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重聽黑袍人語氣甚大,不由冷笑一聲,道:“連我也責罰?那就看你的本事夠不夠了!五路猖兵而已,就憑這個還奈何不得我!”
莊重說着,揮手將一段窗櫺折斷,持在了手中,卻是當成了法劍。
同時口中唸唸有詞,準備請呂祖上身。
莊重之所以要用請神咒,卻是覺得普通的符籙無法破掉猖兵,準備以力破巧。
而呂祖即是呂洞賓,莊重選擇他的原因更加簡單了。因爲呂洞賓不止是道家祖師,更加是一位武學宗師。他的純陽拳跟九宮純陽劍都是一等一的功夫,而且現在八極拳中仍然將純陽劍作爲八極拳的基本兵器套路。
這卻也算是一種法武合一。
“志心皈呂祖,救脫人間苦,疾病無纏綿,安稱天擁護,十干十二支、二十八宿主;天神玉女聞,盡皆降吉祥,寶劍自光芒,殺斬妖謎阻;葫蘆寧靈丹,度盡凡間苦;牢獄枷鎖災,水火併瘟毒,部兵急降臨,一路中逢險阻,一切逢若相索,特此化成土,隨念隨時來,降我吉星輔;過去盡生方,現存賴恩主;一聲涌永寧,全傢伙龍虎;有此聖靈咒,萬魔成束首;太上呂帝君,急急如律令!”
莊重嘴脣嗡動,快速唸完這麼一段咒語,接着就見莊重眼神一變,只覺渾身有一種強大的力量加持,手中一根破鐵條也變成了三尺青鋒,當即從窗戶躍進去,就地一滾,手中鐵條嘯音漸起,衝着最近一路猖兵刺過去。
那路猖兵也是舉起手中的叉子,朝着莊重兇狠插過來。這些猖兵其實都是一種陰體,呂洞賓的純陽劍發正是陰體的剋星。兩相交手,只聽猖兵怪叫一聲,卻是如同被烙鐵燙到,陰體被戳出一個洞。
莊重面色不變,手腕一翻,就像是畫出一個圓圈一般,用出一招“混元一氣”,只聽呼呼風聲響起,卻是晦暗的房間內生出一個渦旋,嘩啦啦將渦旋附近的猖兵捲了進去。
“魑魅魍魎,也敢作怪!”莊重喉嚨中發出一聲威嚴的聲音,不似莊重平常音調。
而被捲進渦旋的猖兵頓時被劍光絞殺,化作一團團的陰氣四散飛出,將黑袍人身邊的那盞蠟燭都吹得左右搖擺,一副馬上要熄滅的模樣。
黑袍人見狀,發出一聲輕咦,似乎沒有想到莊重竟然能夠一下就絞殺一路猖兵。
不過,也止於此了。黑袍人隨手在蠟燭上一招,就見燭火隨着他的手勢瞬間變長,熊熊燭火如同給餘下的四路猖兵注入了興奮劑,只聽怪叫聲音接連響起,好似從地獄衝出來的魔鬼,桀桀叫着衝莊重而來。
莊重卻是不急不躁,左手做劍訣,在鐵條上一抹,卻見鐵條之上登時泛起一股黃色劍芒,將一根鐵條真的渲染成了長劍。
然後莊重一個鷂子翻身,身體輕盈的穿入猖兵羣中,劍花刷刷不斷,將身邊的猖兵殺的丟盔棄甲。
這等摧枯拉朽的氣勢,卻是讓黑袍人沒有想到。
呂洞賓的劍法可不是吹的,他在史書記載中確然是一代高手,對付這種小怪還不手到擒來?
