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楊瑞,你想什麼呢?”林新月用力推了楊瑞一把,嘟起嘴毫不掩飾地表露自己的不滿。“我說你今天是怎麼了?什麼時候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哦……”楊瑞只得歉意地笑笑道:“小月,我還在想公司的事情,怎麼?”
“又想……爲什麼你們男人都這麼看重事業?我爸爸這樣,現在你也這樣。”林新月難得地皺起眉頭道。“你們就不會想想怎麼好好生活嗎?”
楊瑞一怔,除了那次在山頂上的告白,林新月這還是第一次在平時流露出她這哀怨的一面,看來,這次她是真的生氣了。
“小月,對不起。”
林新月卻撇撇嘴,沒說什麼。
楊瑞暗歎一聲,卻一時拿不出更好的方法安慰她。自己何嘗又想這樣一天到晚算計這個算計那個呢?可是外公在病牀上的交代,又怎麼能夠推脫。而且既然接手了,那就自然不會敷衍了事,即便是能力未必達到要求,多少也要努力下的。
剛纔他在想的,其實就是和布洛的一番談話。說實話,對於布洛說的那些,楊瑞一個字也不敢相信。就算是沒有親身經歷過任何商業活動,但就算以腳趾頭想,也該知道公司之間的股份轉接絕不是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那麼說給誰就給誰的。布洛的所謂計劃雖然聽起來很完美,但實際操作的可能性,未免就太小了。
“他到底要做什麼呢?”這個問題,自從餘萬雷讓他做代理總裁起不到兩天,楊瑞就已經問過自己不知道多少遍了。商場如戰場,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可楊瑞現在不僅是對布洛一方的這個“彼”沒什麼瞭解,甚至對於法國分公司這個“己”也是同樣的不瞭解。也難怪他會總這樣愁眉莫展。
如果布洛的話裡有一部分真實,分公司的幾個大股東都已經被布洛家族收買了,那自己似乎除了相信布洛外,也別無選擇。可自己又憑什麼去判斷他們是否已經背叛了呢?
“楊瑞,你到底在煩心什麼?不如說出來讓我們一起聽聽吧,就算我們不能幫你,多一個人幫你分擔也是好的。”林霓裳溫柔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再一次把楊瑞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看着林霓裳從來都是無比恬靜的臉龐,楊瑞微微吐一口氣,把自己正在思考的問題說了出來。對於林家姐妹,他是絕對信任的。
“我可以告訴你,布洛的這些話,有一部分是真的,有一部分卻絕對是假的。”聽完楊瑞的敘述,林霓裳道。
“哪部分是真的?哪部分是假的?”楊瑞迫不及待地問道。
“關於他在家族裡不受重視這一點,我可以確定是真的。這一點在法國商界幾乎是無人不知,至於原因……我不方便說。我猜想他來追求我和小月的原因,也是想和我爸爸搭上關係,然後因此在家族裡提高地位。”
“可是手段未免太拙劣了吧……”楊瑞不由嘆道。
“不,關鍵是,他畢竟是法國人,雖然中文說得很好,可仍然不懂得中國人的傳統。在法國本地,他可是有名的情場高手,仰慕他的女孩子非常多。”即便是做這種分析,林霓裳仍然是一臉平靜,看不出半點兒異樣。“據說他曾經和另一個大家族的女性繼承人有過很深的交往,可是後來不知道爲什麼就停了。”
“行了,別提那個噁心的傢伙了,居然有臉說……想起來就噁心。”林新月卻沒有那麼客氣,因着布洛說某位股東昨晚在他牀上的緣故,對他的印象更是飛流直下三千尺。
“那確定是假的是哪一部分?”楊瑞又問。
林新月微微仰起頭,想了一會兒,道:“是他說你們公司幾個大股東都投靠布洛家族的事情。別的人我不清楚,但是納穆託?麥肯絕對不可能去投靠他們家族。這個人上一次在某個酒會上我還見過,當時有人告訴我說他以前其實也是一個大公司的創始人,可是最後卻被布洛家族不知道怎麼整得破產了,這兩年總算恢復了一些元氣,卻也只能做到你們公司的其中一個股東而已,而且恐怕在也不可能恢復成以前的那種情況。所以說他和布洛家族其實有深仇大恨,別人或許會投靠,他絕對不會。”
楊瑞聽完後反倒更加皺起眉頭:“那就不對了,既然連你都知道,布洛更不會不知道。他又憑什麼認定我一定不會知道?那麼他又爲什麼要用這種話來騙我?”
林霓裳也皺起眉頭,想了一會兒,卻還是搖搖頭答道:“那我也想不明白了。或許……他是覺得你剛來法國,對這些都不瞭解?”
