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薩此刻與這自以爲是的粗糙大漢,一同站在臨水的石橋上,水中映出兩人身影,一粗扁一清麗,襯在一起頗爲奇怪。
此刻,這大漢還在繼續判斷着。
除了他自己,很少見到有官員會將小輩一同帶到魔宮議事。父親不過是見他無所事事,想爲他前程鋪路,讓他多結人脈,才時常帶他過來。
“難不成…你是納允的小妹?”
這糙漢輕呼一聲,難掩心中驚訝。明薩心想,納允是誰,我都沒說我是,就把你嚇成這樣…
明薩微睜大了眼睛,正在好奇他說的納允是誰,這人卻又單純以爲這是明薩承認了的意思。
“早聽說納家有個出水芙蓉般的女兒,沒想到…竟有如此出彩!”他一邊說着一邊再次色眼打量明薩腰身。
“你是誰?”明薩怫然不悅,語氣冷冷道。
這人一對色眼更加眯縫,恨不得將明薩夾進他的眼中去,一隻手開始顛着,口水都要流出來。
“若你真是納家女兒,我日後還得對納允和納洪老爺子客氣點…”這糙漢自顧自說着,慮着,明薩還來不及反應。
就在這時,忽聽身後一個慵懶女聲道:“嚯,這不是仲家少爺嗎,又來魔宮啦!”
明薩微微欠身,躲過前面那個擋住視線的碩大頭顱,那被稱作仲家少爺的糙漢也同時轉過身去,看向那個爽朗但不帶善意的聲音主人。
老闆娘!
明薩心中一驚,倒是生出幾分相識多時的熟悉感。
玄璣閣老闆娘此時也看清,在這個粗壯漢子身後,被擋着的那道高挑身影是明薩,是那個藍風帶回來的定親女子。初次見她,這小姑娘手中還操持着自己打造的幽冥之花。
感覺必然是相互的,見明薩眼中笑意晏晏,老闆娘嘴角一彎,用眼神對明薩示意。
“老闆娘好眼力,看背影都曉得是我。”仲家少爺這一聲粗豪厚重,似乎來得不是時候,打破了老闆娘剛剛臉上掛着的微笑。
老闆娘剜他一眼:“呦,這樣的背影,一般人倒是不能有的吧。”言語中盡是揶揄諷刺之意,臉上也暗銜冷笑。
“老闆娘。”明薩見氣氛有些尷尬,便在仲少爺身後輕喚了一聲,襝衽爲禮。
老闆娘立即又換上一副柔和神色,對明薩微微頷首,眼神似乎是在說,乖,有禮了。
夾在兩個貌美女子之間的仲少爺,聽聞明薩如此施禮,眼中泛出喜色,脫口而出:“你二人居然認識!”
這沒大沒小目無尊卑的話語,又惹得老闆娘一通白眼,仲少爺卻不在意,諂笑着對老闆娘道:“老闆娘,你可知這姑娘是不是納家千金?”
老闆娘噗嗤一聲,未及掩口便笑出聲來。應是被仲少爺的蠢態給逗笑,想也知道,他定是搭訕明薩未果,竟將明薩的身份胡亂猜測到納家去。
就在仲少爺瞪着眼睛,焦急等待老闆娘告知他這妙齡女子身份時,從幾人身後再傳來一清朗之聲。
“這是我已定親之妻,我替老闆娘冒昧答了。”衆人再回頭,見仍述迎面而來,與他一同出來的還有另外一些青年才俊。
衆人看到仲家少爺微醺模樣,再看他對面站着的窈窕女子,便知仲少爺色心又犯了。再聽,他居然無意調戲了別人家媳婦,都緩慢着步調,等着看好戲。
那仲少爺左看看仍述,右看看明薩,似乎不願相信一般。其餘人也看着這一對並不熟識,突兀回到魔族來的藍家少爺,想要看看這對小夫妻的熱鬧。
氣氛凝結片刻,見小魔頭在不遠處愣怔,仍述對她眨了眨眼睛,示意說,這麼多人面前,給我點面子。
若不是當着如此多的魔族陌生人,明薩第一句衝上去,定是爽朗地說:你可終於出來了!我都等煩了。但既然他要面子,在這地界,自己也得給啊。
明薩在心中思慮半晌,這種給家裡男人面子的事,她還真的有些不擅長。以往父母親尚在人世時,母親倒是三從四德,將父將當做天一樣仰望着,依賴着……
在衆人的矚目下,明薩輕揚桃脣,脣上一抹陽光泛着瑩瑩紅暈,她輕啓蓮步,腰肢旖旎,朝仍述走過去。
“風,你終於出來了…”這一聲輕喚,讓仍述猝不及防,心中腦中一切拋空,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明薩說這句的時候,清眸不染半點世俗塵埃,卻又恰到好處的滿含嬌媚,恰是個即將嫁與藍家的新婦之氣。聽得所有圍觀人羣心中一蕩,這一聲魅惑衆生。
明薩走近仍述,輕巧地將他胳膊挽住做輕偎狀。其餘人彷彿都被眼前這女子迷住,一時怔忪在原地,無人挪步。
倒是玄璣閣老闆娘哈哈朗笑兩聲,看看仍述和明薩,儼然在欣賞一對甜蜜小夫妻的神色。再轉身看一眼傻呆在那裡,手還在不斷顫着的仲少爺:“看什麼呀,都不嫌丟人啊!”
老闆娘一揮手袖,揚着頭便走下了正殿前的臺階。
衆人大夢初醒,忙三兩作伴,掩飾着剛纔的失態,有說有笑地從小夫妻倆的身邊走開去了。
那仲家少爺最遲反應過來,收起他那隻不時顫抖着的手,不滿地撇撇嘴,轉身也走遠了。
仍述將手搭到明薩挽着自己手臂的素手上,側臉看她,見她亦是一臉緋紅,模樣實在可愛至極。
“你可真厲害。”仍述輕聲道。
“有什麼好厲害的?”明薩嬌俏迴應,她感覺這是她明薩這十八年來,最女人的時刻。
“不過…是不是太魅惑了點?”仍述說着憨笑兩聲:“記住,下次收斂點!”
“是嗎?做作過頭了?會不會讓人察覺有點假?”明薩有一刻的擔心,生怕自己剛纔盡力做出柔美溫婉,顯得演技拙陋。
“你剛剛魅惑的功力不是有點假,而是有點強。迷住三五個粗鄙漢子還好,若是魔宮衆人盡被你所惑,我們可永遠別想離開了!”仍述故作嗔意,說過自己卻先笑起來。
自明薩喚過那聲“風…”到此刻,他的心還是融化着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