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羅閣劍宗閣內。
楚文生無所事事的看着一臉認真的白素心,他總是這般,閒暇時光就喜歡看着白素心的側臉,恬淡安靜,但是稍微惹毛了她的時候,她又會像只炸了毛的老虎齜牙咧嘴。
被武穆葉斌保存的極好的劍宗典籍在白素心一頁一頁的翻過去,看着這張皺眉的側臉與平時那張無懈可擊的表情相去甚遠,這反差讓楚文生想起一個人。
白素心的腰身很修長,很美。這一點楚文生不否認,但是,楚文生愛上白素心的原因卻不在這。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在劍宗上,她一頭短髮粗略的披在腦袋上,手上拿着一把木劍和一羣毛髮濃密的野狼在對視,在她背後則是一羣膽怯的劍宗稚童。
這幅畫面讓楚文生一下就回想起了小時候自己被野狗追的時候,母親瘦弱的身體保護住自己,拿着笤帚不斷地拍打着兇惡的野狗,像是護仔的母雞。
其實白素心的側臉很像那個常年帶着木簪子的母親,但是楚文生從沒有對別人說過,就像是他對徐王楚梟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就是要娶白素心爲妻一樣,沒有任何理由。
楚文生不否認對白素心的感情夾雜着類似於追憶母親的情感,但是其餘更多的是對白素心的戀愛。就像是白素心爲楚文生自己再一步一步的改變一樣,他也在努力改變自己。
白素心看着線裝書上密密麻麻的自己,恍然忘記了自己最討厭看書這件事情,仔仔細細的一字一句的看過去,不肯放過一個細節,忽而感受到楚文生看向自己的視線,白皙的臉頰羞紅了。
“看什麼看,還不快去找!”白素心嬌嗔的對楚文生說道。
楚文生聳聳肩膀,無奈的說道,“你也知道我以前不務正業了,這種寫着密密麻麻的書籍,單個分開來看我或許能看懂,但是組合在一起的話,我就愛莫能助了。”
楚文生這句話倒不是想偷懶說的,他一身武藝幾乎全部都是由劍宗與他父親楚梟做交易得來,有點類似於嗟來之食的感覺,所以這些劍宗典籍和他,是處於兩者互不相識的地步。
就這樣相處了一晚上,白素心終於忍受不住楚文生抄着雙手看着自己忙活,卻十分有理由的樣子,把楚文生趕了出去。
西涼武帝城地下城中。
窖藏幾十年的酒,再加上葉文不加節制開懷暢飲可以求醉的情況下,一夜醒來之後,葉文胸中只噁心的慌,咽喉如千針攢刺,腹中直似火燎,兩眼茫然,想吐卻吐不出來。
自己拿來的紅燭早已經全部燒盡,滿室充斥着濃重的酒味以及紅燭煙味道。
忽然,整個地下武帝城全城鐘鳴。葉文悚然一驚,就最後腦子轉了半天才明白,這是自己告訴楚文生尋找自己的辦法。
西涼武帝城的警備鳴鐘,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找到他們自己想要的東西了,提起七星龍淵劍,葉文走出了墓室,在月半湖的湖畔碰到了無所事事的楚文生。
楚文生聞着葉文一身酒氣的前來,兩眼紅腫,心中一聲嘆息。
“這麼快就找到解決你體內骨劍的方法了啊。”葉文聲音沙啞的說道,到現在他依舊覺得頭腦昏昏昏沉沉,喉嚨刺痛。
“哪能啊,我讓素心幫我找呢,我對這些東西,我不認識它們,它們也不認識我,我也就不費那力氣了。”楚文生一臉輕鬆的說道。
“那你叫我出來是爲了和你聊天嗎?,我可沒有這個空閒時間。”葉文宿醉後脾氣不是很好。
“切,要不是這偌大的武帝城空空蕩蕩的找不到一個可以帶路的人,本世子會找你?笑話。”楚文生牽強的說道,笑容有些逞強的意思
“三宗九品的刀宗,沒錯吧。”葉文一眼看出楚文生想的是什麼。
“哼,怎麼可能,本世子可是隻有百兵之君子才能配得上,區區兇殺的刀兵。”楚文生乾笑着說道,“這武帝城爲什麼會在這湖底保存的如此完好?傳說不是被湖水倒灌將整座武帝城淹沒了嗎?城裡的市民呢?。”
葉文淡漠的撇了一眼可以尋找話題的楚文生,沒有心思去做一個知心客人開解他,臉上淡漠的彷彿是在講述一個物管自己的故事一般娓娓道來,“那年,西涼罕見的大雪,鵝毛大雪連着下了半個月,西涼境內除了各處軍鎮內留守的戍邊士卒,其餘人全部遷徙進邊涼道以東,氣候嚴寒至十萬大山內的食人異族蠢蠢欲動,整個武帝城內更是空空蕩蕩除了這個武穆葉府再無其他人。”
