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時期,凌若雪害怕漆黑的夜晚是因爲眼睛看不清事物,心中覺得恐懼。少女時期,她討厭黑夜,則是源於她知道很多陰晦的事都在黑暗中進行。嫁入王府後,她不得不習慣黑夜,那是爲環境所迫,再後來,她開始喜歡黑夜,因爲在暗夜裡她纔可以獨自舔舐傷口而不被他人發覺。現在,她愛極了這漆黑的夜,只有在這暗夜裡,她纔是真實的自己。
碧落軒內,藉着微微的燭光,兩個女子湊得很近,低聲說着什麼,半晌,一個女子起身,打開門探出半個身子,左右查看一番,見四下無人,合上門,急匆匆的走了。
隱在樹上的女子發出一聲低笑,換了個姿勢,繼續觀察着那間屋子。衣袂飄飛聲傳來,又一道黑影落在樹上,女子朝來人點點頭,但見黑影一閃,後來的那人悄無聲息的落在院屋前,推門走了進去,一直在樹上隱着的女子收起閒散之姿,屏氣凝神,謹慎的觀察着四周的環境。
被推門聲驚醒,袁紫妍猛的從牀上坐起,紅衣銀髮的女子正站在她牀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心中一個激靈,她還以爲是撞見鬼了,再一看,纔看清是凌若雪。
“以爲看見鬼了?果然是虧心事做多了。”
袁紫妍聽這聲音正是凌若雪,確定了不是撞鬼,心中底氣足了不少,“你大半夜不睡覺,跑來這裝鬼嚇人,你想幹嘛?”
凌若雪不語,只一雙眼直勾勾的盯着袁紫妍,直看得袁紫妍覺得心中涼颼颼的。
“我知道你滿意王爺的處罰,可是你卻無能爲力,哈哈-哈哈,等我出去,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這個女人,當真愚蠢,她難道真以爲柳子悠會替她出頭,救她出去?她難道就不想想,在柳子悠眼中,她也是搶了她夫君的女人,又怎會真心相交。
“你說的沒錯,對於王爺的處置,我確實不滿意,所以,我決定親自動手。”一柄鋒利的精緻匕首從衣袖中滑出,凌若雪反手一握,匕首已緊緊抓在手上。
刀刃在燭光的照射下,泛着冷冷的光。
袁紫妍怕她真做出瘋狂的舉動,身子往牀內側挪了挪,嘴上還在逞強“殺了我,你,你也會沒命的,王爺,王爺不會饒了你。”
“真是笨女人。”凌若雪輕笑,俯下身子,湊近袁紫妍,手中的匕首貼上了她嬌柔的面頰。“我既然敢這麼做,自然有法子保住自己。”
冰涼鋒利的刀刃貼着袁紫妍嬌嫩的面頰緩緩移動,滿意的看到她滿臉的恐懼,凌若雪握着匕首的右手又使了幾分力。
袁紫妍的身子顫抖如篩,凌若雪收回右手,站直身子,從腰間暗袋中掏出一粒烏黑的藥丸,左手使勁捏住她的下顎,將藥丸塞進她張開的口中,鬆開手時,右手在她身上用力一點。
袁紫妍啞穴被制,無法出聲求救,但見她左手捏住下顎,右手伸向口中,使勁摳着,又不斷乾嘔,一番動作下來,仍是無果,忙擡眸看向凌若雪,似不解,又似怨恨。
“沒用的,這種藥丸一遇唾液便融,很快就進到臟腑內,是吐不出來的。”
看着在牀上兀自掙扎的袁紫妍,凌若雪嘴角揚起,“忘了告訴你,這顆藥丸含劇毒,嗯,不會死人的,就是會讓你五臟六腑劇痛,至於有多痛麼,你等下就知道了。”
袁紫妍死死的盯着凌若雪,滿臉的仇恨。忽然,她彎下身,雙手捂住腹部,臉上的怨恨漸漸被苦痛之色代替。
“你恨我?你憑什麼恨我?”凌若雪喊道“以前,你與柳子悠聯手設下陷阱,害我小產,我才醒來,你又煽風點火,促使蕭亦宸讓我爲柳子悠試毒,那時,我幾乎流盡全身血液,我疼得滿地打滾,你們在一旁偷着樂。你們憑什麼,憑什麼恨我?”
