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銘倒抽了一口冷氣,多年沙場鏖戰,也不曾有這一瞬的驚駭,那人終於開口:“久聞孫將軍大名,今日終於得以一晤。”
她聲音清冽,有如珠玉落地,冰雪破堤。
“你是?”
有如花瓣一般的纖纖玉手伸出,她手持一柄古樸寶劍,其上古篆,斑斕可辨。
“這是萬歲的佩劍……”
孫銘大驚之下,依稀想起前一陣的宮中逸聞,心中隱隱猜到了她的身份。
那女子輕挽紗絹,將雪白麪龐微微露出,目光流轉間,輝光神韻,非同凡俗,發間一支珠簪,在日下灼然生華。
“孫將軍,宮中亂象已生,我代皇上前來,請速派將士封閉城門,阻止任何人等出入!”她手握繮繩,決然而道。
孫銘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這稚嫩清秀的女子,皺眉道:“事關重要,豈可因你一言而決……”
他話音未斷,但聞鏘啷一聲,長劍倏然出鞘,映着晨間日光,雪光灼烈,龍吟之聲乍起,驚破棲鴉無數——一片黑羽漫天中光華幾欲破天。
“此乃天子御劍,皇上佼於我手,囑曰:如朕親臨。將軍還有什麼疑慮?”
那女子聲音不大,卻是詞鋒逼人,清冷之外,自有一種凜然高華。
孫銘凝望着她,良久,才單膝跪地,斂眉垂首,“臣,遵旨。”
京城的百姓如往常一般,將要開始一日的生活,驀然間,街頭人流瞬間分開,匆忙之中,但見鐵騎如雲,喧囂疾馳而去,其後跟有無數精悍步卒,殺氣肅然。
他們呆呆看着,宛如夢中一般,凝望着這些京營精銳,小聲議論着,難掩驚慌。
響鞭急作之下,孫銘一馬當先,快如流星一般,轉眼間已趕到城南,城門守軍聽得遠遠傳來策馬之嘯,由城樓高處探頭來看。
“封鎖城門,不許任何人入內!!”
孫銘放聲高喝,熾熱的日光照着他的面容,嘴角露出一絲憂慮的刻紋,汗珠流淌而下,他只覺得苦澀。
守衛頭領遙見是他,大吃一驚之下,忙不迭喝令,讓守軍關攏城門。
沉重拖曳的鐵索聲響在大地上震動着,驚慌的百姓議論閃避着,眼看城門徐徐合攏,那波光粼粼的護城河消失至一線,孫銘剛要鬆口氣,卻聽門下有粗獷人聲,“這是什麼意思?!青天白日的,關什麼城門?!”
孫銘縱身上了城樓,卻見一彪人馬源源而來,最先抵達的叫嚷着,用手推擠城門,強行將本只一線的空隙,生生扳將加大。
他們身上的甲冑在日光下閃爍生輝,孫銘的心卻在這輝光中逐漸沉下。
這是安王麾下的將士!
他強壓住胸中的怒火,站於城樓之上,高喝道:“站住!!”
他凝望着城門間停止行動的兵士,徐徐道:“爾等奉聖命駐軍郊外,爲何擅自進京?!”
領頭的校尉身着明光甲,一身鋥亮,他連眉眼都帶着驕橫,笑道:“我們洶郊外待得悶了,去京城散散心,有何不可?”
孫銘望着遠處源源而來的隊伍,心中冷笑,道:“這麼多人一起散心,未免太過隆重……”
那校尉趾高氣揚,痞笑道:“我們本是土包子,習慣了一起走路,一起去開開眼界!”
孫銘沉聲喝道:“奉聖上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汝等悉數退後!”
那一隊將士卻不聽命令,口中嬉笑着,手中兵刃,卻有意無意地出鞘上弦。
孫銘濃眉一揚,正要最後通令,卻聽身邊箭矢破空之聲大作,一片黑壓壓的箭雨,幕天席地一般朝着城下飛去。
閃着寒光的鐵箭如暴雨狂飆般傾瀉,鋪天蓋地地落下,城下的藩王將士躲閃不及紛紛倒地,那校尉倚仗身上甲冑,狼狽避過,對着身後援軍張口欲喊。
一道潔白羽翎,迅如閃電,直直射入他的喉中。
那血花暴閃,只是一瞬,便綻放出最後的驚豔。
他雙目圓睜,不敢置信地跌倒,身邊滿是驚慌躲閃的兵士,幾下便踐踏得不成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