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雞舍,牆角有着綠意籠籠的菜譜,只不過裡面沒有如尋常人家那般種植些自家食用的蔬菜。再往前看就是一扇柴扉門,柴扉門用了一根細長的蘆葦杆做門栓,看做裝飾的作用更大,柴扉門輕輕一推就被打開,沿着門口的是一條碎石小路,路邊雜草叢生,頗有種城春草木深的味道。
如前文所寫,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道上的小戶人家,但卻不在江南道上,而是在南疆鳳凰城附近的一處地方。這裡自然就是艾草的家了。
夜色越晚,黑暗就越深。自己之所以要走在這不見人影的叢嶺之中,到底是爲了什麼?葉文不知道答案。只記得自己這種狀態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了,具體多久,記不得了。
遠遠的看着那個充滿江南風情的小屋,從艾草姑娘那裡知道她的情況。然後轉身漫無目的地離開,和枝頭的蝴蝶略微一點頭,對某個猥瑣老頭報之一笑,然後對所有消息都充耳不聞。就這樣到了夜裡,靜靜的躲在這條小溪邊,度過一個晚上,白天,再如此重複着。
夜色越晚,黑暗就越深,那黑夜中的人呢?還算是活着嗎?
“嘩啦…”不知爲何,滿面被潑上了一臉的水,伸出舌頭天天,辛辣、刺激,卻讓人上癮的味道,大概,是酒吧。
“唉,醒醒,已經晚上了,陪老頭子我喝喝酒,聊聊天。”不知何時喜歡用老頭子稱呼自己的正氣宗猥瑣道士用着莫名其妙的話說着,揚了揚他手上的酒壺和雞腿,看來是這個猥瑣老道士乾的,葉文在心裡這般想着。
“嘖嘖,還沒醒!”猥瑣老道士嘴裡叼着雞腿,用自己油乎乎的有摸了摸自己稀少的山羊鬍,一直髒兮兮的腳伸到水裡,雖然帶着一大波充滿味道的水潑向葉文。
“你來了啊。”葉文好似現在才注意到猥瑣老道士一般,身體一飄一晃躲過那一波有味道的水,慢反應的說道。
“嗯,剛來。”猥瑣老道士也不以爲意,將酒葫蘆扔給葉文,自己拿着雞腿大口大口的啃吃着,自己解釋道,“酒色財氣,我現在戒酒。”
“我也戒了。”葉文條件反射的接住酒葫蘆,反手放在一旁,眼神稍微清醒了一些。
“聊聊?”老道士狠狠地咬下一口雞腿肉。
“嶽池呢?”葉文問出這個早該在幾天前他來就該問出的問題。
“出去歷練了,說是要見見真正的江湖。看來拓跋峰那件事情對他打擊很大。”老道士稍微停頓一下回答道。
話題停止,這片夜空安靜了下來
“見過劍宗的那隻瘋狗沒有?就是那個叫步驚風的。”猥瑣老道士好似是真的來找葉文聊聊,自己找了個話題,睜着一雙綠豆似得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着。
“瘋狗?”葉文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這老道士好似和春水草堂沒有關係吧。、
“沒有了拓跋峰這根狗鏈子,他不是瘋狗是什麼。”猥瑣老道士艱難的用自己的綠豆眼做着翻白眼的動作。
“你是說如果拓跋峰還在,步驚風就是一個在劍宗混吃等死的看門犬嗎。這麼說來,春水草堂自作自受的有點慘。”葉文點點頭,想想春水草堂和步驚風,有點贊同猥瑣老道士的看法。
“那麼你呢?”猥瑣老道士寫着眼睛瞥視着葉文,“你脖子上給自己上的鏈子,你準備好斷了嗎?”
“我?呵呵。”葉文輕笑幾聲,“你在說什麼。”
“難道不是嘛。”猥瑣老道士拖長的尾音,理所應當的表情,斜視的綠豆眼。
葉文的笑容突然僵在臉上,他想起了步驚風最後和自己說的話,低下腦袋,拾起一枚石子,屈指彈了出去,石子好似蜻蜓點水一般,在溪面上綻放開一朵一朵的漣漪。
“看來,你懂了啊。老頭子我就走了。”猥瑣老道士站起身來拍拍屁股走人。
別再往前走了?呵呵,人又怎能不往前走!
月光好似暗淡了幾分,原本熒光閃閃的溪面也黯淡了下來。葉文擡眼看去,不知何時,自己身邊做了一個男人,一個自己十分面熟,一見面就面生好感的男人,讓人忍不住去向他傾訴。
“介意嗎?”一身黑衣,面容清秀的男子拿起葉文放在一旁的酒葫蘆說道。
葉文剛要說這是別人的,脖子卻不由自主的點了頭,並且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直愣愣的看着這個黑衣男子,這是他頭一次不想去猜測一個人的動機,彷彿葉文自己心底裡在相信着這個男子,而不可思議的是葉文甚至覺得這個男子也在心底裡相信着自己。
怪異,但卻和諧,這就是葉文此刻的感覺。
“唉,你說,我該怎麼辦纔好啊。”沒頭沒尾,沒有起因經過,但葉文就這樣直接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他心中有一種感覺,就是這個男子知道。
“呵呵,想要答案嗎?”月夜下,黑衣男子拿起酒壺一口一口的淺嘗,擡起手指着葉文的心臟說道,“你心裡不是有數了嗎?”
