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膳廳,凌若雪揮揮手譴退了落藍,徑自往西北方向走去。落藍雖不解,卻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怔怔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眸中有着深深的憐惜。良久,才起步迅速往紅塵閣而去。
如果說紅塵閣是這王府中較爲冷清的一處,那位於王府西北角的碧落軒就是那最冷清之處。雜草叢生的前院,幾間破敗的屋子,屋後粗陋的露天竈臺,這便是碧落軒的全部組成。
顫抖的手推開碧落軒破舊的院門,踟躕了許久,她才擡起右腿,跨進了院子。一陣風颳來,院中半人高的雜草隨風搖晃,似是呼嘯着迎接故人。她的目光在院中逡巡了一番,才緩緩走入。大紅的繡花鞋一步一步緩慢的踏在通往屋子的青石板道路上,一淺一豔的兩種色澤撞在一起,竟生生碰出了幾分悲壯。眼看離屋子只餘五六步之遙,她忽然停下了腳步。片刻後,忽的轉身飛快的跑出了碧落軒。
直到那抹大紅消失在夜色中,屋後梨樹上一條藍色的身影翩然落地,輕輕合上了在夜風中不住搖晃的院門。
簡陋狹小的屋子裡,着大紅喜服端坐了一夜的新嫁娘輕輕扯下紅頭巾,絕美的面容籠上了深深的哀愁。
髒亂的井臺邊,雪白衣衫的女子纖纖素手從水井中提起一桶又一桶的水,清洗着破舊發黴的牀具。
奢華的馬車內,衣着華麗的兩人依偎在鋪着錦緞的矮榻上,頂着重重步搖的華服女子僵硬着背坐在一方矮凳上,聽着自己的夫君與另外一個女子談情說愛。
一片唏噓中,素衣女子血灑十里長街,三個人的回門,取悅了佳人,消遣了世人,也冰凍了一顆溫暖的心。
落了漆的圓桌上,一碗清粥,一碟醬菜,日漸消瘦的女子在這渺無人跡的角落看盡日升日落。
電閃雷鳴的夜晚,柔弱無助的人兒被酒醉的男子壓在身下,一滴淚珠自她緊閉的眼角滑下,落在潔白的牀單上,暈做一團水漬,慢慢漾開。
伴着一聲怒吼,一道身影在空中劃下一道弧線,落在冰涼的青石板上,鮮血從她體內涌出,浸透了潔白的衣衫,染紅了青色的石板。
“血,好多血,啊—”女子尖利的叫聲穿透屋子,驚飛了古樹上棲息着的鳥羣。
凌若雪猛的從牀上坐起,藉着朦朧的月光看清了周圍的環境,方知適才是在做夢。“啪”的一聲,寢室的門被大力推開,落藍衝了進來。
“夫人,您沒事吧?”
“沒事,做了個夢。”
落藍點着了屋內的燭火,又轉身從櫥櫃中拿出一個錦盒,對着凌若雪說到“夫人,這香有安神的功效,奴婢幫您點上。”
凌若雪看了眼落藍手中的香料,點了點頭。落藍便拿出一段香點着了,揭開薰爐的蓋子,丟了進去,一股輕煙伴着淡淡的香氣從薰爐中飄出,不過片刻,屋內便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打發了落藍,凌若雪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才又睡下。卻仍是在牀上輾轉難眠,往事點點滴滴自腦中閃過,直至月上中天,才迷迷糊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