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花星辰點了根菸,低着頭,竊笑着:嘿!不知道天高地厚這什麼時候也值得被人誇獎了。
墨止又說:“這樣,五道題,如果你們都能夠回答得上來,這頓飯,免單!”
“請吧。”龔虎的身子往黃花梨木的椅子上面靠着,稍稍翹着腿,擺出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墨止將菜單本搭在小腹上,問道:“行吧,既然如此,那我就開始考了,先考你一首詩——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往下兩句。”
第一道問題很簡單,龔虎好歹也寒窗苦讀過:“主人下馬可在船,舉酒欲飲無管絃。”
“好!能對上來,還不錯。”墨止也不是很滿意,畢竟這首詩簡單,上過學的差不多都會,他拍了拍巴掌;“古人白居易吃飯要聽點音樂,咱們也來點。”
啪啪!
連續兩拍,房間裡面真的飄出了音樂,只不過不是樂隊,而是用音箱放的音樂。
音樂是古樂,琵琶、笛子譜成的一首春江花月夜。
“好曲子,我很喜歡名族風。”龔虎笑着拍了拍巴掌,其實他一點都不喜歡,他最喜歡的是《最炫民族風》。
“這位小哥還不錯,我現在問你第二題了。”
“請問。”
龔虎衝着白玫擠了個眼色,可白玫沒看到。
“第二題了,這次咱們說說華夏的中醫——望聞問切,除了這些之外,能不能說說看,其他比較奧秘的東西呢?”
這個道理花星辰很早就知道了,但他不願意出風頭,尤其在龔虎的面前出風頭,實在沒有什麼意思,一個成年人,老是欺負一個小孩,有意思嗎?
他沒回答,龔虎顯得有些難,他是西醫,對於中醫,還只是在學校學習的時候接觸過一些。
但不知道歸不知道,隨便侃侃還是可行的。
他站起身,揹着手,四處踱着步子:“這中醫,博大精深,除了望聞問切!還有陰陽、五行、八卦、大小週天、易經算學裡面,也是有些涉及的,老闆,你說我說得對嗎?”
花星辰差點噴出一口酒水來!
問候你主治大夫哦!中醫所學雖然雜,但絕對雜不了這麼多。
花星辰估摸着龔虎是把自己知道的古時術語全部說出來了,至於對不對,那就是看天吃飯了。
他覺得這老闆還是挺有才的,應該不容易這麼矇混過關吧?
結果老闆把花星辰給雷麻了,讚揚脫口而出:“小夥子,你大才啊!看來是能跟我說得上話的人,厲害,佩服!”
“低調,低調。”龔虎也不相信自己蒙對了,但這人臉皮厚,蒙對也是對了,說低調,其實一點也不低調。
白玫有些佩服的說道:“龔主任,你這知識,還挺淵博的嘛!”
花星辰差點就罵娘了,這房間裡,除了他,沒有一個人懂華夏中醫,竟然他們還說得津津有味!這是什麼情況?
老闆墨止馬不停蹄,繼續問出了下一個問題:“華夏百家爭鳴,小夥子,你最喜歡哪一家?”
“儒家!”龔虎想都不想,其實他想說,他除了道家和儒家,再也不知道別的家了。
“哦!咱們有共同語言,你說說看,儒家到底哪裡好了?”墨止有意將這道題目當成第三道題目。
龔虎從哪裡知道去?平日裡花天酒地,就算曾經知道,這麼些年日夜玩脫了,早就忘記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可咋辦?
龔虎張嘴:“啊!因爲孔子嘛!三人行,必有我師也,每日三省吾生,則無惑矣,這些話,都對我的人生起到了警醒作用,這就是我喜歡儒家的原因。”
花星辰心裡暗罵了一句:扯你奶奶的蛋,說得這麼淺,你語文是你體育老師教的嗎?
白玫很早就出國了,不太瞭解華夏的真正文化,但她也覺得龔虎說得很淺。
反倒是墨止,一拍大腿:“兄弟說得好啊!我就是喜歡和你這麼有文化的人當朋友!”
噗!
花星辰當真要吐出一口老血了。
一個附庸風雅的傻子和一個不懂裝懂的稀爛貨色投緣,這也是應該的了。
他現在也才明白,爲什麼長相粗狂的墨止會做一些風雅的事情,原來這人不是風雅,是附庸風雅。
咿呀咿呀!
突然間,門口傳來了一道二胡的聲音。
二胡拉的是《霸王卸甲》,頗有殺機。
這股殺機讓花星辰很是煩躁,他拍了拍桌子,沒有擡頭,只說了一句:“乞丐何曾有二妻?鄰家焉得許多雞?當時尚有周天子,何事紛紛說魏齊?”
這句話出口,白玫立刻不明覺厲,雖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至少很押韻,一聽就有文化底蘊,她心裡默默的念道:難道說花星辰的知識也非常淵博?