傳聞他在學劍之後,刻苦鍛鍊,“百餘歲而童顏,步履輕快,世以爲神仙。”總是身負寶劍,雲遊四方,有時以劍爲筆,題詩寫賦。他在《劍詩》中曾這樣描述自己劍法:“欲整鋒芒敢憚勞,凌晨開匣玉龍嗥。手中氣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條。”從詩中便可以看到,呂洞賓劍術之高超,已經幾乎到了以氣御劍的地步。
莊重斬殺身遭的猖兵之後,落地還未站穩,便見身形一晃,如同喝醉的醉漢,陡然化作一道驚鴻,射向蠟燭旁邊的黑袍人。
黑袍人正聚精會神的觀看,卻沒想到莊重會突出奇兵,殺到自己眼前。
慌忙閃避,可是卻沒料到莊重這一招竟然是虛招,只見莊重身形詭異的一轉,手中劍就砍向了那半截蠟燭。只聽嗤的一聲,蠟燭熄滅,整個房間隨即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而猖兵也一時間沒了號令燭火,變得有些散亂。
關鍵時刻黑袍人掐起法訣,嘴中發出一聲類似牛角的蒼茫號聲,只見有些散亂的猖兵頓時安靜下來,瞬間變成一隻猶如軍隊一般的組織。
莊重知道,這是黑袍人模仿了梅山祖師的號令牛角,強行控制了猖兵。
“沒想到你還精通功夫!”黑袍人這時候也看出了不對。普通的請神上身根本就不可能有這種威力,莊重剛纔那一劍簡直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轉折的身形又暗合道法中的“遁”字,卻是標準的武道雙修,就如同歷史上的呂洞賓。而簡單的請神是發揮不出這種精髓招式來的,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莊重本身也精通純陽劍法。
“哼!受死!”莊重卻是沒有多答,而是腳下繼續邁着那種無可琢磨的步伐,在一羣猖兵之中來回縱橫。
這時候便顯示出莊重國術的底子來了,跟上身的呂祖相得益彰,簡直是虎入羊羣,凌厲無比。
呂洞賓的九宮純陽劍,其實有多種傳統武術的影子。
如“通臂拳”。通臂,兩臂相通的意思。其內容則是兩臂相通,放長擊遠,大開大合的動作。另一個則是“青萍劍法”,其“青萍”意寓浮萍飄蕩,忽東忽西,捉摸不定,正應合了劍術動作飄忽不定、聲東擊西、變化莫測的特點。第三種則是“八卦劍法”。步法路線皆走乾兌離震巽坎艮八個方位,突出了八方拒敵、攻防嚴密的特色。
此外還有呂洞賓自創但是如今已經失傳的天遁劍法。“天遁”的天,指最高的、絕妙的、無與倫比的;“遁”指逃遁、躲避、隱形。體現在套路中,則是巧妙地躲閃、伏藏、逃遁動作。莊重剛纔突襲黑袍人的那驚天一劍,便是利用了天遁劍法的身形。
只聽房間內嗤嗤聲音不絕,全都是莊重的劍氣之聲,而每一道劍氣飛出,都會帶走一個猖兵。莊重就像是在刷怪一般,將一羣猖兵刷的鬼哭狼嚎,一個個都產生了怯意。
即便黑袍人屢屢起勢,號令猖兵往前。但是他究竟不是真正的梅山祖師,猖兵不可能完全聽命於他。在危險情況下,有自主意識的猖兵終於害怕了,一隻只抱頭鼠竄,狼狽而逃。
感覺到渾身壓力一輕,胖子跟胡清音同時拍手叫好,知道莊重已然壓制了對方。
而莊重打的興起,將手中鐵條飛出,伴隨着莊重的嘯音,鐵條洞穿最後一個猖兵身體,直挺挺插入了牆壁之中,發出一陣陣的顫音。
這等手勁,卻也是看的黑袍人心驚不已,知道今天遇見敵手了。
“沒想到在北美還有如此高手,倒是我孤陋寡聞了!那我就跟你過過招!”黑袍人低着嗓子,道。
而另一個黑袍人沒有說法,但是已經腳步微動,擺出了攻擊架勢,明顯是要準備二打一了。
只可惜莊重這邊,胖子跟胡清音都沒有一戰之力,只能由莊重一人應對。
卻見當頭的黑袍人擺出一個古怪的姿勢,頗有一種遠古巫術的意味,整個人都倒轉過來,同時嘴裡念出一段冗長的咒語。
“奉請翻壇張五郎,祖本二師降壇場。要知翻壇身出處,從頭一二說言章。丙子年間九月九,生下翻壇張五郎。一十二歲去拜法,三十六歲轉回程。在峨眉山上歇一夜,望見西眉山上大天光。峨眉山上有隻黃樟樹,冬月熱來夏月涼。五郎就把牛角吹一聲,吹得樟樹葉翻黃,一翻翻來天也動,二翻地來百草黃,三翻南嶽金城廟,四翻邪鬼走忙忙,五翻高山作平地,六翻平地作高山,七翻沖沖頭是衝尾,八翻衝尾是衝頭,九翻邪師無出路,十翻邪精化灰塵,左腳頭上頂碗水,右腳頭上頂柱香。左手拿起飛毛劍,右手拿起雄雞祭五猖,若有邪師來鬥法,菜籃擔水灑法場。處處壇前有名氏,處處殿前有旗揚,鐵甲金身雲中現,飛雲走馬速來臨,弟子今時來奉請,翻壇老祖親降靈!”
