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城春水湖畔,當今天子成文帝放浪形骸的癱坐在地上,不顧一旁白面無鬚的老貂寺的勸阻,笑罵道,“你這老狗,莫要仗着咱兩的情分阻攔我做那酒中聖者的位置,去去去,去給我釣上兩尾魚下酒!”說完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蘆,滿臉疑惑的又閉上一隻眼對着葫蘆口秒了幾眼,再搖了搖酒葫蘆,如同一個酒鬼般伸出舌頭接在酒葫蘆下,堪堪汲取到兩滴醇香的酒水,大怒,一把把手中空空如也的酒葫蘆砸到劉貂寺的腦袋上,“你這老狗,叫你在這春水湖抓上兩尾魚嚐嚐鮮你不敢,你倒是敢剋扣我的酒,這麼些年,我咋就不知道你這麼有卵呢?”罵完嘆了口氣,躺在地上長吁短嘆,活像一個在地上撒潑打滾的市井無知小民。身穿赤紅蟒袍的紫禁城頭號宦官劉瑾劉貂寺撿起地上的空酒壺,恭敬的擺在一旁,“皇上要臣下捕上兩尾龍鯉魚,劉瑾就是拼上這條狗命,待皇上離開這紫金城也要從武統領手下拿上一片魚鱗,只是這酒臣下就惶恐了,不敢對皇上有一星半點剋扣,只不過皇后娘娘吩咐臣下,鳳儀宮擺下各種美酒佳餚等着皇上去,就把葫蘆裡的酒取走了。”說完,一聲不吭的跪在一旁。
“唉,一個個就知道欺負我啊,知道看見了皇后,我哪裡敢喝酒喝醉啊。至於那龍鯉也算了,上回你和這位小皇帝打了一架,從我的內庫裡掏了一大筆銀子修補那座假山不說,隔天素問就抄着你手上的功夫去和孔狂書打了一頓,孔夫子廟吵了一晚上,抄的我是酒都沒心情喝,開個玩笑開個玩笑,我拿暗衣衛大統領的位置才換來可以隨意進入這紫金城,要不中書省大祭酒這位置和你換上兩條魚,要不六省六部任何一個位置,除了太傅餘家綬屁股底下那張太師椅,隨便你挑!”後面顯然是對湖畔那個對龍鯉餵食的小皇帝武素問說的。武素問坐在湖邊一心一意的餵食龍鯉,理都懶得理會身後滿身酒氣的成化帝,時不時的指尖逗弄一下湖中的龍鯉,興許是玩累了,懶洋洋的回答道,“中書省大祭酒?你不噁心那個一把年紀滿頭白髮的宋知命對你拋着一雙幽怨的老花眼,我還怕他在這紫金城再起一座樊籠陣呢!慎言慎言啊,皇帝,君無戲言,萬一這偌大的紫金城隔牆也長個耳朵!”
“慎言,君無戲言?我呸!你說我爲啥老是喜歡在你這湊近乎,這個龍都乃至整個武朝疆土,哪裡不是在我面前一口一個萬歲金安,背地裡卻是罵我昏君狗皇帝,弄得我連那個朕字都覺得噁心懶得說,也就你這不管面子上還是背地裡,嗯,怎麼說呢咯,都看我是個狗皇帝,還有鳳儀宮,雖然見到我就埋怨我是個酒鬼,但裡子上還是把我當成一個丈夫一個皇帝的,就是一看我喝酒就拿着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笤帚追着我打,一點都沒有皇后該有的大度!”成化帝打了一個酒嗝,看樣子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醉意朦朧不願醒。
“走了走了,去找秀兒喝酒去,今天就算是她讓我睡地板,我也要喝個夠!”成化帝嘟囔完,打着擺子搖搖晃晃站起來,露出一直拿衣服遮着的另一個酒葫蘆,醉眼朦朧的說道,“素問啊,藏你這的酒你要幫我保存好啊,別放湖裡,對魚不好。”也不管一旁跪着的劉貂寺顫抖的眉毛和嘴角,“對了,把剛纔的架勢再擺弄一下我看看,離得有點遠,沒看清。”成化帝本不報任何希望,卻發現武素問罕見的點點頭,右手修長的五指握拳推出,空氣中如同大火崔紅蓮般劇烈燃燒,有羅虎臣拳的氣勢恢宏,卻又多了些孤傲決絕的一往無前。
“厲害,怪不得子謙那小子要和你學藏劍之法,你這把刀真不出鞘?”成化帝迷糊的雙眼泛過一陣精明。
“此刀,不穿腸,不開刃,不出鞘!”
