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又一絲的冰涼落在拓跋鋒的臉上,緩緩流下,分辨不出是冰是雪還是水,視線逐漸被血紅色模糊,拓跋鋒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漸漸逝去的生命力。
“呼呼..”或許是迴光返照,原本只有嗡鳴聲的耳邊有了別的聲音,“呼呼…”是自己的喘息聲嗎?
冷清的月光照射在拓跋鋒的眼睛上,終於拓跋鋒能夠看清楚寧輕的輪廓,眼前的迷糊彷彿被清冷的月光揮散,她還是如此的迷人美麗,只是,爲什麼?
拓跋鋒的食指緩緩挪動,慢慢的移動到了胸口,觸摸着聽雪劍那讓他熟悉的弧度,以及指尖冰冷的溫度,手掌繼續順着聽雪劍往上攀升,但是很可惜,沒能夠觸摸到那雙手,被自己鑄造鍛打過千百回的聽雪劍劃破手掌,鮮紅的血液順着劍身流下,聽雪劍在此刻嗡鳴聲陣陣,煥發出別樣的神光,竟然在此刻,聽雪劍擁有了劍心。
拓跋鋒用盡全身的力氣握住聽雪劍,手掌上鮮血四溢,而後在寧輕驚恐的眼神中狠狠拉下,聽雪劍再次貫穿拓跋鋒自己的心臟,手臂無力的垂倒在雪地裡。
拓跋鋒一對眼眸充滿血色,努力地想要再看一眼那張記憶中的容顏,可惜失敗了。雪,越下越大了,漸漸地,狂風在這片鏡湖畔刮動,拓跋鋒閉上雙眼,側過頭咳掉嘴裡的血液,滿是苦澀地緩緩說道,
“何必猶豫不決,,要讓我恨,就讓我恨的徹徹底底,不要再給我留下一絲一毫的餘念…咳咳咳…咳咳咳…”拓跋鋒口腔中、鼻翼間、眼眶中在他激動中滲透出一股一股的鮮血。
“對不起,對不起…”寧輕無力的跪在雪地中,用只能自己聽到的聲音說道,“天地君親師,天地君親師,忠君律己,忠君律己…”
“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如果我從不曾體會過愛情的溫暖,就不會,咳咳咳,就不會有此刻的痛苦,此刻的寒冷;既然不曾愛上過我,爲什麼要給我希望的奢望,爲什麼!咳咳咳,爲什麼?”
“爲什麼?”…
拓跋鋒猛地睜開血紅的雙眼,彷彿要再看看這個殘酷的世界,漫天的飛雪在狂風中越下越大,漸漸將拓跋鋒掩蓋,緊接着,仍舊插在他心口的聽雪劍偏偏碎裂,與他融在一起,纔剛成劍心,便已劍碎;劍穗,劍碎,天地間一片劍吟。
……
西涼武帝城邊的一處軍鎮,鎮子裡的商戶全都在秋末的時候搬離了地方,畢竟地處西涼邊境,秋冬之際,十萬大山裡那些食人蠻族缺少了過冬的食量,少不得衝擊邊境防線,再加上西涼城裡又沒了武穆葉斌坐鎮,誰知道守不守得住,能晚死能苟活,誰不開心呢?
以至於馬如龍武啓幾人敲了一整條街的民居房門,都沒有碰見一個大大方方給自己開門的人,倒不是說整座軍鎮裡就沒有一個人煙了,相反,這個秋冬裡西涼邊境內的人相比還多了幾成,但大都是些覬覦武穆寶庫的武林人士,在聽到武啓幾人十分客氣的敲門之後,僅僅只打開一個門縫,露出一隻警惕的眼睛,也不說話,就把懷揣着千種言語的武啓給擊退了。
但是依照武啓的性子,又是決計不會去貿貿然闖進他人家中,哪怕裡面沒有人,所以導致在武啓幾人和其他人分道揚鑣之後,再一次露宿野外,好在楊宗保有這樣類似的經驗,迅速的搭建了一個簡易的棚子,和後來不知爲何混到一起的嶽池,四個人窩在棚子下面躲雪,看着這洋洋灑灑的雪花,又是一晚上的節奏,馬如龍無奈的嘆息了一下,身體再次靠向火堆,搓了搓雙手,假裝無意的問嶽池,
“嶽池啊,你師父叫你來西涼這塊鳥不拉屎的地方幹啥?”相對於其他人,馬如龍是見過淨壇老道士讓人恐懼的另外一面的,所以他格外注意淨壇老道士的每一句話。
除了馬如龍,其餘三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着武藝,再加上很少見到這麼大的落雪,三個人基本上都身處在落雪中,所以這一堆火很大程度上是爲了馬如龍一個人準備的。
“啊,幹什麼?”嶽池頗爲不好意思的撓撓腮幫子,“本來是有事情,但是現在又沒了。”
“沒了?”武啓詫異的一挑眉毛,“你師父不會又是在晃點你吧?”他後來可是聽葉文說了關於淨壇老道士不靠譜的一面。
“晃點?怎麼會,我師父怎麼可能糊弄我。”嶽池愣了一下才明白晃點是什麼意思。
但是顯然他這句話沒有任何說服力度,除了楊宗保之外,其餘兩人都是一臉不相信的樣子,絲毫不帶任何掩飾。
“真的。”嶽池很是認真的說道,“我師父他叫我來就是讓我給拓跋大哥帶一句話,但是現在沒必要了,所以我想跟着你們比較好。”
“哦,什麼話?”楊宗保感興趣的問道,要知道南疆駐軍的最高層就是天波府楊家,他知道許多隱秘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南疆叢林裡面有一個堪稱苗裔保護神的老道士。
“沒什麼啦,就是讓我告訴拓跋大哥,什麼沒有人告訴你,付出就一定會有回報什麼;要懂得放下什麼的,反正就是類似於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之類的。但是現在沒必要說了。”嶽池聳聳肩膀。
“想來也是,按照拓跋敢愛敢恨的脾氣,如果真的被寧仙子拒絕了,少不得來勸解一番,不過他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武啓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說道,忽而又好奇的問道,“那你在正氣宗除了定身咒還學到了什麼?”
