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英睿躺在那裡,有氣無力地說着,“皇兄信得過的人,臣弟覺得都可以。”
歐陽離辰聞言很想伸手將歐陽英睿掐死,這個狡猾的傢伙,又在和稀泥。
“英睿,今日早朝,青兒、朗兒、凱兒、錦修和雲梨落紛紛請纓,要帶兵前往邊關支援衛將軍,朕心甚慰。可是,細細一想,他們似乎都不太合適。”
歐陽英睿心中暗笑,果然,好戲粉墨登場了。
“既然幾位皇侄和駙馬、雲小公爺都請旨出兵,皇兄不妨給他們一個磨礪的機會。挑選一個派去跟在衛將軍身邊,正好可以學習如何排兵佈陣。”
歐陽離辰搖搖頭,“青兒的身子一直很弱,凱兒的兒子纔出生數月,朗兒年幼,有勇無謀。錦修的腿有舊疾,不適征戰。至於雲梨落,雖協助你掌管兵部數年,但一直是紙上談兵,在朕心裡,也擔不了重任。”
“皇兄,沒有人天生會帶兵打仗,臣弟當年不過是成日聽父王和大哥研討兵法,耳濡目染罷了。如今臣弟還能不能站起來都很難說,皇兄有必要再培養一個新的大將。”歐陽英睿此話倒也懇切。
“英睿,朕就盼着你早日好起來。他們幾個,實在是難擔重任啊!”歐陽離辰揉了揉太陽穴,眼裡佈滿了紅血絲,可見這一段有多憂心忡忡。
“皇兄,不如讓元朗和雲梨落一道去邊關吧!元朗年輕,乃可塑之才。作爲皇子,他正直勇敢,頗有幾分大將風範,稍加磨礪,定可成爲三軍的領袖。至於雲梨落,此人擅長謀略,武功也不錯,跟隨元朗和衛將軍,替他們出謀劃策,應該可以儘快扭轉敗局。”
歐陽英睿當然明白,歐陽離辰今日來,並非心中完全沒有主意,他不過是要試探自己罷了。此刻順着他給出自己的想法,他纔不會有所懷疑。
“如今看來,也只有這樣了。”歐陽離辰長嘆一聲,手緊握稱拳,“自朕登基以來,這落國就一直對離國虎視眈眈,多少熱血男兒爲了保家衛國犧牲性命,朕愧對離國百姓啊!”
“皇兄,此事焉能怪你?”歐陽英睿頗爲自責,“當初臣弟應該一鼓作氣橫掃落國,或許就能免了這場災難。”
“當時皇叔病重,你在邊關待了一年多,他甚是思念,朕只能將你召回。如今看來,的確給了落國喘息的機會,落皇賊心不死,一直想吞併離國。短短几年,居然兵力大增,這一仗,恐怕一時半會兒打不完啊!”
歐陽離辰也很後悔,當初自己幹嘛要那麼着急把蘇茉香娶回宮去?至少等歐陽英睿的鐵騎踏平落國半壁河山再娶她也不遲啊。
這一邊剛下聖旨娶了蘇茉香,那一邊逸王的病情就加重,自己只得將歐陽英睿召回。那時,歐陽英睿本已帶兵殺入了落國腹地,卻因自己的聖旨收兵回朝,白白錯過了重創落國的最佳時機。
如今想來,爲了一個蘇茉香,害得自己成日爲江山社稷提心吊膽,這是值還是不值?
“皇兄,你放心,若臣弟康復,第一件事便是上金鑾殿請旨,帶兵踏破落國都城,爲我離國一雪前恥!”歐陽英睿的手在牀沿上一捶,一臉痛苦,“只恨臣弟這腿……”
“英睿,你不要急,御醫說了,只要你好好治療,你的腿是可以康復的。朕已命人四處爲你求訪名醫,定要讓你早日站起來。對了,朕今日帶來不少藥材,你安心養着!”歐陽離辰握住歐陽英睿的手,情真意切。
“多謝皇兄!”
