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箭頭的拔出,鮮血如泉噴涌,楚非緋連忙丟掉箭頭,手忙腳亂地去堵那傷口。
還好這黑袍人身上穿着斗篷披風,楚非緋扯了一團過來,胡亂地壓在傷口上,暫時止住那鮮血的涌出。一面連聲叫道:“喂,醒一醒,怎麼止血,我不會啊,喂,你要是再不醒過來,你就死定了。”
不知道是不是楚非緋叫聲起了作用,黑袍人睜開了眼睛,強撐着給自己的傷處點了穴道,暫時止了血,便又昏了過去。
楚非緋擦了擦額頭的虛汗,開始將那黑袍人的斗篷扯成條狀,費力地擡着他的肩包紮傷處。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至於這黑袍人後面能不能撐過去,就全看着他的運氣了。
做完這一切,楚非緋覺得精疲力盡,手也微微發顫,跌坐在一旁喘氣。
黑袍人此時仰面躺着,呼吸微弱,看上去不知是死是活。楚非緋的目光落在他覆面的蒙面巾上,覺得那東西,對重傷者的呼吸不利,便想伸手將那礙事的蒙面巾摘掉。
卻不想她的手剛接觸到蒙面巾,黑袍人就醒了過來,擡手阻住了她的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緩緩地坐了起來。
楚非緋縮回了手,抱着肩冷眼看着那黑袍人檢查自己的傷處。
楚非緋包紮技術自然不怎麼樣,好在黑袍人的斗篷夠大,傷處被纏了老大的一個鼓包,雖然難看,但是還算是包得嚴實。
黑袍人低頭看了半晌,最後還是放下手,低聲說了聲:“謝謝!”
“不用謝!”楚非緋的聲音有些皮笑肉不笑。
黑袍人擡眼看了她一眼。又轉開眼去,打量四周:“你怎麼一個人?你那個朋友呢?”
“失散了。”楚非緋淡淡地道:“你遇到了什麼,怎麼搞得這麼慘?”
黑袍人扶着石壁站了起來:“我試圖用我的血打開符文,這就是下場。”他低哼一聲:“還好我早有防備,不然現在就是一具屍體了。”
這時,黑袍人看到楚非緋隨手丟在地上的箭頭,便彎腰撿了起來。
那箭頭因爲沾了血。此刻呈現一種鐵鏽紅色。箭身看上去像是木頭。已經被折斷,想來是這黑袍人在被短箭射中後,就折斷了箭身。試圖將箭頭從後肩逼出來。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做,就被楚非緋的折騰到這兒來了。
楚非緋見黑袍人研究了一會那箭頭,後來竟然將那箭頭用破布裹了裹,放進了懷裡。
“那箭頭有什麼特別?”楚非緋忍不住問道。
黑袍人緩緩搖頭:“我也不知。”
不知你還當寶貝一樣收起來?楚非緋明顯不信黑袍人的解釋。
黑袍人擡眼看了她一眼。輕輕嘆了口氣:“就是因爲看不出什麼材質才特別。你也知道,我們一族的鍊金術已經失傳。我......”
黑袍人的聲音低了下去,似乎不想再多說,看了看四周,便撿了一個方向。向前走去:“走吧。”
楚非緋納悶地跟上:“你怎麼知道那個方向是出口?之前你所在的甬道那樣變換,你還能搞清楚方位?”楚非緋一直待在這個甬道中,自然知道哪裡是前方。但是這個黑袍人在這個前後看上去都沒區別的地方,也能立刻判斷出方位。就讓楚非緋覺得有點驚奇了。
黑袍人沒有回答,只是緩步前行,楚非緋歪着頭盯着他的背影半晌,眸光閃了閃,也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跟着。
黑袍人因爲受傷,本就走不快,而楚非緋體力不濟,兩人倒是很搭。
這樣沉默地走了片刻,黑袍人突然開口道:“那個人是什麼人?”
楚非緋本低着頭想什麼,此時有些茫然:“啊?”
黑袍人轉身,聲音裡帶着些無奈:“那個男的,一直和你在一起的那個,是什麼人?”
“哦。”楚非緋想了想:“其實我也不知道。”
黑袍人無聲地注視着她,楚非緋聳聳肩:“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不知道啊,杜子淇名義上是御醫,但是現在瞎子都看得出,那是騙人的,他的真實身份,她也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黑袍人微微搖頭,又轉身前行:“不知道底細的話,還是小心點好。”
楚非緋擡起眼,淡淡地反問:“那你又是什麼人?”
“我是東烏神教的左廷衛,我想你已經知道了。”黑袍人似乎有些累了,扶着石壁停了下來:“東烏神教就是當年巫族的遺部,這也不是什麼秘密。”
楚非緋嘴角掛起一絲淡笑:“還有呢?”
黑袍人沉默了一下,擡起眼看向楚非緋,靜靜地道:“還有什麼?”
楚非緋仰天哈了一聲,忍了忍,但是心裡那股翻騰讓她終還是沒忍住,冷笑道:“比如信明身所的教官?時空管理局的僱員?唔,也許殺手樓的殺手也是你的身份之一?”
楚非緋說到最後,咬着牙道:“表哥,你的身份這麼多,你家主子都清楚麼?”
黑袍人垂下眼不語,楚非緋見狀更加心涼,竟然沒有否認,竟然沒有否認!!那就是真的了,真的是他!
她來到天佑王朝第一個信任的人,那個總是溫潤儒雅,讓她從心底折服的教官,那個博學多才,讓她崇拜的教官,他在她的眼裡曾經是一株水邊的繁枝瓊花,美得安詳,美得靜謐,帶着與世無爭的淡泊,卻吸引了她的所有視線。
而眼前這個將自己渾身包裹在黑袍裡的傢伙,這個連臉都不敢露的膽小鬼,竟然就是......
楚非緋伸手抹了一把臉,手背上一片溼漉冰涼。
黑袍人固執地垂着眼,似乎地板上有什麼緊要的東西。他不敢擡頭,不敢去看她失望的眼。
他聽到了小聲的抽泣聲,他的心慌亂起來,他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能強迫自己看向她:“如果我的身份給你造成了困擾,我很抱歉。”
溫潤的聲音,和以往一樣,如清泉一般在她的耳邊流淌,只可惜,那曾經讓她着迷的音色,字字句句都是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