她是不明白話裡的意思,如果明白,就會更加佩服花星辰了。
整句話,都是諷刺孔孟儒道。
曾經孟子講故事,說有人天天去鄰居家裡偷雞,一天偷一隻,又講過一個乞丐帶着老婆和妾出去要飯的故事。
乞丐那麼窮,會有兩個妻子嗎?鄰家會天天送雞給隔壁的人偷嗎?花星辰前面半句話,無非是諷刺孟子胡說八道。
後面半句則說的是,當時周天子尚在,而孟子作爲儒家的代表人物——一天到晚跟人說“忠孝兩全”,又爲什麼去找魏惠王和齊宣王求官做呢?
諷刺儒家,一首詩囊括在裡面,不得不說花星辰的國學知識紮實,可惜說給墨止聽,真是對牛彈琴。
墨止聽了這句話,根本不理解意思,反而說道:“你喜歡儒家就喜歡儒家,何必寫這樣的歪門打油詩呢?我最瞧不起你這種附庸風雅的人。”
花星辰真有拔腳就走的衝動,開頭他還不是特別反感墨止,現在才知道,這整一個文盲,還老覺得自己是才子!太反感了!
白玫卻沒想着走!聽得倒是津津有味的。
想繼續聽墨止的第四道題目。
包間外又想起了一陣二胡的聲音,殺氣陡現。
砰!
重重的一腳踹在了門板上面。
門被徹底踹開。
走進來一位矮小的老人,老人手裡提着一具二胡,臉上表情陰冷,滿頭的銀髮紛亂閃爍着。
“氣死老子了,氣死老子了,墨止,你個缺貨!開這麼個店也就算了,還一本正經的考人家!也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老人邊走邊罵,一直走到了龔虎的面前,抓起他的酒杯,將一盅白酒全部灌入喉頭。
“唉!你怎麼回事啊?喝我的酒?”
“我呸!我們墨家自己釀的酒,能給你這種不懂裝懂的缺貨喝嗎?識相的,給我滾蛋!不識相的,老子兩腳給你蹬出去。”
老頭瞪着一雙精神爍爍的牛鈴大眼,狠狠的剜着龔虎。
別看龔虎平日裡人五人六的,但是遇到了事情,真是草包一個,他低着頭,不敢看老頭。
“哥!你咋了?我好不容易跟着我說得上話,你倒是好,上來給我攪黃了。”
“我給你攪黃了”墨龍揪住了墨止的衣領:“你特麼從小不愛讀書,要去做生意,咱們家都支持吧?現在你賺了錢了,又來附庸風雅!這是你應該做的事情嗎?”
“這?”墨止打心眼裡很敬佩自己的哥哥墨龍。
要知道自己哥哥性格雖然火爆一點,但那真是滿腹經綸,古文詩詞,無所不通,墨家的醫學傳承,他也得了精髓。
打小穿褲襠的時候,墨止的偶像就是墨龍,越是崇拜墨龍,墨止就越想成爲哥哥這樣的人,但事與願違,他只要一打開書,就感覺那些字都是螞蟻在爬!
歪歪扭扭,看不上兩眼就要打瞌睡。
只能藉着有錢,來附庸風雅一把。
他的心思,墨龍早就明白了,這會兒,墨龍也不多說,指着花星辰:“剛纔我在門口聽了,你這個敗家弟弟,開個飯店啥好處沒落着,倒是真正的找到了一位有才華的人,就是這位小兄弟。”
“啊?”墨止有些不敢相信,剛纔他覺得花星辰這個人,也就是一般般,胡言亂語,不知道說些什麼。
墨龍見弟弟冥頑不靈,便坐下來,將剛纔“鄰家何來許多雞,乞丐焉能有二妻,當時周天子尚在,何時紛紛說魏齊”的意思,講了出來。
這不講不知道,一講衆人就驚呆了。
龔虎剛纔還以爲自己表現得多麼有文化呢,原來人家真正有文化的人說一句話來,他根本都不懂。
白玫也更是好奇了,這花星辰,醫術了得,怎麼還這麼有文化呢?大家都是年輕人,他二十年是怎麼過的?
花星辰拱了拱手:“剛纔可憋死了我了,要不是老先生過來,我是真要被氣死了。”
“哈哈!見諒,見諒,我這位弟弟,不太懂學問,我說個抱歉了。”墨龍拱了拱手。
而一旁的龔虎,也覺得勢頭不對,剛纔墨龍將那首詩一解釋,他就臉紅了,現在更是臉畔發燒,多待一秒鐘,臉上的熱度就加了一分。
顏面無存,他也不好意思繼續賴在這裡了。
乾脆龔虎直接告別了:“白主任,花主任,我剛想起來,還有臺手術需要我去主持,先告辭了。”
說着,夾起尾巴就逃了。
墨龍不去看龔虎:“小兄弟,看樣子,你是個醫生啊!”
“是!”花星辰點點頭。
“那是醫生,你的醫術爲何如此低劣?唉!”墨龍的脾氣躁,兩句話不對,就開始厭煩花星辰了。
花星辰的脾氣還可以,他有些不明白,說道:“你爲什麼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