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二樓的走廊上變得奇怪起來。一方面是林新月站在門前,緊緊盯着,連雙腳也不時地來回搓動,再加上臉上那繃緊的神情,緊張的樣子表露無遺。而反觀楊瑞,依靠着窗臺,望着外面,確實一臉愜意。實際上,他能夠這麼放鬆,完全是因爲對方若凝的信任。自從他見過方若凝以來,還從來沒有見她做過沒有把握的事情。
這種奇怪的狀態維持了一會兒後,一輛從山腳下竄出來的跑車突然吸引住了楊瑞的目光。這輛火紅色的跑車在綠蔭中地公路上極速盤旋,格外惹人注意。楊瑞一直盯着它從山腳下一路向上,直到最後小時在視線裡,這才收回目光,嘴中喃喃道:“奇怪,難道真的是他們?”
“啪嗒——”
還在他考慮的時候,身後突然一聲輕響,楊瑞還沒回過頭去,就聽到林新月滿是擔心的聲音:“方……若凝,我姐姐她怎麼樣?”
“經過我的初步治療,她的心臟衰竭已經得到了初步的抑制,請放心。”見到楊瑞回過頭來,方若凝衝楊瑞笑了笑,點頭示意一切正常。
“真的?”林新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小到大,她們的父親也不知道帶林霓裳看了多少有名的醫生,拜訪過多少家有名的醫院,所得到的最好結果也不過是能夠延緩發作時間,而現在卻聽到了這個好消息,一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以後繼續接受我的治療,相信可以在1年內徹底根治。”方若凝又追加了一句。
林新月不由有些疑神疑鬼起來,她探頭望了望房裡面。林霓裳正安靜的躺在臨時鋪好的牀上,夏日的陽光透過窗簾灑在她的臉上,反射出一層朦朧的光線,顯得格外安詳。林新月可以清晰的看到,林霓裳的臉上已經有了以前幾乎從來沒有看見過的紅潤,而且現在的呼吸十分平穩,再也沒有了以前那種經常會突然喘氣的狀態。看到這個樣子,可由不得林新月不信了。
她怔怔地看了半晌,這才突然回想起來,轉過身,一把抓住方若凝的手,激動地道:“若凝,求求你了,一定要治好我姐姐,只要你能治好她,你們想要什麼,我都會讓爸爸給你們,真的,求你們了。”
楊瑞本來有些好笑的看着林新月的表情,突然聽到她這麼說,頓時有些不快。臉色微微一沉,把方若凝拉到自己身旁,道:“林小姐,我們可並不是想貪圖什麼纔來的,既然你姐姐已經好了,那我們就此告辭。”
說完也不去看林新月,拉着方若凝轉身就向樓梯走去。
林新月說這句話本來就只是一時衝動,剛一說完就覺得後悔莫及,可是楊瑞竟沒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就下樓去了,不由讓她又羞又急。本來想張口叫回他們解釋一下,可話到了嘴邊最終卻還是沒說出來,等到終於下定決心想喊的時候,楊瑞和方若凝卻已經消失在了樓梯口。林新月跺了跺腳嘟囔道:“哼,反正你們和我一個學校的,以後不怕找不到你們。”回頭看看還在沉睡的林霓裳,乾脆就打消了念頭,轉身進門開始看護姐姐了。
而楊瑞這邊其實也在後悔,他畢竟是個18歲還沒有滿的少年,而且家境一直都還不錯,聽到林新月那個明顯居高臨下的話,自然會有些生氣。可剛剛生氣沒多久,他就想了起來,自己就這樣走了,那以後要是還要給林霓裳治療,可就不太好辦了。自己賭氣事小,耽誤了林霓裳的病情事大。可要讓他轉過頭又是在覺得拉不下面子。
“哼,反正一個學校了,以後不怕沒機會碰面。”楊瑞回頭看了看,卻起了與林新月不謀而合的念頭。
兩人直出了林家的大門,一路走到路口,這裡一邊向下,從這裡可以坐路由專線回到BJ市內,而另一邊則一路向上,直通向山上的另外一處風景區。