鳳儀宮,武朝皇后趙秀兒依着案牘,低眉專心致志的溫這面前的一壺酒,慵懶的打了個哈欠,揮了揮手招呼過來一個身穿淡綠色襦裙的宮女,皺着眉頭問道:“皇上還沒到麼?”宮女彎下腰做個萬福,“娘娘,翠竹在殿門口盯着呢,沒見着陛下的身影。”忽而又想起什麼,掩着嘴角笑着,“要不下臣去把那把錦繡笤帚備着?”眉毛彎彎煞是好看。
“哦?”卻見皇后趙秀兒擡起頭來,滿臉慵懶換做威儀,眉心一點紅痣熠熠生輝,一揮袖掃過面前,碎落一地的碎片“收拾完自己去宗人府吧。”宮女雙眼愕的睜大,極爲驚恐渾身顫抖,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一個勁不住的磕頭,不是這樣的,翠竹上次不是這樣的。
“哎呀,是誰惹我的秀兒生氣了。”殿外走進三個人,一名圓臉乖巧的綠衣女子領着皇帝和劉瑾進入鳳儀宮,成文帝看見一地的碎片,習慣性的看了一眼案牘旁沒有那把錦繡笤帚,打着哈哈,示意劉瑾不用跟着了,大刺刺的坐在案牘旁,拿起皇后劉秀兒溫了許久的的佳釀,“茲溜”一口吸進嘴中,眯着眼睛回味了許久。看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宮女,“算了吧秀兒,又不是多大的事,宗人府你又不會不知道,進去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你在這宮裡好不容易找着一個較爲貼心的人,不容易啊。”成文皇帝就算沒有親眼看到事情的經過,但是能讓對自己宮女極爲護短的皇后這麼生氣,無非就那麼幾件事。地上跪着的宮女練練向爲自己說好話的皇上磕頭,滲出來的鮮血染紅了地面,眼中的一絲怨恨卻沒有瞞過在座的幾人,成文帝嘴角掛起一分譏誚,好人難做啊,怨恨的居然是我。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趙秀兒冷聲說道,宮女如喪考批的近乎爬出了鳳儀宮。
“這下好了,偌大的鳳儀宮就剩下你和翠竹兩人,子謙在時還好,現在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了。”成文帝給皇后倒上一杯酒,幸災樂禍的說道,估摸是倒在被自己喝着不爽快,直接拿着酒壺往嘴裡倒。
趙秀兒白了皇帝一眼,“沒人了正好,省的在我面前讓我添堵。再說了,啓兒不在不是還有翠竹麼。倒是你,喝喝喝,就是到喝酒。”說完牽起圓臉少女的手,一邊幫襯着皇帝溫着酒壺,一邊說着女人間的體己話。成化帝醉眼朦朧的嘟囔一句,“沒見過這麼好的婆媳關係。”皇后趙秀兒倒是沒什麼,卻讓圓臉少女翠竹羞紅了雙頰,羞赭的不知所措,皇帝嘻嘻一笑,“翠竹啊,去把你爺爺那個大儒聖叫來把上元節那局沒下完的棋下完,天天在夫子廟帶着,孔老夫子估計都煩他這個後嗣了。”待翠竹走了之後,皇后面容一整啐道,“收起你假癡不癲的樣子。”
成文帝笑着放下酒壺,“你真想讓子謙娶了這個丫頭?要知道子謙對那個桃源的盲丫頭可是一片癡心啊。”
“那個瞎子最多當個暖牀丫頭,憑什麼將來母儀天下,至於翠竹,側妃位置少不了她的,啓兒年紀也不小了,正妃就在其餘幾個大姓中挑一個好了。”趙秀兒伸手撫平皇帝的衣襟,“還有就是西涼那邊。”
“嗯,我已經讓素問去了,知命他們幾個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
“狗咬狗,也挺好。”趙秀兒眼中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