歐陽離辰走後,華池走進驚瀾閣內室,“爺,莫大人找的人到了。”
“哦,快請!”歐陽英睿靠在牀頭,眼裡閃過一絲精光。
前些日子,莫雲洛主動送來消息,說會尋一個可靠的人來爲歐陽英睿治療。
在人前,莫府與逸王府如今是打死不相往來,所以莫雲洛並不知道歐陽英睿並未受傷。不過,他在密函中提到,此人醫術不錯,若歐陽英睿信得過,完全可以留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朱伯死後,逸王府一直沒找到人來替代他。醫術高超的人本就不好找,還要可信,這就更難了。莫雲洛提出送個人來,歐陽英睿自然不會拒絕。
兩人如今是合作關係,歐陽英睿相信莫雲洛不會害自己。
不多時,華池帶着一個其貌不揚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寒暄之後,這喚作周文的男子坐在牀榻邊爲歐陽英睿診脈。
須臾片刻,周文放開歐陽英睿的手腕,擡眼看着他,“世子,請恕在下直言,從脈象上看,你並未像外界傳言的那樣斷了雙腿,或者說,你其實根本沒有受傷。但是,你卻有很嚴重的寒症。”
一旁的華池瞄了周文一眼,看來莫大人推薦的這個人還確實有點本事。
“繼續說。”歐陽英睿妖邪一笑,臉上哪裡還有半點重病的神色。
“世子得這寒症應該多年了,若在下沒有看錯,這寒症每次發作,世子應該都極其痛苦。只是,不知哪位高人給世子服了藥,這寒症暫時被壓制住了。不過,這藥終歸是治標不治本,若不能找到更好的辦法,及早根治,世子恐怕命不久矣。”周文說的很直接。
華池的臉色一變。
“你可有法子治爺這病?”歐陽英睿不置可否,挑了下眉,看着周文。
“世子,其實在下最擅長的就是醫治各種創傷和接骨。莫大人因其夫人的病,多年來到處尋醫,與在下意外結識後成爲了莫逆之交。”
“前些日子他給在下傳書,只是說想請在下爲你治療腿傷,在下以爲是自己擅長的領域,便欣然答應了。若是在下知道,世子其實要治療的是寒症,在下根本不會來。”周文倒是個爽快人,沒有半點隱瞞。
“你的意思是,你對我家爺的寒症毫無辦法?”華池的心一下沉到谷底。
“世子不是在服藥麼?對於你的寒症,給你製藥的人,肯定比在下有辦法。”
“逸王府的郎中數月前遇害了,他留下的藥已經不多了。”歐陽英睿自然不會告訴他這藥是誰制的,也沒有告訴他,丫頭制的藥早就所剩無幾了。
原本他是每日服一粒,如今已經變成三日服一粒了。這個月十五寒症發作的時候,便又有了疼痛感,雖然比當初好多了,但也能看出,只要這丹藥沒了,他就會和從前一樣,深受其害,疼得死去活來。
“原來是這樣。”周文沉思了一下,“世子,如果你暫時找不到更好的郎中,在下倒是願意留下來。雖然在下沒有能耐幫你治好寒症,但在下可以想辦法,儘量幫你配出此前所服的藥來。”
“既然如此,你不妨先看看,若是你來配藥,你會用些什麼藥材。”歐陽英睿一擡手,華池當即取來筆墨。
周文明白,這是歐陽英睿在考他的醫術,也不推辭,坐在桌前,沉思了一下,開了一張藥方。
歐陽英睿一看,竟和當初朱伯所用的藥沒什麼區別,看來這周文的確水平不錯,人也實誠。他隨手拿起一張自己抄錄的藥方,“你看看這個。”
周文接過一看,大驚,隨即佩服地讚歎到,“在下自愧不如,這藥方的確精妙!”
“本世子如今服的便是這個方子,你可有信心照此方煉製出丹藥來?”歐陽英睿看着周文。
“有了此方,配藥並不難。其實,在下既然應了莫大人來逸王府,便沒想過要離開。若世子願意收留在下,在下可以每日按藥方爲你煎藥,畢竟在下不擅長煉丹。”周文說得很實在。
“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做了逸王府的郎中,你從此後便會失去自由,說話做事都與從前不同,你可願意?”歐陽英睿拉過周文的手腕,語氣不重,但語意並不輕鬆。
“世子,在下應了莫大人前來,早就有此準備了。在下出生貧寒,靠着祖輩傳下的秘方行走江湖,深感不易,早就有心到京城來投靠莫大人,但莫大人本就會醫,所以在下一直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能有機會爲世子效勞,在下很榮幸。世子放心,在下明白什麼當說,什麼不當說。若世子肯收留在下,在下便是逸王府的家奴,違反府中規矩,甘願受罰。”周文答得很乾脆。
“如此甚好。”歐陽英睿放開他的手,“華池,你領周文下去吧。就住朱伯以前的廂房,朱伯留下的醫書正好給他。”
“是,爺。”華池應着,帶周文離開了。
沒過幾日,歐陽元朗和雲梨落奉旨帶領二十萬大軍前往邊關,支援衛雁鳴。
也是這日,一毫不起眼的山谷裡走出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
他的身形有些瘦弱,五官極普通,眼角略微有些下垂,眼型是最不討喜的三角眼,不過眸子倒還顯得有幾分神采。
少年將揹簍裡挖的藥材賣了,換了匹馬,一路向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