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夫人陽貨

聽到鄭峰說要害宋老爺子,小蓮真的急了,“不行不行,峰哥,我怎麼能害人呢?要是被官府查出來,可是要千刀萬剮的。”忽然小蓮彷彿又意識到了什麼,急聲道:“你給錢老爺說咱們的事了?這種事怎麼能讓外人知道呢?”

鄭峰忙道:“錢老爺說了,等收拾了錢家,就把你許配給我。”

“峰哥,你別聽你們家老爺胡說八道,他是出了名的壞,到時候他不認賬怎麼辦?”

“不會不認帳的,”鄭峰肯定地說,“錢老爺已經給了我二兩銀子。只要你把這包東西放進去,錢老爺說,不但會再給我三兩銀子,還會讓咱倆成家。你看看,這是那二兩銀子。”

小蓮沉默下來,好像有點猶豫。這時,鄭峰又掏出一樣東西,說道:“蓮兒,你還不相信我嗎?這是我家祖傳的玉墜子,只給長房的兒媳婦,現在我就把它給你。”

過了一會兒,小蓮問道:“這包是什麼東西?”

鄭峰道:“這是幾朵毒蘑菇,是西山上最毒的那一種,一點味也沒有。你煎藥的時候放進去兩朵,煎完藥後再從藥渣裡把它撿出來,誰也不會發現。那宋老頭吃了後,只會無聲無息昏死過去。”

宋錚匍匐在地上,在麥秸垛的陰影裡稍稍向前爬了一下,他看見小蓮哆哆嗦嗦接過一個小紙包。鄭峰則將玉墜和一個二兩重的小銀錠一古腦塞到小蓮懷裡,然後抱住了她,不斷撫摸她的後背,以示安慰。

這時,小蓮喃喃地說道:“峰哥,我去年到田裡給長工們送飯,你就開始接近我,這是不是你家老爺指使的?”鄭峰馬上賭咒發誓,說是真的喜歡小蓮,不過今年夏天被錢老爺發現了,才威逼利誘自己做這件事。接着鄭峰便拼命地親吻小蓮,這對亡命鴛鴦彷彿生離死別一般,不顧小蓮的大姨媽還在,就帶血上陣,瘋狂地折騰起來。

宋錚悄悄退了下來,心中自然是驚駭萬分。這個錢有財簡直壞到骨子裡去了,害小爺不成,轉而又想害宋老爺子。其實宋錚不知道的是,錢有財只所以如此,還有宋錚的因素。最初,錢有財讓孫子把《素女經》給宋錚,就是瞅準了宋珏比較古板,等着看老宋家的笑話。宋錚差點被打死,可把錢有財樂壞了。然而,宋錚病後開竅,在找高老頭時,正碰上要給狗看病的錢有財,讓他吃了癟,錢有財更加嫉恨。另外,宋錚變聰明的事已經在宋家莊慢慢傳開,錢有財生怕老宋家再興旺起來,這才動了殺心。

錢有財威逼鄭峰,趁着宋錚到西山上鍛鍊時害死他,鄭峰還在猶豫,直到中秋那天晚上才下定了決心。八月十四日晚上,錢有財被密州暗鷹劫了出去,嚇得尿了褲子,回來後就病了。錢有財身體本來就比宋老爺子差,這次病倒,他感覺時日無多,便在八月十六再次逼鄭峰動手,鄭峰正好也下定了決心,來找他商量。這纔有了用石頭砸宋錚的一幕。鄭峰等了一天,沒聽到宋錚被砸死的消息,連忙找又找到錢有財。錢有財讓他今天晚上找小蓮探聽消息,如果沒被懷疑,便讓鄭峰把已經準備好的毒蘑菇交給小蓮,把宋老爺子毒死。總之,錢有財想在自己死前看到宋家敗亡。而鄭峰爲了騙得小蓮死心塌地,連母親的玉墜也偷來,交給了小蓮。

宋錚回到家後,不停地思考着對策。告訴老爺子?不行,老爺子現在病重,以老爺子的脾氣,聽到這件事後,還不氣急眼?說不定就一下子氣死了。告訴吳氏那個“慾女”?也不行,自己沒有證據,小蓮肯定不會承認。沒有證據,告訴誰都無法處理。再說,不管是吳氏還是祝氏,抑或宋珏,知道這件事後,肯定會鬧得家裡雞犬不寧,到時候難免被精明的宋老爺子發現。惟今之際,只有把那包東西偷出來,讓其暫時無法下手,這纔是最佳方法。等老爺子病好了,自己也拿到了證據,事情就好辦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錚沒敢再去西山鍛鍊,而是在院子裡打拳練體,眼睛卻緊盯着東院。不久,小蓮提着一副藥進了東廂房。宋錚連忙過去,看到小蓮雙目赤紅,一臉疲色,卻又顯得非常緊張亢奮。宋錚道:“小蓮,我看你精神不太好,你把爐子生好,我來給爺爺熬藥,讓我也盡點孝心。”

小蓮一怔,忙道:“小少爺,這種事是我們下人做的,小少爺就不用操心了。”

