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的宮宴照常舉行,最受皇上寵愛的公主永安瘋了的事情沒有泛起半點漣漪,原本想拿此事作梗的那些人也紛紛歇了心思,一時只道是帝王心海底針。
歐陽少卿進了御花園卻沒有瞧見清歌,反倒是看見了北辰安,他堅韌剛硬的面孔上染了三分薄怒,開口就是:“大楚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麼?”
“不滿意就趁早回去。”歐陽少卿只是斜睨一眼,並不多說,越過他就坐到了皇上的左手邊。
那是向妃常坐的位置,而皇上的右手邊則是皇后坐的,明眼人都知曉,只不過這沒有明確規定,所有衆人見了也只當是沒看見,紛紛扭頭說自己的話。
“朕若是封雲清歌爲郡主,你當如何?”
郡主就是皇上認定的姐妹,按照輩分來說可就是歐陽少卿的姑姑了,他自然不肯,可這種事情他不能做決定,唯一能想到的,只是皇上最終想要做什麼,而他身爲臣子根本沒有說話的份兒。
權力之下,歐陽少卿沒有機會去反駁,到嘴的話又吞回了肚子裡:“自然是好的。”
皇上滿意地收回目光,心中的石頭重重落下,究竟是他的私心,只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的目光在衆人臉上掃了一圈,卻是更加冷漠了。
自從秦婉去世那一刻起,他的心似乎就再也波瀾不驚了,曾經的他那樣痛恨清歌的存在,知道想起當年秦婉說過的每一句。那些溫柔或者冷淡的話語都被他深深記在了腦子裡,即便是現在腦子傷風破損也忘記不了。
就着有些暗的光線,皇上看見清歌正舉着一直玉筷閒閒地挑着魚肉,一盤都吃完了,還癟了癟嘴,扔了筷子就看着樹木發呆了。
“來人,給每個人一盤魚,這魚吃着味道極佳,御廚要重賞!”
許久不開口的皇上一說話,衆人就閉上了嘴巴,紛紛跪下道謝,只有清歌還凝視那棵大樹,眼裡滿是懷念。
熟悉
的香樟味瀰漫開來將盛夏的生機盡顯,清歌悠悠嘆了口氣,就聽見桂公公將一盤魚端給了她。
這東西還要桂公公親自送來,清歌打量了周圍一眼見人人有份,就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味道的確很好,因爲味道很苦膽似乎破了,清歌才覺得好吃。
越是苦越是能記住教訓,清歌眯了眯眼睛,就見慕容風披着戰袍走來,跪在金鑾之下:“啓稟皇上,臣自請回東南角常守,那裡有數十萬的百姓常年受倭寇侵擾,臣心不安。”
清歌恍然一驚,不是還有二十多日麼,爲何他又將日子往前提了提?
正驚疑不定,皇上已經答應。
衆目睽睽之下,這位風霜不染的少年將軍昂首挺胸離開,至始至終未看見清歌一眼,步子沉沉而堅定。
身後無數唏噓聲此起彼伏,女子們的哀怨更是數不勝數,只有清歌神色漠然,身子卻是倒在了木凳上,眼前一片花白,呼吸竟然都要堵住了。
“衆人聽令!”桂公公叫了一聲,衆人紛紛望去,就見他的手裡捧着聖旨,沒猜想出這聖旨爲何與每個人都相關,桂公公那尖細的聲音很快在御花園傳開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有女清歌品行高潔,玲瓏剔透,救死扶傷懸壺濟世,是世人衆望所歸。朕心甚悅,今日即封爲長樂郡主,欽此!”
衆人都是驚慌的神色,雲清歌在外的名聲從來都是貶褒不一,即便是他們都看不穿這個女子的真實面目,更可怕的是她年僅十五,心思卻沉如大海。
這樣的女人哪裡堪當皇上的姐妹,而且年紀這麼小,皇上不知如何想的,一聲皇妹日後叫起來,那可真是奇怪。
而被衆人瞧着的清歌卻是不緊不慢地撩起裙襬上前,行了個恭敬的禮就接過聖旨,末了餘光在皇上左手邊的慕容少卿的身上僅僅停留了一瞬,就笑對皇上:“吾皇萬歲。”
她是知道的,衆人驚疑不定的
神色足以證明,皇上要封她爲郡主的事情從未被任何人知曉,而她乍一聽都以爲耳朵出了錯。
這聲萬歲有說不盡的疏遠,可是皇上卻笑了,那種發自內心的笑意讓他看着年輕了很多歲,眼角的紋路看不清了,年輕時的俊美臉龐依稀可見。
清歌將頭垂得更低,卻聽皇上再度開口:“坐到朕身邊來。”他的聲音褪去往日的凝重莊嚴,卻是和藹可親,只不過清歌臉上的冷意依舊沒有褪去。
皇后的手指已經是忍不住地扭曲拉扯,她就算到秦婉即便是死了也不安寧,留個女兒壓根和皇上沒血緣關係還叫皇上如此掛心。多少日,皇上都未踏進後宮一步了,後宮的女人們伸長了脖子都在說風涼話。
可是漸漸地,她身上掠起了一陣寒意,扭頭一看是皇上的目光,一瞬間她如墜冰窟,嘴巴動了動,跟着皇上的目光轉移到了清歌的臉上。
那張臉和秦婉十足相似,只不過那一身的戾氣和秦婉不食煙火的柔婉氣質沒有一點像,她不情不願地讓開座椅,扶着清歌坐上去,而自己則是坐到了下面。
有幾個言官早就坐不住了,起身剛要說話,就聽見皇上的聲音:“奏樂!”
他們有緩緩落了座,心裡都清楚皇上這是厭煩了他們的話語,這是給他們一個臺階下,要是不順着老虎鬚捋,他們就可以告老還鄉了。
衆人都眼巴巴地望着,皇上左手邊是景王,右手邊是新晉的郡主,這件事情看着奇怪,可是衆人心裡隱隱有了一個念頭,嚇得都不敢作聲。
有些人就是這樣,如果不說話就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可是一旦他說了話就再也沒有人敢說,就纔是權力和人脈的區別,清歌緩緩閉上了眼睛,嚥下那口苦澀的魚膽,心頭酸酸的。
“桃之夭夭灼灼芳華,長樂你如今到了出嫁的年紀,可是有中意的男子,朕今日爲你指婚可好?”皇上的眼睛微微眯着,笑意清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