這卻是梅山巫術中的翻壇咒,請的乃是翻壇老祖張五郎。翻壇老祖,便是梅山祖師的一個化身,一般巫師跟人鬥法,都會請到梅山老祖上身。
請神完畢,便見黑袍人倒立着,滴溜溜一個旋轉,就像是轉動的酒罈子,朝着莊重撞了過來。
而在轉動的過程中,他的手腳全都在出招,攻擊向莊重。
之所以如此,卻是因爲梅山祖師張五郎的神像便是這般倒立着。
在神話傳說中,張五郎是一位雙手撐地、兩腳朝天的倒立神。工匠用野葡萄或家葡萄的藤雕刻五郎神像。神像的高度,一般二十至二十五公分,雕刻時,要以靠根的部份雕刻神像的頭。神像雕成之後,在背上開一方孔,方孔裡裝一副中草藥代表神的內臟、骨髓。據說如此雕刻成的神像具有通神的能力,而一般的巫師都會將神像攜帶身上,方便請張五郎上身。
這個黑袍人身上絕對也帶着這種雕刻神像,莊重想要破掉他的術法,就得將神像擊碎,讓他沒有通靈媒介。
想畢,莊重猱身撲上,跟倒轉的黑袍人大站起來。
而這時卻聽一聲清叱,另外一個黑袍人也從背後撲擊而來。聽聲音竟然是個女人,這倒是讓莊重有點沒想到。
兩相夾擊之下,莊重本來佔據上風的局面霎時翻轉,頗有點左支右絀的尷尬。
噗,莊重忽然被倒立的黑袍人一腳踢中肩胛骨,雖然沒有造成什麼嚴重傷勢,但是卻也讓莊重好一陣疼痛。
這還多虧了莊重是練家子,換成普通的道人,即便請神上身之後,也多半會被這一腳踢成重傷,整個肩胛骨都碎裂。
黑袍人也是如此認爲,但見莊重沒事,不有愣了一下,隨即冷哼一聲,繼續旋轉着加強了進攻。
另一個女黑袍人用的卻不是道法,而是實打實的功夫。只聽風聲殷然,她的腿高高擡起,衝着莊重的腦袋就劈了下來。
卻有些類似跆拳道里的劈腿,不過又有傳統功夫中的劈掛意味。而且這女黑袍人腿力不小,彈腿飛起的時候就像是踩着彈簧,一下子腿就到了莊重的頭頂,顯然柔韌性非常的好。
莊重心下凜然,慌忙側身躲避,女黑袍人的劈腿便擦着莊重的肩膀落下,將地面劈的啪啪作響。
而莊重才躲開這一腳,卻聽身邊風聲再起,卻是倒立黑袍人又攻了上來。
兩人配合默契,一剛一柔極盡纏打之能事,卻是將莊重給纏住了。
旁邊的胖子頓時傻眼了,剛纔還興高采烈的歡呼呢,以爲這一箱子美金就此到手,現在看來,卻是有些高興過早了。
“咱們得幫幫莊重!”胖子小眼睛一轉,說道。
胡清音卻是爲難道:“我們又不會武功,怎麼幫他?”
“我有這個,嘿嘿。”
卻見胖子奸笑着,從懷裡摸出一把手槍。
“有槍爲什麼不早拿出來!”胡清音有些驚喜的說道。“趕緊開槍啊。”
胖子卻是道:“我倒是也想拿出來啊,但是剛纔那是巫術,我怕子彈打出去又打回我身上啊。再說了,莊重剛纔跟個猴子一樣,萬一不小心傷到莊重怎麼辦?”