宋錚自然不依,堅持在旁邊看着。直到藥熬好,小蓮也沒有下手的機會。宋錚怕再出現什麼差錯,便親自把藥給老爺子端過去,吳氏服侍老爺子喝下。宋錚走出屋門時,小蓮正從院子的水缸裡舀水,準備做飯。宋錚低着頭,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快速地撞了過去。由於宋錚身體大好,這一下撞得又狠,把小蓮撞了個四仰八叉,連盛水的瓢也甩了出去。宋錚借勢趴在小蓮身上,手便伸進了小蓮懷裡。真豐滿啊,可惜,現在不沾便宜的時候。小蓮驚叫一聲,便要去推宋錚,宋錚也借勢起來,那包藥和玉墜就落入袖中。

當年的“儒盜”不霄於在街上小偷小摸,可他的手卻是極快。小蓮只覺得胸前被宋錚壓了一下,再加上處於摔倒時的驚慌中,並沒有感覺到東西被盜。宋錚覺得有點可惜,因爲他沒發現那二兩銀子,想來小蓮沒有收,或者藏在什麼地方了。

爬起來後,宋錚抱歉地說,“小蓮,我想着爺爺的病,急着想再去問問高大夫,所以走得急了,不小心撞到了你。”小蓮不敢對宋小公子說什麼,再加上滿腹心事,只好轉身拾起瓢,重新去盛水。

吃完早飯後,宋錚看到小蓮滿臉驚懼,焦急地在院子裡摔倒的地方找着什麼,顯然已經發現了毒蘑菇和玉墜丟了。宋錚不禁心中冷笑,這一次,嚇也把你嚇個半死。

宋錚並沒有看小蓮會被嚇成什麼樣,他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去做。他要去族學,錢滿櫃那個壞小子原來變着法地欺負宋書呆,後來又拿《素女經》害人。這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把他弄個半死,實在難出這口惡氣。

在宋珏出門之前,宋錚就挎着書包走進了宋氏祠堂後屋。十多個半大小子看到宋錚進來,非常驚訝,不禁竊竊私語。錢滿櫃一看“開心果”來了,便立時興奮起來。他往旁邊使了個眼色,他的同族兄弟,一個叫錢滿囤的的半大小子立即會意。宋錚仍然表現得木木的,徑直向最前面自己的書桌走去。錢滿囤等宋錚走近,猛地把腳伸了出來,準備把宋錚拌個狗啃屎。宋錚早有準備,彷彿被嚇着了一樣,在原地跳了起來,落地點正是鄭滿囤的腳尖。宋小公子現在身體大好,這幾天又綁着沙綁腿鍛鍊,腳力大增,一腳下去,錢滿囤立即殺豬般地叫喚起來。

宋小公子有些委屈地看着他,道:“你幹嘛絆我?嚇得我都跳起來了。”錢滿囤被踩得痛極,又欺負宋書呆懦弱,再加上有錢滿櫃撐腰,所以他忍着痛站起來,就要去推宋錚。宋錚等他的手及身,便飛也似地摔了出去,撞向了另一邊的錢滿櫃,由於錢滿櫃正坐在凳子上“看戲”,宋錚的後肘正好頂在了他的臉上。錢滿櫃臉上彷彿開了醬菜鋪,眼淚鼻血一齊下來了,他哎喲一聲,痛得立即捂住了臉。而錢滿囤則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兀自在那裡尋思:難道最近打架打得多,功力大增,還沒怎麼用力就把宋書呆子推了出去?

宋錚站住後,好像嚇慌了神,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語無倫次地指着錢滿囤說:“他……他推的。”

等錢有財好不容易擦乾了鼻血,正要找宋錚麻煩。宋珏拎着戒尺走了進來,屋子裡立時鴉雀無聲,都趴在桌子上看書,連錢有財也不例外,可見戒尺威力之大。宋錚自然快速地回到座位上,把《伊川易傳》(北宋程頤的理學著作)拿了出來。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宋錚又一次見識到了戒尺的威力。宋珏檢查學生們背誦《論語》的情況,有好幾個學生因爲背書不過而捱打,尤其是那位剛剛被踩了腳的錢滿囤,被打得尤其狠。原因是這小子竟然把《論語》背成了淫-書,出來一句“夫人陽貨欲”。大家都知道,《論語》分成二十篇,每一篇取頭兩個字作爲篇名。第十六篇《季氏》的最後一句是“異邦之人亦曰君夫人”,而第十七篇《陽貨》第一句是“陽貨欲見孔子”。不過,大齊朝的《論語》還沒有分篇章,再加上這個年代沒有標點符號,人們讀書全靠自己斷句。錢滿囤本來就背不熟,便生生將這兩句打散了,把前一句的“夫人”與後一句的“陽貨欲”連在一起,成了一句令人暇想的“夫人陽貨欲”。只要稍稍一想,便知道這句的意思是“夫人”飢渴難奈,想要得到一個“陽貨”。此句一出,自然把宋老夫子氣得夠嗆。宋錚則幾乎笑噴了,這個錢滿囤,真他媽的是個天才!(求票、求收藏,歡迎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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