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_第八十九章慘象

要從靈龍村到落陽村,其實路程並不算遠,何況秦風骨他們現在所在的那個山谷,距離落陽村其實也就只有一座小山相隔着。

因爲心中着急,這次秦風骨三人走得很快,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遠遠看到了山腳下的落陽村了。

跟秦風骨所在的靈龍村相比起來,這落陽村明顯要大一些,足足一百二十多戶人家,而靈龍村只有落陽村的一半左右。

剛到村口,秦風骨他們就發現村子裡用來防止山裡野獸襲擊的圍欄是敞開的,從村口進去百餘步的距離,路面的環境十分乾淨。然而再往裡走,就可以明顯看到了一些混亂的跡象。

先是一些燒焦的房屋,接着就是散落四處的屍體,越是往村子裡走,眼前所見就越是觸目驚心。

空氣中,一股燒焦和血腥的氣息混合在一起,極其難聞。地面上更是一灘灘的血跡,各個殘缺不齊的屍體隨眼可見,隱隱發出一陣陣的惡臭。

顯然,這些人死了應該有一兩天了,地上的血液都已經開始凝固成了血垢。

三人一路走來,崇越是已經來過一次,秦風骨則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而杜小月在看到落陽村裡這一副慘絕人寰的景象時,小臉已經嚇得煞白,一雙小手緊緊抓在秦風骨的手腕上。

她的手上不自覺有些用力,指甲甚至潛入了秦風骨的皮肉裡面,身體一陣陣地輕微顫抖着,卻還是強咬着牙沒有吭聲。

秦風骨感覺到了她的恐懼和不安,只是看了她一眼,說道:“不然你就閉上眼睛,跟着我走就行了,實在沒有必要強迫自己去接受這些殘酷的一幕。”

杜小月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可是隨着又往村子深處走去,路上死去的人越來越多了,常常是幾個,甚至十幾個人的屍體堆積在一起,男女老幼都有,那一個個死狀都是慘不忍睹。

此時就連秦風骨都已經忍不住緊皺眉頭,空氣中那股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的難聞氣味讓他隱隱有些反胃。

而一旁的崇越和杜小月二人,早已忍不住在那哇哇吐了起來。杜小月一邊吐,一邊忍不住痛哭失聲。

從小在靈龍村無憂無慮的他們,何曾見過這麼殘忍恐怖的景象,血流成河,屍堆如山,簡直有如煉獄一般。

崇越在第一次跟幾個同伴來的時候,看到這些景象時就已經將腹內的吐了個空,現在的他也只是在那吐着酸水,神情十分難受。

回頭再看身後的秦風骨,見到秦風骨竟然還能保持着十分鎮定的模樣,崇越心中暗暗奇怪的同時,開口說道:“再往前面不遠,就是浮生的家了。”

秦風骨只是點頭嗯了一聲,讓他繼續帶路。

接着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不遠,轉了一個拐角,到了一個小巷裡面,那小巷的盡頭,赫然可見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那院牆上,已經被燒出了一塊塊的黑色,整個院門更是已經化作了焦炭。

杜小月一聽說這裡就是浮生的家,就情不自禁地往那院子裡衝去,來到院子裡面的時候,迎面只能看到一片灰黑的廢墟,這個院子裡面已經沒有哪怕一間屋子留下。

一般這山裡人家,所住的房屋大多由黃土和木頭所造,一旦起火,不須一夜的時間便能化作灰燼。

秦風骨進去四下看了看,不由一陣搖頭。

崇越所說的沒錯,這院子裡確實已經再難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如果事發當時浮生不在家裡還罷了,如果當時他在現場,結果只怕不堪設想。

而這時,卻見杜小月一個人悠悠地往前走去,看着那四面化作灰燼的廢墟,那瘦小的背影顯得那麼的無助與悲痛。

她一句話不說,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兒看着。

崇越爬她一時傷心過度,會作出什麼其他的事情來,正想着要不要上去勸一下。卻見身旁的秦風骨一伸手攔住了他,並且輕輕地搖了搖頭。

秦風骨知道,杜小月之前堅持要來的時候,心裡或多或少都已經有了一些面對這般情況的心理準備。

悲傷、難過,這是肯定會有的,但是秦風骨不想這個時候上去勸她,須得等她自己能夠面對現實了才行。

秦風骨一面留意着杜小月那邊的狀況,生怕她忽然作出什麼想不開的舉動。另外一面,秦風骨似乎察覺到了這個院子裡有些不太對勁。

這個院子裡,好像除了那些房屋燒焦了之後的刺鼻氣味之外,似乎並沒有留下什麼血腥的氣息?

要知道,對於秦風骨他們這些武修來說,在打通身體關節的同時,也會讓嗅覺、聽覺、視覺遠遠高出常人。而對於這血腥之氣,秦風骨更是尤爲的敏感。

可是在浮生家的這個已經化作廢墟的院子裡面,秦風骨根本感受不到一絲血腥之氣。

想了想,秦風骨問身旁的崇越道:“以前你來到浮生這裡的時候,他家裡都有些什麼人?”

