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月起月藏。就在這片寂靜到恐怖的武帝高原上,葉文一行人坐着等年關的來臨,等待着那個預言中西涼武帝城重新出世的夜晚。
站在武帝高原上,遼闊無比的一片碧波盪漾的湖泊,湖泊周圍堆積着綿延的白雪,好似綿延不絕的低矮山脈,此起彼伏的連續着,圍繞着這片廣闊的湖泊。溫柔的湖水,凍骨的積雪,形成了一種矛盾的瑰麗。
葉文完成了對武啓的承諾,帶着他來到武帝高原上面臨西邊的高崖上,放眼望去,除了滿眼密佈着的邊境軍鎮,微不可見的攢動“螞蟻”,還有那特殊的,顏色截然不同的一個一個紅色的小點,那便是西涼門口特有的京觀,以食人族屍骸堆積而起的屍骸之塔。
千數屍骸之塔星星點點的排列在衆多邊境軍鎮前方,綿延拉長,好似一道包圍圈,又似一道鴻溝,將九州和十萬大山兩個世界分割開來。
至於少女鯉則一個人赤着腳在滿目的積雪中,堆雪人,打雪仗,玩的不亦樂乎。不用葉文提醒都知道不去靠近那溫潤的湖水,畢竟心思純淨如斯。
“紅點是屍骸之塔,黑點則是駐紮的軍鎮軍營,密佈攢動的螞蟻則是守護在九州邊境上的戍卒,再往前就是十萬大山的山門口了,不過全是茫茫的一片濃霧,在這裡是看不清的。”站在西涼武帝高原上,葉文指着一處一處西涼特有的“景觀”給武啓馬如龍楊宗保幾人說着,雙眼早已經被血絲所密佈,他不敢閉眼,只要一閉眼耳邊,腦海裡,全是那個背影,全是那一聲聲帶着顫抖的哭泣。
“如果站在這裡看不到十萬大山內食人異族的動態,那麼當他們有了暴動之後,我們不是很被動?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雖然被說爛了,但是確確實實是戰場上瞬息萬變的局勢的一種可靠信息。”馬如龍反問道,來到了西涼,也只有來到了西涼這塊土地上,才能領略到什麼叫做廣闊無邊,漫天盡是雪花飛的遼闊胸襟。
“狼煙,牛羊馬糞點着。這是北莽邊境那邊的手段,不過就不知道西涼這邊會是怎樣。”楊宗保插嘴道,有關於這種事情,他最是在行,也最能引起他心思的激盪。
“西涼雖然也有這般狼煙的手段,但由於各種原因,這些全都儲備在靠東邊的那第三道防線上。至於西面第一道防線,則簡單許多。上天在某方面是公平的,身體上給了你得天獨厚的又是,則在智慧上就會又着難以彌補的劣勢。食人異族不會偷襲,只會舉衆越過十萬大山濃霧,邁過萬千屍骸之塔,浩浩蕩蕩的襲擊而來,所以不考慮會被偷襲這種事情。”葉文淡淡的說道。
場面再次陷入了沉默,武啓自從知道了那件事情後,整個人就陷入了沉寂之中,只存在最基本的思考,難以有別的想法。
“我承諾給你的,已經完成了;那麼你呢,子謙。”葉文一雙充滿猙獰血絲的眼睛看着武啓,冷聲的問道,這種狀態的武啓,對他的計劃於事無補。
“啊,嗯。”武啓簡單至極的回答了這個問題,這幾天下來他都是這樣,彷彿變成了指揮這兩個字的傻子,但眼眸中隱藏不住的掙扎,誰都看得出來。
“沒有了所謂的名正言順的儲君位置,未來的王者地位,你就失去了你的全部了嗎?你的夢想呢?”葉文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武啓的眼眸瞬間陷入了回憶。
“喂,鳳雛世子,你怎麼又翹課了,老師叫你回去,再不回去,他…”
“回去?爲什麼回去,二皇子。他們喜歡在學子監白日做門,我可不要,明慧心智進去,卻變成一個提線木偶出來,我纔不要呢。那種強加給你的夢想,我有我自己的夢想。”
“啊,好像你也在說我啊。”
“那,要不,我的夢想分給你?”