“剛纔那個是不是他們呢?”楊瑞站在路口躊躇,剛纔的那個火紅色跑車讓他很有些掛念。本來想也上山探探究竟,可想到自己今天本來的目的是去BJ理工大學找侯天成的,現在就已經接近正午,如果再上趟山,恐怕就沒有什麼時間讓他到處跑了。而且,即使上了山,也未必能夠找得到他想找的人,考慮了一會兒,只好作罷。
“若凝,我們回去吧,倒要看看猴子這傢伙到底怎麼了。”楊瑞一指山下,帶頭走過去。
兩人一路回到市內,直接來到BJ理工大學,因爲侯天成並沒有手機,而且更是連自己在哪個專業都沒有說,所以兩人找起來格外麻煩。幸好,還知道他所在的是金融系,兩人把這個系本屆的新生問了個遍,總算在一個宿舍樓裡找到了他所在的地方。
楊瑞點點頭,方若凝便伸手敲了敲門。
“篤篤——”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出一張疑惑的臉。
“你好,請問侯天成是住在這個宿舍嗎?”方若凝連忙問道。
那人盯着方若凝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楊瑞不滿地坑了一聲,這才連連點頭,同時讓開進去的道路。
“在,在,你們是他的朋友,來得正好,我們正愁沒辦法通知他的朋友或者家人呢。”
“嗯?”楊瑞不由一驚,也不等那人讓開,伸手一推就衝了進去。
剛一進門,一股刺鼻的藥味就衝進了楊瑞的鼻子,他順着味道望去,卻見宿舍靠近窗戶的下鋪上,一個滿頭包着白布的人躺在上面一動不動。楊瑞盯着看了好一會兒,纔看出來這個人居然就是侯天成。
他連忙跑到牀邊,細細看兩眼,發現他呼吸均勻,這才放下心來。
“若凝,來看看。”楊瑞輕聲把方若凝叫了過來。
方若凝也不用楊瑞吩咐,伸手按上侯天成的胳膊,過了一會兒回頭道:“沒什麼大礙,只是失血過多,身體非常虛弱。”
“失血過多?”楊瑞皺皺眉頭,示意方若凝幫侯天成治療一下,自己則拉過剛纔給他們開門的男生。
誰知一問這個男生,他卻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昨天侯天成出門後,直到晚上12點後纔回來,而一回來就已經是這樣包着白布了。幾個室友本想問清楚怎麼回事,結果被他拉住,並不讓他們去報告學校,然後就這樣一直到了現在。
“……就是這樣。幸好你們現在來了,不然他到現在還沒有醒,我們還不知道該怎麼做好呢。”
“嗯……那謝謝你們的照顧。”楊瑞點點頭,回頭看一眼侯天成。此刻方若凝已經治療完畢,在楊瑞的提醒下,並沒有讓他醒來,但臉色好了不少。
見楊瑞望過來,方若凝道:“他沒多大問題,現在就是需要休息。”
“好。”
楊瑞也來到牀前坐下,耐心等待起來。
這樣過了幾個小時,夕陽的最後一縷光芒消失的時候,侯天成突然哼了一聲睜開眼來。
“咦?楊瑞?若凝?你們怎麼來了。啊……”一見到窗前多了兩個人,侯天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一邊打着招呼一邊掙扎着爬起來。
“行了,你好好給我躺着。”楊瑞伸手一把把他按了下去。“還說我們爲什麼會來?如果不是來了,還不知道你成了這副德性。”
“嘿……這不是不想讓你們擔心麼。反正也沒多大回事,我身體這麼壯,很快就好了。”侯天成乾笑兩聲道。
“好個屁。”楊瑞微怒道。“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頭上包得跟木乃伊似的,那有那麼容易好。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侯天成摸摸腦袋,嘿嘿一笑:“也沒什麼,被人用酒瓶子砸了。”
楊瑞一驚,道:“爲什麼?”