“嗯…”嶽池沉吟得摸着下巴,努力的迴響着,“好像還有,還有天文還是天象來着,記不大清楚了,好像還看過梅花易數,玄論吧。”
“呵,看來是玄學了,那你又學到什麼嗎?”馬如龍笑着說道,他對於這些所謂的玄學向來是嗤之以鼻的。
“哎,這個我還記得!”嶽池眼前一亮,如數家珍地說道“一白坎水,二黑巨門,三碧蚩尤,四綠文曲,五黃廉貞,六白武曲,七赤破軍,八白左輔,九紫右弼!男生九紫火,女生六白金,這個要看命星的。”
“哦,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們幾個人的命星在何處?”馬如龍笑着指了指頭頂的夜空,此時下雪,空中烏雲密佈,顯然這句話他是在找嶽池的樂子,有種師債徒償的意思。
卻沒想到嶽池卻當了真,就好像一個好強的孩子一樣,雖然他的確是個孩子,“這個,我算算啊,別急。”
只見嶽池站起身來,身體擺對位置,擡起手掌,拇指掐着食指,嘴裡唸唸有詞,眉頭卻越皺越深,左手掐完掐右手,整張臉都快要皺起來了,都沒能算出來。
“不對啊,怎麼算不出來呢?”嶽池倔強的來來回回算了許久,看得馬如龍心中一陣好笑。
最後還是武啓看不過去阻止了嶽池的繼續努力,“好了,我們幾個都有些特殊,你算不出來的,我和宗保的命數都被欽天監阻隔了,以你的道行算不出來的,恐怕淳鳳和文生也是如此。”
“我知道啊,你們的命星早早的就被隱藏起來了,不過我算的是他的啊,難道你也是?”嶽池一驚一乍的看着馬如龍問道。
馬如龍撇撇嘴聳聳肩膀,“雖然我也想,但是很可惜,我只是一介白丁。”
“那不能夠啊,怎麼算不到你呢?”嶽池不服輸的撅着屁股,拿出懷中的硃砂,在地上畫了一個八卦,在刺破左手食指指肚,滴了幾滴鮮血上去,繼續唸唸有詞的算道,結果算的口吐鮮血,不敢置信的看着馬如龍,“你,你怎麼死了?”
武啓連忙上前手掌帶着溫潤的內息調理着嶽池的,口中安慰道,“可能是今天下雪,不利於看天象,算命星。”嘴角卻壓抑不住的想笑。
“不是的,不是的。我今天還算過的。”嶽池果然小孩子心性,大聲嚷嚷起來,指着天空中一個明亮的星辰說道,“你看,那個是白素心的命星,周圍一個若影若現的星辰圍繞,這是紅鸞星動的表現。”
武啓幾人擡頭看過去,果然如他所說,但都還沒有當做一回事,之時認爲這只不過是嶽池年少氣盛不服輸的表現,看得看得嶽池臉上肌肉一陣抽動。
“還有那個,拓跋大哥的,雖然看不見紅鸞星動,但是我確定…”嶽池話還沒說完,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天邊手指指着的那枚星辰,只見那枚懸掛在北方偏東的星辰星光暗淡,微弱的閃了幾下,就緩緩流下,化作一個流星墜落下來。
武啓幾人看着這幅樣子,都強忍着笑意準備安慰心靈受傷的嶽池。
就在這時,,天空中原本飄飄灑灑的雪花猛地落下,厚厚重重的覆蓋下來,狂風呼嘯,天地間一片劍的悲鳴,
武啓楊宗保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眼眸中開始充斥着徹骨的寒冷,武啓眼神凝重,安撫住腰間救贖劍的顫動,“宗保你留在這保護好…”
武啓話還沒說完,就察覺到身邊的楊宗保化作一片青煙消失,身形帶出的風雪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