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行剛走出“閒酌”酒樓,忽然發現王后大街上擠滿了人,而且以那些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爲多,一個個如同過節一樣,穿得花枝招展的,她們三五成羣地扎着堆兒,興高采烈地不知道在議論着什麼。
相比這些中年婦女的表情,她們身邊個別的中年男性和青年子女們則是一臉陰鬱的表情,明顯對這種場合很不適應。
風行起初還以爲這是王后大街經常性的集會,但很快就發現不一樣了。兩個身着全身甲的騎士,各挑着一面繪着黑色城堡的矩形旗幟,催着馬“得得”地順着王后大街向皇家學院的方向緩步走了過來,他們兩人的身後,分別是一些由挑着燕尾旗的見習騎士和挑着三角旗的侍從騎士編成的小隊,他們有的穿着鍊甲,有的穿着鱗甲或皮甲,看起來倒也衣甲鮮明。
“來了!鐵公爵來了!”那些中年婦女們嘩啦一下,都閃到了兩邊,把王后大街的中間給空了出來。正當站在街道中心的風行還在摸不着頭腦的時候,一隻柔軟的手便把他也扯到了兩側的人羣裡,說:“站在那兒發什麼呆呢,小心被馬踢了。”
風行看到拉他的人是同班同學雲輪亞楠,先笑了笑,說:“這種場面會經常出現嗎?好大的排場!”
“不常出現。”雲輪亞楠說:“不過十幾天後的中秋節上,聖王陛下會來皇家學院的,到時候的排場只會比這更大。”
王后大街的遠端不斷響起了那些中年婦女們的歡呼聲,這邊的人想擠過去,更遠處的人又想擠過來,一下子大街上變得非常混亂。雲輪亞楠拉着風行脫離了人羣,站在已經變得冷清的酒樓前,等待着道路恢復暢通。靜靜地站在人羣外的可不只是他們,幾乎所有的中年男子或年輕男女們都冷冷地看着那邊喧鬧的場景,與那熱鬧的街道中心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好像有些不對勁兒?”風行看着這極爲怪異的一幕說道。
雲輪亞楠苦笑了一下,說:“如果某位男人的妻子在二三十年前就以與某位‘情聖’上chuang爲榮,如果某位子女生活在每每忤逆了父親,就被呵責爲‘野種’的環境中,有些不對勁兒也就不奇怪了。”
“那位情聖就是鐵公爵?”風行遠遠地看到人羣正中有個花白長髮,身穿素雅長袍,輕搖羽扇的中年男人說。
雲輪亞楠順着風行的目光看了過去,說:“是啊,就是他,這個被外界傳爲擁有七族女友的老男人。”
“七族女友?”
“是啊,神族、精靈族、矮人族、人族、半獸族、不死血族、魔族。”
風行“嗤”地笑了一聲,然後搖了搖頭,說:“這個是不是有些太誇張了,竟然有傳說中的神、魔族?”
“反正大家都這麼說,誰知道呢。”雲輪亞楠也不太相信這些傳言。
兩個人說話的工夫,鐵公爵已經來到了近前,他的護衛雖然竭力地阻止着那些試圖靠近的婦女們,但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不耐煩的表情,反而始終掛着一絲含而未露的微笑,有時還向兩邊頷首示意。
他身邊一個穿着黑色魔法長袍的長鬚老者把頭湊近他悄悄地說:“我們還不如輕車簡從地來呢?這樣的場面太混亂了。”
鐵公爵輕輕地搖了搖頭,說:“打敗對手可不能全靠算計,老夥計。有時候還得靠人心的支持,而要做到人心所向,經常性地暴光還是必要的。”…,
他們兩個人正說着話,就有一個前方的護衛湊到長鬚老者的耳邊說了幾句話,長鬚老者點頭示意他下去,纔對鐵公爵說:“三王子殿下過來了。”
鐵公爵點了點頭,就看到前方的騎士們都向兩邊閃開了,一個故意穿着古樸的黑色長袍、脣下留着兩撇不知道是貼着的還是硬刮出來的小鬍子、眉宇間卻仍透着一股稚嫩氣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幾個劍士打扮的同齡人,他們都是皇家學院的學生。
“鐵叔叔!”三王子聖光輝首先行禮說。
鐵公爵皺着眉頭看着他,但最終還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然後示意旁邊的侍衛爲聖光輝讓了一匹馬,讓他跟自己並轡而行。
“怎麼這樣的打扮?”
