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驕陽在天空中肆虐,院外的蟬鳴聲嘶力竭。
瑞苑的小廚房中,一衆廚娘也被這燥熱的天氣烤得沒精打采,一個個拿着蒲扇,或坐在廊下吹風,或躲到陰涼處躲懶。
空蕩蕩的小廚房內,只剩下了一個身姿單薄的少女,兩隻袖子都挽過半臂,站在竈臺前的那張大案旁,低着頭,篩着簸箕中的栗子面。
雙手機械地重複着緩慢的篩抖動作,眼光卻凝視着案上的一叢翠綠的白菜,顯然,神思已不知飄到哪裡。
“哎呀,死丫頭!”從外面進來舀水喝的秦家媳婦突然發出一聲驚叫。
少女回神,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篩的栗子粉全都撒到了面盆之外,連忙一陣手忙腳亂地收拾。
秦家媳婦奪過少女手中的篩子,手腳麻利地收拾着狼藉,一邊抱怨道:“你這丫頭今天也不知撞了什麼邪,從外面回來後就木木呆呆的。”
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了什麼,擡起頭盯着楚非緋:“非緋,你是不是在明園聽到了什麼消息?”
楚非緋擡起頭,水潤的眸子眨了兩眨:“秦姐指的是什麼?”
秦家媳婦打量了一下楚非緋,嘟囔着搖搖頭:“真真是個木頭人,現在傳的風言風語的,都說你們一同從信明身所出來的那個雪晴,要有大造化了。”
楚非緋脣角的笑容微僵,方雪晴那傲然又不屑的俏~臉閃過眼前,緩了緩,楚非緋笑道:“是麼?我今天去明園倒是沒有碰到雪晴。”
“你就是個傻丫頭,見天給少爺沏茶,又得少爺賞識,最後卻連......”秦家媳婦說到這裡,見楚非緋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摸樣,不由悻悻地住了嘴,嘟囔了一句:“跟你這個傻丫頭說也說不通。”
這時,外面一個老媽子進來傳話:“老爺遣人要你們送點赤藥,白菊,銀花,去珠苑,那裡的御醫要這幾味藥配藥呢。”
秦家媳婦微楞:“哎呦,這銀花不知道還有沒有,有陣子沒用了。老姐姐,御醫配藥怎麼還用到這些子花材?”
老媽子有些不耐煩,大熱天的,身寬體胖的她早已滿身大汗,只拿手扇着風道:“誰知道,似乎有人獻了一個民間的方子,裡面的藥材雖不精貴,但是卻不是藥房常備的。還是少爺想起小廚房做藥膳的時候似乎要用到這些花材,才遣了人來。”
楚非緋心中微動,有人獻方?會是誰?難道......真的像她想的那樣?
當下連忙拉了條長凳,請老媽子坐下,又舀了碗陰涼的井水遞上:“嬤嬤快坐下歇歇,我們這就配齊了送去,耽誤不了嬤嬤辦差。”
那老媽子原本就是一跑腿的僕婦,平常瑞苑的丫鬟們都是仗着老太太的勢,心高氣傲的,難得看到楚非緋這麼有人情味的,不由得多打量了楚非緋幾眼:“你這丫頭新來的吧,看着面生呢。”
秦家媳婦想多打聽點消息出來,也拿了一小蝶醋醃的切片蘿蔔遞過去笑道:“正是,老姐姐且歇會,讓非緋這丫頭準備。”
楚非緋微微一笑,轉身自去打開抽屜,找了油紙,又從架子上那林林總總的罐子中,找到珠苑所需要的那幾味藥材。
赤藥,銀花,聽上去像是乾花,實際上,卻是花木的根莖,赤藥能清熱毒,銀花疏表解熱,白菊則養目潤肺,都是藥膳常用之物。
但是在天佑王朝,那些醫館的大夫們卻似乎不大喜用這些花材,倒是喜用草木類,相比之下,田七,黃葉,鬼針草這類倒是更常見一點。
而那些御醫們,每每不是開出天麻,人蔘,就是蟲草,鹿茸,似乎藥材不珍貴,就顯不出他們的本事來。
那老媽子沒說藥材的份量,楚非緋索性每樣都包了幾兩,估麼着就是熬一大鍋也夠用了。
那一邊,秦家媳婦正在打探珠苑的消息:“老姐姐可知是什麼人獻方?”
