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重華腳下生風,一路直直奔進了翼國行館,但行館房間繁多,要找到秦柔的房間談何容易?
項重華跑了一炷香的時間,纔看到有人從南邊房間捧着一個銅盆走出來,項重華立即迎上前,老遠就聞見一股藥草味道,往盆裡一瞧,竟是一大盆血水。
他一激動,抓住那人的衣襟便問:“秦柔是不是在裡面?”
那人哆哆嗦嗦道:“小,小人不知道誰,誰是秦柔。這,這裡是隋瑾先生的……”
秦非的聲音忽然從房間裡透出,項重華手一撒開,嚇得那人連滾帶爬地逃掉了。
項重華剛想要衝進房去,想到秦柔幽怨的眼神,不由止住腳步,繞道院子裡,縱身一躍,貼身靠在秦柔的窗子旁,側耳探聽。
只聽秦非一聲長嘆,道:“這次全靠了隋瑾先生,你才能得救。他實在是咱們的恩人。”
秦柔道:“如非是他控制住我身體裡的寒毒,恐怕我早已……”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項重華心裡恨恨揪了一把,聽得秦非又是替她拍背順氣,又是嘆息。
許久,秦柔的氣息才平穩下來,輕輕喘着氣。
秦非道:“我的醫術遜於隋瑾許多,可連他也沒有辦法根除這毒,我真是……”
秦柔嘆氣道:“路是我自己選的,我不後悔……我只恨,只恨我今天出手太重了。”
秦非道:“小柔,重華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又何必苦苦執着。況且,就算他真的接納了你,你以爲做那種人的女人的日子好過嗎?”
秦柔淡淡道:“我從沒奢望過什麼。我只是想喜歡他,愛他,這又有什麼關係?”
秦非知道勸不了她,便轉開了話題道:“那個隋瑾很是不凡,你可知他底細?”
秦柔淡淡道:“不清楚,縱然知道,哥哥認爲我會出賣自己的恩人嗎?”
秦非道:“你別多心,我只是見他才學之博過我實多,武藝之高連你也不及,卻是一番雲淡風輕的樣子,所以好奇罷了。”
秦柔道:“他來這裡的目的我自是不會過問,更不會知道。不過你放心,我雖然沒你聰明,卻也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況且人家隋先生是堂堂正人君子,從來也不會多問。”
秦非道:“你別多心,我是看他對你很好,所以……”
秦柔冷冷道:“這點你還是不要勞心了。人家隋先生早已經有了心上人。”忽然,她目中掠過一絲寒光。
窗棱砰地一響,項重華閃身躲開洞開的窗扇,耳際傳來秦柔的呵斥:“我還以爲你被人家打得不輕,看來是完全多慮了。”
項重華臉一紅,從窗口跳進屋裡,迎面便聞見一股夾雜着草藥的濃烈的血腥味。
秦柔臉色蠟黃地靠在牀上的墊子上,擁着的被子上點點全是血跡。
項重華心裡一痛,急聲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秦柔“哼“了一聲,摔過一個墊子砸到他身上,別過臉去。
項重華隨手一抓墊子往桌上一放,竄到她身邊,道:“還在吐血嗎?身子不要緊吧?”
秦柔氣呼呼地不說話。
秦非慘然道:“小柔那時悶在雪裡無法呼吸,只得用內息。但因爲使用太久而耗損了真元,使得寒氣滲入經脈中了寒毒,所幸被正巧前往玉龍谷購買火參的隋瑾先生搭救才保住性命。”
項重華起身道:“我給你拿些九轉清露丸來。。”
秦柔猛然轉過臉,喝道:“你敢走!”接着又是一陣咳嗽。
項重華立即坐回去,又是給她拍背順氣,又是拿水。
秦柔見他連衣服也沒有換,滿身都是被自己戳破的口子,心裡一軟,柔聲道:“我沒事了。你,你不要去拿藥了。那是姜王給你心上人的。”
項重華急道:“我就是給你討的,你別亂動,就在這裡等我。”說完就要起身。
秦柔大叫道:“你個笨蛋!我看你敢走!你就這樣着急離開我嗎?”
秦非起身道:“你們坐着,我去拿藥。”
秦柔小嘴一癟,道:“我今天不要吃藥。沒有人給你帶路,你估計又要迷路了,明天再送來。”
秦非深深看了一眼項重華,起身離開。
項重華剛要站起,秦柔又道:“你不許動!”項重華嚇得果然一動不動,輕聲試探道:“我去給你端杯水,不離開房間,好不好?”
秦柔點點頭,看着他捧着杯子遞到自己脣邊,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項重華道:“你,你這些日子可好?一定受了很多苦吧?都是我不好。”
秦柔眼睛一紅,道:“我現在沒什麼大礙了。”
項重華道:“以後,不要爲我再冒險了好嗎?你若是再出事,我會承受不起。”
秦柔嘆道:“有你這句話便足夠。”頓了一頓,道:“你見到息雅了嗎?聽說自從姜國先王死後,姜王就一直對她垂涎三尺,甚至許以王后之位,她卻始終不爲所動,連與他同席都隔着帷帳。想必,她還在等着你。她確實值得你喜歡。”
項重華長嘆一聲,低頭不語。
秦柔低聲道:“你一定也很想見她對不對?我,可以幫你們嗎?”
項重華道:“你好好養傷便可。我不想再見你受絲毫傷害。我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秦柔定定地注視他,道:“是啊。你一定和她約好相見了吧?能告訴我嗎?你們,多會兒見面?”
項重華看了她半餉,垂下頭道:“就在今晚。”
秦柔苦笑一聲,從枕頭下摸出一卷布帛,道:“多謝你的坦誠。這是姜宮地圖。一切小心。”
項重華只是垂頭,也不伸手去接。
秦柔道:“怎麼,不稀罕還是不信任我?”
項重華忙搖搖頭,秦柔一把將布帛塞給他,道:“你們既然要見面,挑的地方自然是極荒僻的,讓那樣嬌滴滴的女子一個人等在那裡連我都不放心,你還不快走?”
項重華看她一臉正色,絕非氣話,不禁訝然。
秦柔悽然道:“你趕緊走吧,再要見我不難,可要再見到她可就不知是何時了。你們分開那樣久,你一個男子都如此牽腸掛肚,何況是她一個柔弱女子?”
項重華抓住她的手,眼裡滿滿都是愧疚和感激,卻不忍心動身。
秦柔輕輕把手抽回,把他往外一推,冷冷道:“早去早回。”
項重華重重點點頭,快步地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