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皇兄來了,我想,你們還是不見面爲好。”握着繮繩的手緊了又緊,蕭亦宸十分爲難的說着。雖無數次想象這樣的局面,當真正面對之時,他還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宸王自去迎接,不必顧及我。”清冷無波的話語從馬車裡傳出,一如女子慣常清冷的模樣。
蕭亦宸黯然看着馬車,突然轉頭,毅然跨下馬背,匆匆進了王府。身後,馬車調轉方向,往市集而去。
蕭亦宸進屋後約莫一個時辰後,蕭亦謙出門離開了。而直到黃昏之際,那輛馬車復又再度出現,緩緩朝宸王府駛來。
最出人意料的是,馬車停下後,一連從車廂裡走出了五道身影,除了顏棲梧主僕三人,尚有一男一女緊隨其後。這二人,劉管家識得,門口侍衛亦識得,只因二人竟是失蹤已久、音訊全無的柳子鬱兄妹。
劉管家吃驚之餘,不忘跑進府裡向蕭亦宸通報,柳王妃和柳統領回王府的消息很快傳遍王府,侍衛奴才相繼跑來看熱鬧,蕭亦宸的身影也很快出現在幾人面前,激動看着柳子鬱,卻在看向柳子悠時眼裡閃過一抹驚詫,爲何她看上去精神好似有些異常。
“參見王爺!”不待他深究,柳子鬱扶着柳子悠,矮身向他行禮。
“他是誰,行禮,好玩,好玩。”柳子悠手舞足蹈,傻笑說着。
這一幕讓圍觀的一衆人很是吃驚,不禁面面相覷,卻又道不出個所以然來,愣是不敢相信他們看到的,更不敢深想。
“她瘋了。”顏棲梧淡淡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徹底打消衆人的猜測。
聞言,柳子鬱露出一抹苦笑,抓了柳子悠胡亂揮舞的雙手,小心翼翼安撫着,甚是耐心體貼。
“怎麼會,”蕭亦宸看着兀自癡笑的女子,無意識喃喃說道。
“宸王還是不知道的好。”顏棲梧冷冷掃了一眼蕭亦宸,淡淡說完,兀自進了王府,留一衆人在府外享受重逢的喜悅。
柳子鬱朝蕭亦宸無力一笑,也扶了柳子悠進府。蕭亦宸愣了愣,提步追上幾人身影,劉管家識趣的遣散了一衆圍觀的奴才侍衛,匆匆往內院跑去。
顏棲梧不欲理睬他們如何敘舊,自也不介意柳子鬱如何解釋他們兄妹兩的事,徑自回了落雪園。並非她起了善心留下柳子悠的性命,誠如她不曾料到柳子悠會發瘋一樣,她暫時留着她性命一來是想必要的時候用來牽制蕭亦宸,而來則是讓她和蘇聞墨敘敘舊,畢竟他們也是母女,怎麼也要死在一處。
自柳子悠失去蹤跡後冷清了許久的悠蘭院重又迎回了主人,自是十分熱鬧,見得柳子悠此時瘋癲的模樣,蕭亦宸不敢讓奶孃將宏兒帶來,只親自陪了柳子鬱將她送到悠蘭院安置好,責令奴才好生伺候着,才和柳子鬱二人往宸院去。
“子鬱,這些日子你們,”吞吞吐吐的,蕭亦宸依舊沒能完整說出一句話,表述清楚他的意思。
“王爺,此事實在一言難盡,顏夫人他不曾虧待於屬下,只是悠兒,她,頗受了些苦。”柳子鬱想起在馬車上她的囑託,特特改了稱呼,稱她爲顏夫人。
實際,這些日子他與柳子悠一直被囚於一處民居,並不知曉外面發生了何事,他根本不知凌若雪的這一重身份,他只是無法拒絕她的要求。
而對於柳子悠所受的磨難,他亦不想再提,一則是他不願再想起那些痛楚,二來則是他不忍蕭亦宸知曉了真相爲悠兒的同時又要怪責於顏棲梧。
“子鬱,有一事我想應該讓你知道,我愛上了雪兒,我不會再做任何傷害雪兒的事,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爲了悠兒去尋她的麻煩。”
蕭亦宸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他的心意如實告訴柳子鬱,見到悠兒變成這個模樣,他十分同情,自然也僅僅限於同情。他不敢說悠兒是咎由自取,但他清楚的知道,他不會因此怪責雪兒,更希望他視如兄弟的柳子鬱也不要爲難她。
他終究還是愛上她了,聞言,柳子鬱心頭泛過陣陣苦澀,他早已料到會有這麼一日,卻不知,在他與世隔絕的那些日子裡,外頭早已人事全非。
“王爺放心,子鬱不會的。”
自始至終他從不曾怪責過她,他不捨得,更不忍心!
“這就好,這就好。”蕭亦宸頓時鬆了口氣,喃喃重複着。他從來不曾知道柳子鬱的心思,所以,他擔心,一旦子鬱爲了替妹妹報仇傷害了雪兒,他們兄弟會因此反目。
他已經和皇兄鬧得十分不愉快,實在不願再和久別重逢的好兄弟鬧翻。
接着,蕭亦宸又將柳子鬱失蹤後京城發生的幾件重要的事情向他大概提了提,着重說了凌若雪是雨墨樓樓主顏棲梧之事,更是將他和皇兄蕭亦謙的爭執一一向柳子鬱道明。
柳子鬱細細聽着,揀了關鍵的記下,對於顏棲梧的事聽得尤爲細緻,而在蕭亦宸說到他和皇兄爲了顏棲梧而爭執的事時更是不由蹙起了眉頭。
他跟着宸王多年,也時常出入皇宮,對於蕭亦謙其人說不上十分了解,也略略領教過他的威嚴和手段,也因此,愈加爲顏棲梧處境擔憂。
蕭亦宸自是不知他的心思,只一股腦說着,在說完他和皇兄的爭執後,不禁想起了早些時候與蕭亦謙的談話,極爲苦惱鬱結。
皇兄不惜搬出了蕭氏幾代先皇來遊說、指責他,大聲斥罵他愧對列祖,言語間更是多番侮辱雪兒,他實在難以容忍,竟然與皇兄吵了起來。如此一來,只怕,他們兄弟之情再難恢復如初。
他實在不明白爲何皇兄就是不願成全他和雪兒,還非要置她與死地,他又想到雪兒說過的那句,他並無直接參與當年凌志喻謀反一事。思來想去,他突然涌起一個十分瘋狂的念頭。會不會那件事根本就是一件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