聖光輝明顯沒有聽出鐵公爵口氣裡的那絲責備,他伸開雙手得意地展示着說:“是不是顯得老成多了?”
“十七八歲的年紀,非要裝得那麼老成做什麼?”鐵公爵的態度儼然一位嚴父,“沒事多學學你的哥哥們,大王子殿下隱忍的功夫也就罷了,你至少學學二王子親厚待人的態度,那樣纔有王者風範。”
聖光輝咧咧嘴,說:“我要王者風範做什麼?我又成不了聖王。對了,你說三四十歲的女人喜歡我這樣的扮相嗎?”
“別整天遊手好閒的。”鐵公爵板着臉,教訓着說:“只要聖王陛下沒有最後確定繼承人的人選,你們三兄弟誰都有機會,不要妄自菲薄。”
聖光輝全把這些話當成了耳旁風,這時看着話不投機,就驅了一下坐騎,才轉頭對鐵公爵說:“我去看看鐵亮大哥今天在不在學校,您前幾次來的時候都沒能見到他。”
鐵公爵一聽到鐵亮的名字,便嘆了一口氣,人也委頓了許多,“那個逆子,不見也罷……”
那些中年婦女們,終於在鐵公爵和聖光輝進入皇家學院後,意猶未盡地散開了,皇家學院的學生們這時候才陸續從恢復暢通的道路上進入學院。
風行鬆了一口氣,剛要離開“閒酌”酒樓,忽然聽到身後響起了“乒乒乓乓”地瓷器碎裂聲,接着就響起了一個醉醺醺的聲音,說:“酒!快給我上酒……”
酒樓的侍者當然知道皇家學院的學生們一個個地位高貴,不是他這種平民能惹得起的,就賠禮打躬地說:“您實在不能再喝了,再這樣喝下去,會出事的。”
風行聽着那個聲音有些熟悉,勾頭一看,竟然就是他來學院第一天時遇到的胡楊棘,不過現在他看起來頭髮零亂,滿臉上也鬍子拉茬的,配上那深陷的眼圈和佈滿血絲的眼睛,看起來跟地獄裡出來的惡鬼差不了多少。
只見他把桌子上幾乎要擺滿的瓷器酒瓶全部都掃到了地板上,然後一手抓住了侍者的領口,怒氣衝衝地逼近了說:“這些酒只夠我開胃!快上酒,不然要你好看!”
風行擡腿就走了進去,後面的雲輪亞楠“喂”了一聲,說:“你進去做什麼?很快就要上課了。”
“你先去吧,我一會兒就到。”風行頭也沒回地說着,就徑直走到了胡楊棘桌前,扒開了胡楊棘的手,說:“別喝了,我現在送你回去。”
胡楊棘張着醉眼惺忪的眼睛乜斜地看着他說:“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多管閒事!”說着一拳就打了過來。
他那軟綿綿的拳頭被風行一把抓住,然手腕一翻,把他的手臂擰到了背後。風行看着他踮着腳尖叫痛的樣子,說:“如果你不是冰凌的朋友,我才懶得管你呢。”
風行拉着他的手臂把他拖走,這時纔像想起了什麼,回頭對侍者說:“他的酒錢付過了沒有?”侍者剛要回答,風行又接着說:“要沒付的話,我先去取了錢再來接他。”
正捂着脖子乾咳的侍者,聽他這麼一說,連忙擺擺手說:“不用了,不用了,趕緊把他弄走吧!”
風行剛把胡楊棘拖出了酒樓,冰凌就從後面趕了上來,心裡雖然高興,但嘴裡卻故意用淡淡地語氣說:“你不是早就來了嗎?怎麼還在這兒呢?”
“諾!”風行用下巴一指胡楊棘,“你朋友剛纔在酒館鬧事呢,我把他拖出來了。”
“胡楊棘?!”冰凌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很快就裹上了那層冰冷的外殼,她冷冷地說:“你怎麼搞成這麼一副樣子了?”
胡楊棘在看到冰凌後,才終於認出了風行,對於這兩個還算朋友的知情人,他便不打算再隱瞞內心裡的痛苦了,他虎目含淚地說:“聆音,聆音她……賣身爲歌舞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