“那也不會,他至少知道你們兩個和我在一起。”楊瑞有些茫然了。說了半天,自己仍然還是不知道該相信誰。
“當無法確定方向的時候,就先保證自己站穩腳跟。”一直默不作聲的方若凝突然道。“不明白對方要做什麼不要緊,只要明白自己要做什麼就行了。”
楊瑞一怔,對啊,其實自己又何必把事情想得那麼複雜。現在無非就是5%股份的問題,答應了有可能造成公司控制權旁落,不答應則可能失去一樁使公司飛速發展的大生意。可是即便沒有這個生意,難道公司就不會發展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以前的業績就分明是假的了。
說來說去,自己只不過是個暫時的領導者罷了,反正以後又不想長久地幹下去,既然這樣,那就穩妥點兒。
想通了這些,楊瑞突然覺得眼前豁然開朗起來,剛纔還糾集在額頭的愁雲瞬間就消散一空。
“哈哈,若凝,說得好。”楊瑞用力拍拍方若凝的肩膀,大笑道:“好吧,就這樣決定了。我們現在不要想那麼多,該幹嗎幹嘛去吧。小月,來,前面帶路,帶我去看看巴黎的夜景。”
看着楊瑞突然像換了個人一樣,幾個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林新月只是微微一愣,隨即便笑意盈盈地跟了上去。
林霓裳看了看同樣緊跟上的方若凝,皺眉想了想,這才緩步也跟了上去。
“什麼?拒絕提議?”福德的嘴巴幾乎都要咧到耳朵邊上了。如果不是還有幾分理智告訴自己眼前這個是人董事長的外孫,現任的代理總裁,他早已經怒吼起來。
“沒錯,拒絕。”福德的反應早已經在楊瑞的預料中,他只是輕輕點頭,重新確認了一遍。
“可是……可是這次的合作對於公司多麼重要你知道嗎?”急切之下,福德甚至已經失去了對楊瑞的敬語。
“我當然知道。”楊瑞微微提高聲音。“可是我絕對不允許在任何未知情況下做出這麼重大的決定。”頓了一頓,楊瑞又加了一句:“我相信我外公也不會允許。”
被楊瑞擡出餘萬雷來,福德一時無話好說。怔了半響,這才忿忿地丟下一句:“董事長不會這麼沒有冒險精神的,不過既然你堅持,那麼我們董事會見吧。”說完便奪門而出。
“這就是沒有絕對控股權的壞處啊,難怪布洛家族這麼執着於這個5%。”楊瑞無奈地摸摸鼻子,對一旁的方若凝苦笑道。“可是這人似乎不明白,現在已經不是創業的時候,冒險精神固然仍然需要,卻不是這樣的冒險。”
“當失敗的概率達到成功概率的4倍還多時,沒有必要的情況下,就不需要這樣的冒險。”方若凝應道。
“可惜啊,我沒有外公那樣的威信,一會兒董事會的時候,恐怕會很難過吧。”楊瑞喃喃道。
楊瑞的擔心自然不是隨便說說,實際上,到了董事會上,對於楊瑞拒絕和布洛家族合作,幾乎所有的在會股東都對此表示了強烈的不滿。畢竟,如果和布洛家族合作,將會獲得的利益會讓這些人的腰包鼓上不少。
“楊先生,請給我們一個理由。”說出這句話的人,就是布洛提到過的弗洛?根塔爾。他本人應該已經有47歲,然而從表面上看,似乎還不到40,可見保養得很不錯。而這個年輕的面貌,同樣帶來了年輕的問題。
“我想,我無法給你們一個能夠具有說服力的理由,我只能說,我不想在公司很穩定的情況去冒險。”
待方若凝把這句話翻譯過去,一衆股東的反應和福德大同小異。
“楊先生,恕我不客氣地說一句,不敢冒險的商人,不是一個好商人。”從這些股東堅持稱呼楊瑞爲“楊先生”,而不會換成“總裁先生”,就知道他們對他的看法了。
楊瑞嘆口氣,心知自己想要說服他們會十分困難,只是現在坐在這個辦公桌的頂頭,卻由不得他放棄。
“好吧,假如我答應布洛家族的條件,這個5%的股份,是從在座的各位身上哪一位出?又或者,是從我們可敬的股民身上出?我們總不能要求布洛家族自己去股市上收購吧?”
這句話一出,剛纔還吵吵鬧鬧的會議室頓時鴉雀無聲。
本來,作爲公司最大的股東,這次的交換自然應該是以餘萬雷手中的股份爲主,可是現在楊瑞擺明了不同意,其他人就更不敢輕易答應。畢竟,麥納斯公司的5%股份雖然市值不如康而達公司,但卻是一直增長,而康而達……說不定到手就會變成一堆廢紙。
“如果大家都不願意接受,那麼我拒絕這次合作,似乎也沒什麼問題吧。”楊瑞輕輕冷笑一聲,正是看準了這些股東們也不會來冒這個險,他纔敢直截了當地說出拒絕兩個字。而看現在衆人的反應,果然如他所猜測的一樣。
等了一陣見沒人說話,楊瑞敲敲桌子,決定結束這次會議。
“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麼就這麼決定了,今天中午的談判……”
“等等,我接受,這5%的股份,由我出。”猛地一個聲音響起,打斷了楊瑞的總結髮言。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掃向聲音發出的地點,倒要看看,是誰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冒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