說到往日傷心事,凌若雪竟一時控制不了情緒,俯身拎起在牀上疼得打滾的袁紫妍,擡手就是幾個重重的巴掌,袁紫妍的雙頰頓時高高腫起,嘴角更有鮮血不停溢出。
“我一夕之間痛失所有親人,傷痛欲絕時,你百般嘲諷。你以腹中胎兒性命設計與我,與柳子悠再次聯手上演一場好戲,終致蕭亦宸一紙休書休了我。你以爲我不知道麼,告訴你,我什麼都知道了,這次,我回來就是來報仇的。你們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袁紫妍疼得已接近崩潰,卻是將凌若雪的話字字句句聽了進去,心中瞭然,自己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她不解,凌若雪哪來的能力,查出這些事,還有這次的事情,難道也是她暗中操作。
一波更刺骨的疼痛傳來,她的意識更加渙散,再無法集中精神去想事。
袁紫妍雙手緊緊捂着腹部,不停的在牀上打滾,冷汗順着她高高腫起的面頰滑下,落在凌亂的被褥裡,很快的,乾淨的牀褥上溼了一片又一片。
“爲了讓你死個明白,我就告訴你吧,彩兒本就是我的人,我是故意讓她將消息說給平兒聽的,至於平兒,她是你從孃家帶來的,對於自然是很忠心的,我讓人抓了她的家人,才逼得她說出那些話,那封信當然也是我讓人僞造的。”
見袁紫妍擡眸看着自己,“你想說我卑鄙,是嗎,”
袁紫妍勉強點了點頭。“是你們教的好,我只是跟着學罷了。”重又拿出那把匕首,凌若雪走上前,如惡魔般笑着“不過麼,我很好強的,定是要做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
手起刀落,袁紫妍本就高高腫起的臉頰上,又添了十幾道縱橫的傷口,一張俏麗的面容登時血肉模糊,異常恐怖。
袁紫妍發不出聲音,唯有眼淚噴涌而出,眼淚滑過面上的傷口,卻是令得傷口更加疼痛。兩重劇痛疊加,她一時受不住,昏了過去。
“這麼快就昏了,我還沒告訴你,你雖然將沒有寫那封信這事告訴了柳子悠,但是,我這次出手真的很乾淨,她是查不到丁點痕跡的。”
牀上的人已然昏迷,自是聽不到這話了。
血跡斑斑的牀褥上,滿面錯落傷痕,髮絲凌亂,汗水涔涔的女子橫在上面,唯呼吸間略爲起伏的身軀顯示出她能活着。
凌若雪拿起桌上的蠟燭來到牀畔,手一鬆,蠟燭落在女子身上,微弱的燭火瞬間點燃了牀上凌亂的被褥衣衫,火苗迅速竄起。
牀上的女子被濃煙嗆醒,睜開眼,被滿身的火苗驚住,烈火一寸寸燃燒着她嬌嫩的肌膚,發出刺鼻的惡臭,她忍着疼痛,掙扎着向外爬,到得門口之時,房子轟然倒塌。
參天古樹上,兩條身影在枝椏上靜立,冷眼瞧着熊熊燃燒的大火。
遠處,似是有人發現了這邊的火勢,隱隱有腳步聲傳來,兩人在樹上又呆了一會,見屋內沒有動靜,又聞得腳步聲近了,才縱氣飄然而去。
碧落軒位於王府最北面,又因屋子低矮,待得府內巡夜的侍衛看見濃煙,確定了着火之地,再叫醒僕從趕過來時,火勢根本已經無法控制。
有人叫喚着袁侍妾還在裡面,衆人默然。
這麼大的火,怕是早已燒成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