崇越擡頭看了秦風骨一眼,只覺他問這話有些奇怪。

原本自己正在沉痛中,並不怎麼願意回答秦風骨的話,奈何秦風骨再三追問,他才緩緩說了出來:“就他一個。”

原來浮生的阿爹死得早,孃親又常年積病在牀,他八、九歲的時候,聽聞靈龍村杜先生醫術高明,便獨自跑到杜家門前跪地求醫。杜簡秋看他可憐,又得知他的孃親也是從靈龍村嫁過去的,便答應了他的請求。

只可惜,浮生的孃親病的實在是太重了,即便是杜簡秋出手,也只是能夠暫緩一下他孃親的病情,根本就無法根治。結果沒過了幾年,他的孃親拋下了他也就此撒手人寰了。

好在浮生還有一個叔叔,就在他家不遠住着,時不時還能接濟一下,這才讓浮生活了下來。

聽完了這些,秦風骨心中一動,看了一眼前面還在傻傻站着不動的杜小月,他緩緩走了過去,說道:“我們走吧。”

杜小月沒有說話,只是在那兒站着,腦袋微微低着,雙肩時不時微微顫抖一下,像是在那一陣陣地抽泣,但卻強忍着沒有哭出聲音。

秦風骨知道她看到浮生家裡這副慘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心裡已經十分的悲痛。可是她又不願讓自己哭,或許是覺得只要自己一哭出來,她的浮生哥哥就真的是已經死了。

輕輕嘆了口氣,秦風骨說道:“小月,你別這樣,咱們再到別的地方找找,或許能有什麼意外的收穫也說不定。”

聞言,杜小月這才似乎有些一絲反應。

她緩緩地扭過頭來,看了一眼秦風骨,臉上一副悲痛欲絕的神情。秦風骨看到,這丫頭的眼淚一直嘩嘩地往下流着,嘴脣早已咬出了血,就是不肯讓自己接受浮生已經死去了的事情。

“秦大哥,你也認爲浮生哥哥沒有死,對嗎?”杜小月聲音顫抖着說道。

秦風骨聽着只是一愣,這還是他第一次聽這丫頭叫自己一聲秦大哥,平時沒事不是直呼名字,就是喂啊誒的喊。現在她忽然一聲秦大哥叫出口,秦風骨倒是有些不太習慣了。

秦風骨道:“你這傻丫頭,何必這麼爲難自己呢。不過你說的沒錯,在沒找到人之前,我是不會認爲他已經死了的。”

說着,秦風骨便將杜小月一把拉起,往院外走去。

“走吧,再繼續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浮生根本就不在這裡。”

浮生不在這裡?

一聽秦風骨這話,杜小月和崇越二人心中皆是一動。秦風骨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他發現什麼了?

對此,崇越的反應明顯要比杜小月要快許多,連忙問道:“秦風骨,你發現什麼了?”

秦風骨搖了搖頭道:“沒有,你剛纔說他的叔叔家在哪兒,快帶我們過去看看。”

崇越明顯有些不信,繼續追問道:“不對,你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快告訴我們啊。”

“算不上是什麼發現,我們還是先到他叔叔家看看再說吧。”秦風骨淡淡地道。

崇越無奈,當下也只得帶着二人往浮生的叔叔家裡走去。那兒距離浮生家也不遠,沒走幾步就到地方了。

浮生叔叔家的院子倒是沒有被火燒着,只是他們還沒有走進去,秦風骨就已經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頓時不由眉頭一皺。

雖然心裡再怎麼不願意相信,可是此時秦風骨還是隱隱有些不安的感覺來。

他實在不敢想象,如果在推開了這道院門之後,在那院子裡躺着的是一張再熟悉不過了的面孔,那時他會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秦風骨自認沒少接觸過死亡,甚至親自動手結束別人生命的次數也不再少數,他的心性已經因此變得日益堅毅。可是一旦這個死亡的對象,很可能是和自己相識,甚至是交好的人時,秦風骨的心裡忽然有些慌了。

如果,浮生真的在裡面,那……怎麼辦?

秦風骨不敢想象,幾天前還跟自己有說有笑,拿他們當作兄弟一般的人,會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去。

咬了咬牙,秦風骨還是一把推開了院門。

呼……

迎面一股屍體開始腐爛了之後的惡臭,秦風骨三人頓時就變了臉色。

在那院子裡面,地上隨處倒着四具屍體,一對四十歲左右的夫婦,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兒,還有一個則只剩下了腰部以下半截的殘缺屍體,上半身早已不知在什麼地方。

整個院子裡血紅一片,場面觸目驚心,還有不少綠蠅在那些屍體上面嗡嗡地盤旋着。

秦風骨三人的眼神幾乎都同一時間盯着那半截屍體,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似乎都在拼命地想要確認那具屍體究竟是不是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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