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直等到夜色漸濃，滿城漆黑的時候，楊瑞才聽到寢室窗外響起的“鏗鏗”兩聲。
拉開窗戶一看，方若凝正在樓下向上仰望，路燈下映襯得她的臉煞白，倒讓初見到的楊瑞嚇了一跳。
手在窗戶上一撐，楊瑞已經翻過窗戶，在樓下的幾個窗階上借力幾下，已經穩穩落在方若凝身旁。
“怎麼樣？”
方若凝點點頭道：“救回來了，不過他們不方便過來，想讓你過去見見他們。”
楊瑞皺起眉頭，果然，這件事情不會就此結束。
跟着方若凝迅速躍出學校的圍牆，在周圍的大街小巷上來回穿梭了一會兒，終於停在了一個小巷裡很不起眼的小屋前。
楊瑞仔細打量了一下左右，這裡是城市中經常會見到的棚戶區，一間間簡易的小屋互相依託，組成了一個和外圍的高樓完全兩樣的住宅區。
此時已經是子夜，除了有一家裡面還有昏暗的燈光以及麻將敲桌的響動外，別的地方竟是全部漆黑，猶如鬼域。
楊瑞越看越是心驚，如果說方先生和柳傳雄需要到這個地方來藏身，那麼世態顯然已經很嚴重了。
“柳寧，是我。”方若凝走到小屋前敲了三下門，一長二短。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出柳寧明顯透着疲憊和擔心的臉。先看了看方若凝和楊瑞，再向左右遠方看看，這才招招手示意兩人進去。
屋內被一塊木板隔開，內屋裡一個大概只有40瓦的燈泡正散發着昏黃的燈光，方先生和柳傳雄兩人正斜靠着木板牀上，見到兩人走進來，掙扎着坐了起來。
“別動。”即使沒有方若凝那樣的眼神，楊瑞也一眼看出來兩人現在傷得很嚴重，兩張臉在燈光的照射下，完全只剩下燈光的蠟黃色，根本已經沒有半點兒血色。
把兩人扶回牀上躺好，楊瑞別過頭看看方若凝。
方若凝則搖搖頭，指指楊瑞再指指自己，示意自己沒有給兩人治療過。
楊瑞更是皺緊眉頭，方若凝會不主動給兩人治療，那代表着兩人的傷勢已經非常嚴重，方若凝如果想要治療的話，很可能會暴露出自己超越時代的能力。
“你們覺得怎麼樣？”楊瑞向兩人問道。“要不要去醫院？”
“很嚴重，不過死不了。”雖然受傷，方先生依然一副輕鬆的表情。
“中了雲老賊一掌，不過他終究是沒想到我這些年武功大進，這一掌可要不了我的命，哈……咳咳……”柳傳雄剛笑了一聲，卻止不住咳了起來。
“若凝，你幫忙看看吧。”楊瑞向方若凝吩咐道。
見方若凝向自己投來詢問的目光，楊瑞點點頭，示意她可以稍微表露一些超現代的能力。
“好。”方若凝上前一手按上一人的背，不一會兒，就見兩人臉色漸漸紅潤起來，顯然傷勢已經大好。
“已經好多了，多謝若凝小姐。”方先生吐出一口，看向方若凝的目光變得有些不可思議。“若凝小姐的功力真是深厚，我委實想不出你這份內功是怎麼練出來的。”
“現在還是先不要討論這個了。”楊瑞打斷了方先生的詢問。“你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先生和柳傳雄對視一眼，同時嘆一口氣。
“我還是太沖動了，反而連累了方大哥。”良久，柳傳雄才道。“本以爲我和方大哥兩人聯手能夠穩勝老賊，誰知道終究還是技遜一籌。”
“說連累就太見外了。”方先生微微一笑。“說是衝動倒是真的。不過這樣也好，起碼也讓我們認清楚了對方的實力，再來報仇的時候，就不至於這麼沒頭沒腦地去了。”
見楊瑞還是一副不明白的表情，方先生又道：“事情是這樣的，前些天我們接到一個消息，雲天生要外出遊玩，聽說身邊並沒有隨從，我和傳雄便決定利用這難得的機會去爲他報仇。沒想到，雖然雲天生沒帶隨從不假，我和傳雄兩人卻還是敵不過他和他的二子，實在是慚愧啊。”
“原來柳大哥的仇人真的是雲家。”楊瑞的猜想果然沒錯。
“咦？原來你不知道？”方先生也是一愣。
“我一直沒向楊小弟說過，不過事情到了這個份上，說不說也就沒什麼區別了。”柳傳雄道。
“糊塗！”方先生卻是一跺腳。“楊小弟不知道便罷，這樣他可安心置身事外，可是現在你既然把他拉了進來，那雲家肯定也不會放過楊小弟，這樣豈不是害了他。”
“這……”柳傳雄一時說不出話來。
楊瑞微微一笑，道：“方先生過慮了。就算柳大哥不說，因着柳寧的關係，難道我還真的能置身事外不成？何況，今天若凝把你們救出來，雲家肯定已經知道了。何況……雲家雖然勢力龐大，可我未必就怕他們。”
“唉，可是讓你捲進來，我總是於心不安。”
“好了，方先生還是先不要管這些。”楊瑞打量了一下房子，道：“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
“現在我們行動失敗，雲家一定在BJ城內大肆搜捕我們，這裡已經不能久留了，我們打算一會兒趁天還沒亮就出城遠避。”方先生看看楊瑞，似乎想起什麼問題。“雲家是知道我和寧兒的關係的，爲了她的安全，我們決定帶她一起走。”
“啊——”柳寧輕輕叫了一聲，似乎並不知道這個決定。