……
武啓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是被一個拳頭大的雪球砸中,冰涼的雪花掉進衣領裡,縱然是武道修爲不低的他,也不禁打了一陣哆嗦,擡眼望去,那個宛如雪中精靈的少女鯉身邊堆砌着一堆團好的雪球,看來自己不是第一個受傷者。
少女鯉看見武啓略微恢復了正常,雙眼彎出的月牙兒更加的嬌俏了,不過令她更加難受的是另一個人,葉文的狀態。
雙手再次用溫潤的湖水浸透,面頰也一次又一次的用湖水溼潤。唯有葉文,觸碰這片廣闊的湖水,也只有遇到他,那些湖水上微微閃現的凜冽劍氣纔會化爲做溫柔的輕柔拂面而過。
但就因爲這樣,葉文的狀態越來越差,湖水雖然能夠讓他的頭腦變得清醒,但卻不能洗去藏在他最伸出的心魔。
來了,來了,又來了。那從五年前就開始的感覺,好似一個被牽動着,身不由己的齒輪,明知前方將是無可避免的地域,卻難以拒絕的,難以逃避的感覺。如果,她在這裡就好了;如果她在這裡就好了;不,她不要來,不要來。
突兀的,月升日暮,嘈雜的喧譁鼎沸,將武帝高原上的寂靜揮散,也將這武帝高原上的幾人從沉默中拉回來。
來了,來了,那些盤旋在第三道防線上的人來, 聽說,前段時間還爲了選出一個首領而舉行了一場所謂的羣雄會,真是一羣無能的人,難不成以爲抱團就能成功麼?弱者,真是除了所謂的聚衆,就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幾乎同時的,葉文楊宗保兩人就將視線放到了武帝高原上那一大片火把的光芒上,作爲最淺顯易懂的語言,武帝武庫的預言,沒有絲毫拐彎抹角,被所有人所知,無論出生爲何,修爲高低,都存在着對於這份寶藏的佔有慾。
而葉文來這西涼武帝城的計劃,也即將完成。血祭!再次血祭。氣運三花的凝結需要血祭天地,既然在盤龍城小試牛刀的血祭上天,那麼又怎麼能夠忘了腳下的大地。
葉文的眼眸中溢出懾人的光芒,如果說羅虎臣武素問兩人在西涼武帝城的狩獵變相的爲了這場狩獵鋪墊了道路,那麼現在正戲即將開始。
整個所謂的武帝寶藏預言都是出自於葉文之手,無他,只不過是利用了已經凋零的江湖之人的貪慾而已,而氣運三花的凝結不會太長久,凝結玩就會立刻歸於江湖,將失落了氣運幾十載的江湖蓮花池重新點燃,也只有江湖氣運三花和廟堂氣運真龍相碰撞,武朝的千年國祚纔會變得搖搖欲墜,而那時,纔是葉文計劃的起點。
整個預言雖然說是葉文的陰謀,但這個陰謀,或者說是計劃,亦真亦假,所說的事情全都是真的,但只有一點,計劃的目的不是爲了江湖氣運蓮花池的點燃,而是爲了廟堂氣運的衰敗。
所以,年關武帝城出,是真。實際上從前幾日,葉文幾人剛剛登上武帝高原開始,楊宗保和馬如龍就已經發現了端倪,平靜的湖面從最開始一覽無餘,到漸漸出現礁石,到今天爲止,甚至可以看見那個礁石的形狀,充滿了人工斧鑿的模樣。西涼武帝城開始從湖底逐漸的上升,慢慢地再現於世間。
葉文自然知道那是什麼,那是西涼武帝城昔日最高的地方,作爲西涼武帝城的標誌建築,劍鍾,食人異族入侵,則由武帝武穆葉斌使得劍鍾長鳴。
劍鐘下參差林立數百劍刃,虎賁三百衛,這也是羅虎臣最後讓那把****的最終歸屬地。葉文將****投擲在劍鐘下,將虎賁三百衛再次湊齊一人,他不想數已經有多少把虎賁三百衛劍刃已經歸位,但莫名的,就連他自己也沒注意到,眼角劃過一行淚水。
而就在今天,年關的最後一天,當日暮的最後一刻,在那輪夕陽西垂,明月還未聖騎之間的那一刻,原本緩慢上升的西涼武帝城彷彿是一個在瞬間經歷數年的樹苗,在眨眼睛抽枝發芽,開滿綠葉。
從最開始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到劍鐘模樣初次出現在楊宗保馬如龍眼前,再到現在,整個西涼武帝城幾乎在眨眼睛呈現在葉文楊宗保馬如龍武啓面前,除了葉文之外所有人都被震撼了,呆立着看着面前恍惚間出現的巍峨巨城,從空中看過去,城牆,街道,月半湖,民居,劍閣,鐘樓,甚至充滿彪悍咆哮氣息的巨型箭炮,都歷歷在目,那白天還在衆人眼前不敢觸碰的溫潤湖水,就這麼陷下去,滲透進西涼武帝城的地面中消失不見。
就在時辰剛剛到達年關一刻,就在新舊交替的那一刻,就好似爲西涼武帝城的重新出現歡呼一般,劍鍾長鳴。
盤踞在武帝高原下的衆多羣雄會成員,喧譁聲逐漸變大,看着那遮住空中明月,突兀出現在武帝高原上的巍峨巨城,,他們心情激動不已,甚至不少身手敏捷之輩,藏在人羣中潛龍在淵的人,想要先下手爲強的人,紛紛踊躍而出,激盪的心情讓他們在武帝高原的峭壁上開始攀登,隨即,一道道劍氣將他們粉碎成灰燼。
就在這時,端坐在西涼武帝城城牆上的葉文眉毛一挑,看着那個新出現在武帝高原之上的城牆,嘴角一挑。
“果然出現了,所謂的氣運之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