月光下,他的手指如同玉石,比月亮還要皎潔。
“若不能前進,那麼就保持原地或者退後;再或者轉身。事情如果難以解決,那麼無妨先放下先無視,讓時間去解決一切,逃避,這難道不是你的選擇嗎?葉文。”黑衣男子喝下一口酒,說出一段話,字字句句都出自葉文自己內心所想。
“你,真的是什麼都知道啊。”葉文由衷的說出一句話,他不是想要答案,而是想傾訴,答案自在他心中,而依照他的性子,別人給的答案那是別人的。
“不,我只知道我自己知道的。”黑衣男子像是打了個字謎一般,食指敲打着酒葫蘆,笑容如同這烈酒般香醇。
“而且,只是把視線轉移開,不算是逃避,不是嗎。不是有人這樣和你說過嗎。”
雖然是疑問的話,但卻用着肯定的口氣,徑直擊打在葉文的心臟上。
“你真是…”葉文很難說出這種感覺,自己被別人完全猜透,完全瞭解,自己全無法去厭惡這個人,反而有一種吸引力讓自己和他去靠近着。
“不,我只知道我自己知道的。”同樣的一句話回答了葉文尚未完全說出口的話。
“那麼,這樣下去究竟是對還是錯呢?”葉文將自己的手放在剔透的溪水中,看着不知是自己還是別人的手,問着不知試問自己還是問別人的話。
“對或錯又豈是某個人某些人某一羣人,甚至某個時代的所有人所能斷定的。”黑衣男子手指依舊指着葉文的心臟說着葉文心底的話,“而且,如果是對的,你依舊會遲疑;即使是錯的,你也難以停下來了,不是嗎?”
“就如同逃避不只是轉移開視線,這世間的所有事情都是需要去面對的,早或者晚,去做出選擇,即使面前只有一往無前的一條路,也是一個選擇不是嗎,也只能選擇下去不是嗎。”
“呵!你真是什麼都知道啊!”葉文捧起一捧水,洗刷在自己臉上,睜開眼睛,看着盈盈的月光,低聲的喃喃道。
“不,我只知道我自己知道的。”黑衣男子還是這句話,彷彿這句話會如同酒一般,時間越儲存的長久,就會越讓人感到香醇,讓人難捨。
“不然我能怎麼辦?”苦澀的話好似水滴般從葉文嘴中流下。
“不然還能怎麼辦?難道去放棄自己至今爲止唯一一直堅持下去的,放棄自己一直堅持着的堅持,別吧,那樣也太難看了。”黑衣男子說着這樣的話,仰頭灌下酒葫蘆中最後的酒漿,笑着打斷葉文想說的那句話。
“我只知道我自己知道的。”
……
氣味很幽香,給了這初春的夜晚一絲淡淡的冷意,同樣這個味道讓葉文也很熟悉,遠方那個淡粉色的身影好似蝴蝶一般的飄近,又好似一朵在風中翻飛的桃花,是胡蝶,那個苗裔靈女的胡蝶,或者說葉蝶兒。(未免弄混,以後都叫葉蝶兒。)
衣服和最初的那套花影斑駁的衣服不同,人也和最初的那個可人兒不同。冷,冰,寒,這是現在的葉蝶兒給葉文的感覺。
冷淡的目光好似這頭頂的月光,其中參雜着些許看不懂的東西。
葉文轉頭一看,輕輕一笑,擡手說道,“介紹一下,葉蝶兒。這位是…”葉文突然發現自己好像還不知道這個黑衣男子的名字。
“暫且問一下?”
“葉魔。”
“哦,葉蝶兒姑娘,這位是葉魔。”葉文笑着爲兩個不認識的人做着介紹。
葉蝶兒的視線很冷,冷的甚至從葉文身上沒有轉過視線去,半響之後留下一句話轉身飄然離去。
“她醒了。”
幾乎在葉蝶兒話音剛剛落下的同時,葉文就聽到了一個聲音。
“我一直都在這裡。”葉文只得感慨上一句他真是什麼都知道,然後急速狂奔。
……
七秀的病很簡單,但卻很嚴重,艾青是這樣說的。精神壓力,體質虛弱,服食毒蘑菇,飲食不乾淨全部堆積在一起,就將這個孱弱的小姑娘壓垮了。
葉文見到七秀的時候,七秀依舊孱弱的像一片飄零的桃花花瓣,臉龐雖然蒼白但卻正常了許多,然後葉文就聽到了那三個字。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