“楊小弟，雖然我知道你背後勢力也不小，可那畢竟不是江湖上的勢力，雲家真要找你麻煩，怕你也不是那麼好躲，如果可能的話，還是避一避得好。”
楊瑞呵呵一笑，拍拍一旁方若凝的肩膀，道：“有若凝在我身邊，我還怕什麼危險，方先生過慮了。”說完瞅瞅門外，此時連那一家的麻將聲也已經消停，夜色下的街道更是寧靜。“如果兩位決定走的話，我想還是趁早比較好。”
方先生翻很下牀，活動了下手腳，點點頭：“方若凝小姐還真是夠神奇，我的傷勢好了大半，這下一定能逃過雲家的追捕。”
“我也差不多。”柳傳雄也跳了下來。“說起來還真是憋氣，要不是雲家的那個小兔崽子武功也這麼高，我們說不定就殺了老賊了。”
“雲家的二兒子？是不是雲宏？”楊瑞問道。
“對，就是他。”方先生點點頭。“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武功還麼這麼高，想不到幾個月不見，就已經精進到這個地步，難道以前是隱藏實力？”
楊瑞暗中吐吐舌頭，雲宏的武功精進，顯然和自己脫不了干係。
“好，事不宜遲，我和方大哥這就要出發了。”柳傳雄伸手從牀底下拿出一個包，看樣子他們早就準備好了行動完立即遠遁。“楊小弟，既然你堅持留下，我也不好多說什麼。有若凝小姐在你身旁，我相信也沒什麼人能傷害得了你，不過，萬事還是要多小心。”
楊瑞不由苦笑，自己付出了秘籍的代價才讓蔡雲兩家做出不干涉生活的決定，現在卻又被柳傳雄給牽扯了進來，還真是世事難料。
“爸，我想留下來。”一直默不做聲的柳寧突然道。
“嗯？”幾人同時愕然望向她。
“你留下來做什麼？雲家肯定知道你和我們的關係，繼續待在這裡那是找死。”柳傳雄喝道。
“我……我就是想留下來。”柳寧的聲音中，似乎有着無限的委屈。
“寧兒，不要胡鬧。這可是事關身家性命的大事，絕對不能感情用事。”方先生似乎很不經意地掃了楊瑞一眼。“記住，無論你想做什麼，也只有先保住姓名才行。”
柳寧低着頭，用力咬着下脣，好半響，才輕輕點頭。
方先生幽幽一嘆，拍拍柳寧的肩膀，拉着柳傳雄當心走了出去。
聽到他們關上門的聲音，柳寧這才擡起頭，望向楊瑞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
“楊瑞，也許……我們這一別，從此就不能再見了。”
楊瑞動動嘴脣，本想說我們可以通過電話上網聯繫，可是轉念一想幾人既然要逃避雲家，自然是要全面拋開以前的事物，以後想來也不會和自己聯繫。想到這裡，心裡也不由惆悵。又想到柳寧可以算是方若凝真正自己交來的第一個朋友，她這一走，方若凝的下一個朋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現，也是非常惋惜的一件事情。多種思緒混雜在一起，楊瑞只能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若凝，我們以後應該也不會再見了，本來我還想向你討教一下武功，現在看來沒什麼機會了。”柳寧又轉向方若凝道。
方若凝的眼神中，首次出現了一絲迷茫的神色。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還是不懂得什麼離別情懷，只是，仍然有一些異樣的不知名的情緒出現在她的核心中，讓她不解。
“總之……再見了。”柳寧咬牙吐出這兩個字，轉身拉開門就跑了出去。
楊瑞和方若凝趕到門口看去，就見方先生和柳傳雄衝兩人揮揮手，帶着柳寧躍上旁邊的圍牆，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城市的茫茫夜色中。
“生離死別，總是讓人這麼難受。”看着幾人消失的方向，楊瑞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楊小弟還真是好興致，凌晨時分在這裡嘆惜生離死別，實在讓我佩服。”另一頭，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楊瑞一點兒也沒有意外，緩緩轉過身來，看着雲宏從黑暗中慢慢走到路燈下。
“就你一個人？”
“當然不是，他們繼續追去了，只不過我看到楊小弟你突然出現在這裡，感到好奇罷了。”雲宏笑道。
楊瑞嘿嘿一笑，道：“好了，我們也不要拐彎抹角，你自己是一個人，可是你看看我現在是幾個人？”
雲宏面色一變：“你讓若凝小姐去攔截我的手下了？”
“你很聰明。”
雲宏死死盯着楊瑞，沉聲道：“楊小弟，本來我想就當作沒看到你幫助那兩個刺客，可是你現在這樣做，讓我很難辦啊。”
楊瑞卻仍然一臉笑意：“本來我也想忘記自己還握着對你的兩個要求，你這樣做，也讓我很難辦啊。”
這一下，雲宏的臉色真地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