葉文停頓了一下,眼神看向月半湖繼續說道,“然後就是大雪封山,我父親武穆葉斌受到暗算,武穆葉府被屠戮一空,最後時刻武帝城內墨家組建的機關被啓動,整座武帝高原內佔據一半面積以上的湖水開始倒灌,淹沒掉整座武帝城,實際上卻是由墨家機關將湖水抽空懸置在武帝城頭,再加上劍陣啓動,五年來無人對這裡敢犯秋毫。”
楚文生一副驚訝至極的樣子,聽着葉文的敘述連連點頭,好似獲益匪淺,就像是聽從老師講解問題時,自己雖然不明不白,但是依舊一副聽懂了,很有道理的樣子。
不過葉文也不在意,伸出食指按住隱隱作痛的眉心,好似在自己恢復所有記憶之後,腦海裡的那對紫色蝶翼就陷入了沉睡,不在動彈。現在則是由於一夜的宿醉,葉文整個人都憔悴了幾分。
離開地下迷宮的時候,葉文又去仔細看看了梅姨的留在那的梅劍,和梅姨整個人一樣,傲然若雪的佇立在那。在那一瞬間葉文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安靜坐在那裡,臉上一道疤痕的梅姨,雙手食指交叉相疊放在膝上,眼眸似看透一切的死灰;時而又看見和她形象極爲不相符的周旋於廚房竈爐之間,理由就是自己莫名的想吃一頓紅燒肉。
最後葉文在梅劍上發現一行篆刻的小字,“宋知命,龍都樊籠陣。”
想起這八個字,葉文的眼神變得冷漠如冰渣。如果沒有當年的劍仙徐清孤身入龍都,卻滿城陷一人,並且更有宋知命聯合欽天監構建的樊籠陣的話,就不會有後來,徐清偷偷誕下自己,朝外宣傳自己胎死腹中,再到後來收自己爲義子。
宋知命!
“這裡,真的有天下三宗的刀宗典籍嗎?”楚文生在陪着葉文沉默許久之後,終於忍不住說道,“我說的是最好的,耍出來最具有技術活的那種。”他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這樣說道。
葉文擡眼沒有說話,點點頭在前面帶路。他明白楚文生這種沒有正經八百練武的人突然想要天下三宗刀宗典籍不是爲了自己,要知道就光光是劍宗的東西就夠他受益無窮了。刀宗,是爲他同父異母的那個弟弟楚文豹吧。
再看了楚文豹那把堪若門板的巨型重劍之後,葉文就能夠看出楚文豹用的最順手的不是劍,而是揮砍一切的刀,戰刃。就連那把巨型重劍他也是用來劈砍的居多。
葉文沒有心思去關注徐王一家的家室,各人自掃門前雪,他自己的事情就已經夠多了。
天下三宗九品,三宗典籍各自放置在不同的閣樓內,這是武穆葉斌對於三宗的一種尊重,九品則全部放在最高最大的那個星羅閣中。
三宗,劍宗、刀宗、槍宗。除了槍宗埋沒在滾滾的歷史浪潮中之外,劍宗刀宗都在歷史巨輪下殘存,但是二十年前武穆葉斌馬踏江湖,將江湖草莽盡化廟堂池中鯉時,刀宗率先聚衆反抗,不出意外被葉斌率領的虎牙軍碾碎宗門,所有宗門典籍被收羅一空,刀宗宗門被葉斌一劍碾碎。
自刀宗過後,武穆青龍令下,號令天下武林,如同廟堂婢女一般。江湖至此衰弱。
所以,西涼武帝城內,功法最全最完整的宗派典籍莫過於天下三宗的刀宗。從不入流的入門級刀法到堪比劍骨天成的天意之刀,全都收錄在冊。不過很可惜,在這個劍器動四方,儒家崇尚君子劍的大環境下,很少有人問津,再加上武穆以及武穆夫人兩人都是手上執掌三尺青峰,整個九州大地都在崇拜着仗劍走四方的年少遊俠,有誰聽說過哪家二郎揹着個寬背大刀走四方的?檔次都掉了不少。
自然,就連江湖上新評出來宗師榜第四的武素問腰間懸掛的那把佩刀,由於從不曾出過鞘,也被人說出不過是裝飾,用來標榜自己的與衆不同,不過有關於這個話題,武素問依舊一笑了之,除了他手下那個乖戾少年。
沿着月半湖周圍的廊橋,越過最前面的星羅閣劍宗武庫,裡面白素心還在爲着葉文身邊這個徐王世子忙碌,再繼續往前走,穿過最爲高聳巍峨的星羅閣主庫,便來到了鮮少有人問津的刀宗典籍存放的地方。
幾經數年,這兒已經堆滿灰塵,彷彿是那藏在城市中最不起眼的角落,無人追問,葉文帶領着楚文生推開了塵封的門扉,在裡面,他們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那裡,站着一個一如往昔的男子,白衣黑髮,短髮齊耳,微眯着眼,一把精美佩刀掛在腰間。
武素問!葉文的右手搭在了七星龍淵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