人的。可是帶給江東酒精廠的是實實在在的麻煩,本來酒精廠勉力維持,效益還算馬馬虎虎,自給自足問題不大,可一下子背上了上千人的負擔,廠子的財政驟然緊張起來,爲了支付另外上千人的工資,集團領導不得不通過決議,削減了酒精廠職工的獎金,弄得酒精廠的職工怨聲載道,罵聲一片。好在通過大小領導的耐心勸說,職工們接受了這一現實,沒有引起什麼羣體事件。
成立了集團,李明軍搖身一變,成了集團公司總經理,雖然行政級別沒變,但是名頭大了,管的單位和人多了。王俊纔跟着沾光,直接被李明軍任命爲集團辦公室主任,王俊才從九二年七月上班,到現在九五年六月,短短三年的時間,就實現了從零到中層正職的跨越,算是創了酒精廠歷史上最快的升遷紀錄,年僅二十五歲的王俊才,也成爲了酒精廠歷史上最年輕的中層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