“聽說是少爺院裡的一個丫頭,叫雪什麼的。”老媽子將那脆蘿蔔嚼得咯吱有聲。
秦家媳婦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怪不得,我那老姐妹說雪晴這丫頭得了大造化,原來是獻了方子,就是不知道那方子有效沒效。”
低頭包着油紙的楚非緋,嘴角浮起一絲淡笑,有效無效?若是真像她猜測的那樣,無效才奇怪呢。
今日楚非緋找到方雪晴時,方雪晴果然是在霖苑的小徑上徘徊。
按照相府的規矩,僕役無故並不能在府中閒逛,雪晴這個樣子遲早要被人抓~住把柄。
楚非緋苦口婆心地勸了方雪晴一番,方雪晴不耐煩地道:“什麼規矩,與我無關,少爺不是也沒管我麼?”
楚非緋無語,這就是所謂的“藝高人膽大”吧,方雪晴功夫了得,自然不把相府中的衆人放在眼裡。
楚非緋知道方雪晴不簡單,心想她大約是有什麼其他的打算,在這相府大概也是沒打算常待的,所以只將其中的厲害說與她聽,至於方雪晴聽不聽勸,就不是楚非緋所能關心的了。
楚非緋又將表小姐珍珠將她要去珠苑的消息告訴了方雪晴,委婉地提醒她,提防珍珠。
方雪晴冷笑:“看來咬了一個還不夠,再來招惹我,我就連她一起放倒。”
楚非緋微微一驚:“雪晴,那蛇真是你放的?”雖然楚非緋心中對此事早有猜測,但是方雪晴這樣毫不避諱的說出來的態度,還是讓她吃了一驚。
方雪晴冷哼一聲:“那個女人敢在壽宴禮品上做手腳,陷害我,這只是給她點教訓。”
楚非緋知道方雪晴說的是三天前壽宴上那變成皇貢的繡品的事,雖然最後已經被她化解,但是方雪晴也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明白表小姐是在一石二鳥,第二天便抓了條毒蛇放進了珠苑。
至於方雪晴是怎麼控制那毒蛇單單咬了玉珠,楚非緋不知道,只是看着方雪晴一臉理所應當的冷傲表情,心中微微有些發涼。
那畢竟是毒蛇啊,稍微控制不好,就會出人命的,表小姐固然罪有應得,但那珠苑中還有那麼多無辜的僕婦,若是被誤傷又當如何?
再看方雪晴的樣子,似乎毫不在意無辜人的性命。
楚非緋微微咬脣:“雪晴,你這樣就不怕驚動時空管理局嗎?表小姐若是與夏少元成親,在歷史上必然不是無名之輩,她若是真死了,怕是要對歷史有所影響,你也知道蝴蝶效應吧。”
方雪晴冰冷的俏~臉微微一愣:“影響歷史?”
楚非緋看着方雪晴懷疑地道:“時空穿梭車上,一路上跟洗腦似的,不停輪播着時空條例,難道你都沒有聽嗎?”
方雪晴冷哼一聲:“我不是坐那個東西來的。什麼條例?如果那女人死了又怎樣?”
“時空歷史進程如果受到重大影響,整個時空會被關閉的,所有穿越者都會被遣返,雪晴,我們到古代只是打工的,實在不應該和他們有太多牽扯啊。”楚非緋用心良苦地道。
想她獲得個逃離那個黑暗時代的機會容易嗎?女俠你行行好,別折騰了成不成?
方雪晴眼神微閃,片刻後道:“她死不了!”
楚非緋微鬆一口氣,既然方雪晴說的這麼有把握,大概表小姐是真死不了的,她還想再說什麼。
方雪晴已經不耐煩地甩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