“這個……”
原來,侯天成昨天道學校報到後,把雜事處理完了有些無聊,便到學校外面到處走走,無意間發現一個酒吧正在招聘服務員。工作時間爲晚上8點到12點,侯天成覺得正合適,便進去應聘。誰知一下就中了,而且當天晚上就上班。
本來侯天成還爲自己這麼快就找到一個打工的地方而高興,哪直到天有不測風雲,昨天晚上突然有兩撥人在酒吧裡打起架來,楊瑞一個不小心,就被其中一人用酒瓶子砸中了腦袋。當時酒吧裡一片混亂,侯天成只好自己摸到了附近的診所去隨便包紮了一下。等回到宿舍的時候,再也支持不住,只給室友交代了幾句就躺了下來,結果就這麼一下子躺到現在。
“他奶奶的,真倒黴,第一天上班,還連一分錢都沒掙到呢,結果先被打了。說起來,北京這邊的醫藥費還真貴,我不過包紮了一下就花了好幾百,看來頭兩個月要緊張了。”說道後面,侯天成不由開始罵罵咧咧起來。
楊瑞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你這個傢伙,想要找工作和我說一聲就好了,我就讓老媽給你安排一個工作,不比在酒吧裡當服務生好多了。”
聽到楊瑞這話,侯天成神色一黯,低下頭默然不語。
楊瑞陡然一驚,立即在心裡狠狠罵了自己一句。他和侯天成做了這麼長時間的朋友,對他非常瞭解。因爲家境不好,侯天成在楊瑞面前一直有些自卑,而這種自卑到了最後就變成了自傲。他從來也不接受楊瑞的人和幫助,而反過來總是在自己能幫得上的地方幫楊瑞。比如說……幫他打架。這樣時間一長,侯天成倒是非常像楊瑞的大哥一樣。楊瑞對這種情況也心知肚明,所以一直習慣這樣,平時也很注意不刺激侯天成,只是今天看見他受了這麼重的傷,忘了顧忌。
“呃……猴子,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對了,你還沒吃飯吧,想吃點兒什麼?我去給你買。”楊瑞想了半天,冒出這一句話來。
話音剛落,侯天成的肚子突然咕地叫了一聲,兩人一愣,對視一眼,同時大笑起來,怪異的氣氛這才被消解。
“嗯,確實餓了,我們去吃飯吧。”侯天成掀開被子準備下牀,誰知道剛一動身子,腦袋就是一昏,差點兒摔了下來。
楊瑞連忙把他扶回去,道:“好了,你在這裡等着,我們去買東西。”
侯天成掙扎了幾下,發現自己確實起不來,忍不住皺起眉頭:“這可不行,今天晚上還要上班呢。總不能第二天就礦工吧。”
“上什麼班,就你這個樣子,怎麼去?得了,你把地方告訴我,我去幫你請個假,你們老闆該不會要求昨天腦袋剛被打破的傢伙還要去上班吧?真要這樣,那在那裡待着也是找死。”
侯天成又動了兩下,只好宣佈放棄。“那好吧,你去幫我請個假,一定要說清楚。酒吧的位置很好找,你從南門出去,然後左轉……”
“行了,你少擔心了,睡你的覺,我們一會兒就回來。若凝,我們走。”聽完侯天成敘述完位置,楊瑞拉起方若凝就向外走。
等出了宿舍的門,爲了節約時間,楊瑞便和方若凝分頭行動。因爲方若凝更瞭解該給侯天成買什麼東西,所以由她去買食物和藥品,而楊瑞則直奔酒吧。
“好吧,若凝,你應該記得回去的路,一會兒賣完東西你就直接回去,我可能沒那麼快,你就不用等我了,不然猴子會餓死。”
“是。”
“OK,那就走了。”
楊瑞揮揮手,向酒吧的方向跑去。
身後的方若凝看着楊瑞跑去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左右望了一圈,這才轉身向另外一個方向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