“廢話,不敢開槍我來!”胡清音卻是一把奪過了胖子手中的槍,對準了那個女黑袍人。
女黑袍人一直躲在莊重身後攻擊莊重,胡清音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所以要先給她一槍教訓下她。
好不容易,胡清音終於抓到了三人位置相對固定的時機,準備扣動扳機。
然而手指還沒動作,卻聽倒立着的黑袍人發出一聲冷哼,接着就見一道長長的光芒飛過來,打向胡清音手腕。
胡清音猝不及防,頓時哎喲一聲,手槍跌落,一下被那道光芒打飛。
而胡清音手腕頓時就腫起來一圈,好像帶了一個血玉鐲子一般,異常的嚇人。
胖子看的那叫一個心驚膽顫,暗自慶幸剛纔胡清音搶過了手槍,不然恐怕現在手腕腫起的就是自己了。
看腫脹的那樣子,就跟幾百只馬蜂蟄了一般,胖子自問是熬不住這種痛楚的。
而胡清音顯然也熬不住,她雖然強忍着沒有發出聲音,但是額頭已經隱隱現出冷汗,牙齒都咬碎了一般,表情極爲痛苦。
“想要偷襲,你們還太嫩!”倒立黑袍人道。接着便見那道光芒倏忽飛回。
那卻是翻壇老祖的飛毛劍,在請神的咒語中便有“左手拿起飛毛劍”這一句,顯然不是虛言,而是真有這種東西的。
而倒立黑袍人打出飛毛劍之後,並未收起來,而是直接催動飛毛劍朝着莊重戳去。
莊重早就看見了胡清音受傷的一幕,心中有了提防,見飛毛劍襲來,猛然全身肌肉繃緊,硬生生往身後靠去,就像是一尊石刻的神像,硬邦邦的就往後倒壓而去。
而此時位於莊重背後的女黑袍人正好一拳砸向莊重心窩,見狀不禁大喜。莊重這等於自投羅網嘛,於是加重了力道,要一拳將莊重擊傷。
只是,當她的拳頭碰到莊重肌肉後,才陡然覺得不對勁。
因爲莊重的肌肉實在是太硬了,就像是石頭。她拳頭剛剛跟莊重身體接觸到,就隱隱傳來一陣刺痛,好似石頭上長出了針,將她的拳骨刺的作痛。
“暗勁?”女黑袍人倒是見多識廣,一下子認出了莊重招法。卻是悄然噴出了暗勁。
剛纔莊重故意後仰就是要誘騙女黑袍人上當,從而用暗勁制敵。
倒立着的黑袍人聽到“暗勁”兩字,也是有些驚訝,頓時將莊重的危險等級再次提升,手腳攻擊的頻率更加快速起來,要迅速解決掉莊重。
而飛毛劍也是穿梭不定,不時彌補黑袍人的招式漏洞,偷襲莊重一下。
莊重一下子成了一心三用,頗有點應付不來的架勢。
這下莊重後悔了,剛纔爲什麼要裝比將鐵條扔掉呢?一劍在手還能施展九宮純陽劍,雖然未必能夠制敵,但是起碼有自保能力。
現在想要再去拿劍,怕是不可能了。而另一邊胡清音的傷勢似乎又加重了,手腕已經由紅轉黑,似乎有了潰爛之勢。
巫術歷來歹毒,恐怕剛纔的飛毛劍上含有不少的穢氣,有一種傳說猖兵便是瘟疫的散播者,胡清音的傷勢怕是危險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即使自己沒事,胡清音卻也熬不了多長時間。必須儘快解決!
莊重想着,可是又沒有什麼好辦法。正自焦急之時,卻見莊重面色陡然一肅,卻是換了一個音調自言自語道:“無知小兒,這等局勢便無可奈何也?吾之純陽拳可破敵也!”
莊重不由眼睛一亮,卻是忘了這個!
“呂祖提醒的是!”莊重又自言自語一句,隨即長嘯一聲,卻是身法突變,原本僵硬如岩石的身體變得柔軟無物,周身都散發出一種明黃色的光芒。
就像是陽氣加持身體一般,隨手揮出一拳,拳法中也帶着三分的玄妙道意。
這時候飛毛劍正好偷襲而來,正好被莊重手腕一翻,捏在了手中。
這本是猖氣幻化而成的飛毛劍,一下子就被莊重如抓實物一般,抓在了手中,隨着明黃光芒的閃爍,飛毛劍一點點的消逝,嘩啦一聲重新化爲一道道的猖氣,回到倒立黑袍人的身上。
顯然,莊重用的拳法兼具道術效果,卻正是呂洞賓所言的純陽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