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東郊三十里臨近惠封鎮的地方,有一大片平坦的田地,一條寬闊的河水從這片田地中間穿過,把一塊近乎四方的田地一分爲二,順着河灣稍高的北面有一個大村子,這就是榮家的祖居地,榮家莊。
容家老輩子的人已經死的沒幾個了,七十九歲的老族長在去年秋日也過世,他推舉的是嫡親侄子容福祥。
這個剛直不阿一輩子的老頭子沒想到,他最後竟然瞧上的竟然是個沒有原則的窩囊廢,被容一鼎蠱惑,同意了出讓榮家莊子。做出這樣的惡事,把榮家老祖宗的臉都丟光了。
容一鼎這幾日正春風得意,被個有名無實的掛名族長纏的頭疼。
望着一臉不耐煩的容一鼎,容福祥苦着一張南瓜臉,把人家給他的搬遷通牒拿出,“一鼎啊,當初我可是聽了你的話把咱莊子賣給了人家,如今人家可是三番五次的逼迫要咱莊子裡的人儘快搬出去,這是昨後晌送過來的。”
容一鼎伸手拿起那張紙,仔細瞅了一遍,輕鬆的說着,“福祥哥,你別害怕,我和老三已經商議過了,想讓你們搬到惠封和白家莊子,那裡好歹都是咱容氏一族的人,你們過去了也不會受到排擠!”
容福祥再沒腦子也知道那是容月疏的莊子,他並沒把這個二爺和三爺放進眼裡過。
如今他們輕率的把老祖宗留下的家業都賣了,村裡的容氏族人可是還有將近兩千口子。
即使容月疏能痛快的接納他們,那倆小莊子根本就容不下他們這些人,何況那容月疏和他們素來就不和睦。
“一鼎,你想的是不錯,可是你家大房的事情恐怕你也做不了主啊?即使他瞧在和我們同族同宗的份上願意接納,那倆小莊子估計也容不下咱莊子上的人啊。”容福祥愁腸百結的說着自個的擔憂。
容一鼎想想他說的也有些道理,他也陷入沉思。
“福祥哥,二哥,就這點破事瞧把你倆愁的?月疏那死小子的倆莊子已經捏在咱手裡,還有一個更好的地方呢,那個莊子要是讓咱弄到手,足夠咱莊子裡的人住!”容曙滿臉的鄙夷和嘲諷,這個廢物一般的人不知讓老族長樣中那一樣,竟然當上了族長,真是虧了先人。
容一鼎聽到自家老三的話,有些不明白,“老三你把話說清楚,那個好地方在哪?我咋不知道啊?”
“二哥,你忘了?和月疏相鄰有個小莊子,雖然莊子人不多,可是那田地可是有一千多畝呢,而且也是良田!”容曙望着自家二哥,得意的說着,“那是前知府薛博那死鬼的莊子,他倒臺了,如今是他夫人帶着兒子住在那裡,你想啊,她們孤兒寡母的熬日子,咱要是想要他們的莊子豈不是不費吹灰之力啊!”
容一鼎聽了他老三的話,狡詐陰險的老臉上浮現一絲陰毒笑意,“老三,你這主意好得很,你這會就帶人去辦這事,要儘快把這事辦妥當,可不能讓咱容氏族人戳咱脊樑骨!”
容曙不屑的瞥了一眼容福祥,“那你們說話,我這就去!”
容福祥雖然不恥容一鼎兄弟二人的作爲,可是如今莊子裡的族人和買了莊子的那幫子人見天的都逼迫着他,他也是被套了頭,沒有一點回轉的餘地。
容一鼎得意的說着,“老三,你這個如意算盤可是打的好啊!”
“那還不是跟着二哥你學的,你就等好消息吧!”
容曙的次子容月峰帶着五六個奴才在午時,趕到了惠封王素穎住的小莊子。
王素穎才和兒子吃罷午飯,想到馬上年要過完了,莊子裡的田地也該春耕了,她們都不懂,又怕誤了鍾糧食的時節。就打發王三去找莊子裡的管事過來詢問一下。
和林嬤嬤坐在屋子裡說着閒話,做着繡活。
王三剛出去沒多大會,就回來了。
王素穎瞧着王三剛出去又轉了回來,就問着,“王三哥,你咋恁快就回來了?不是讓你去找人的嗎?”
“夫人,我剛纔出了門,發現有件蹊蹺的事情,有幾個面目生疏的人在咱莊子裡轉悠,我擔心你們,就又轉了回來!”王三滿臉都是擔憂。
林嬤嬤聽了神情有些慌張,拿着繡線的手也直哆嗦,“小姐,這些人來咱莊子是幹嘛的呀?自從姑爺出事之後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他們還沒商議出個結果,大門就被人捶的砰砰大響。
“小姐,我扶你去後院躲躲,王三,你趕快去瞅瞅是啥人啊?聽着捶門的架勢這些人是來者不善,你要當心一些。”林嬤嬤去拉王素穎。
王三出了堂屋,大步走向大門口。
門外的容月峰瞧着小廝多大會子也沒把人喚出來,就呵斥着,老爺子真是白養了你們這羣廢物,咋連門都叫不開啊!”
“都給四爺滾開,讓四爺我來!”
小廝畏懼主子,就從門旁躲閃過去。
容月峰使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腳踹在了大門上。
王三卻恰到好處的拉開了木門,把猝不及防的容月峰誑了進去,一下子摔了個狗吃屎。
外面的幾個小廝瞧着自家四少爺那副狼狽樣子,都憋着不敢笑。
王三瞧着地上沒爬起打算的容月峰,譏諷着,“這位少爺,你還沒進門就給在下行了如此大的禮,在下可是承受不起的,外面的,趕快把你們主子扶起來吧!”
有倆小廝急忙去攙扶容月峰,“四少爺,小的扶你起來。”
容月峰站定身子,用小廝遞上的帕子擦擦臉,然後氣惱的罵着,“你個狗奴才,敢誑你容四爺,快把你家的老寡婦喊出來,四爺我有事找她!”
王三聽到這混賬竟然罵自家小姐是個老寡婦,他一拳頭就捶在了這王八羔子揚起的臉上,“老子打死你個滿嘴噴糞的畜生!”
一拳頭把容月峰打倒在地,他還是難泄心頭的怨氣,自家小姐這輩子都沒有幸福可言,這些惡人還上門來欺負,想他們王府在京城也是官宦之家,老太爺也是響噹噹的二品大官,嫡親女兒竟然讓這些陰險小人欺負。
那幾個小廝瞧着自家主子竟然捱了打,就一涌而上。
王三鄙夷的望着他們,“你們這些無賴,也敢給老子動手,都是活的膩味了!”
他三拳兩腳就把這幾個酒囊飯袋打趴下了。
容月峰瞧着自個帶的人身上都帶了傷,再待下去也討不了好,他連滾帶爬的出了大門,羞惱的罵着,“好你個瞎眼的蠢貨,你以爲你那知府老爺還活着啊?竟然敢打容家四爺,算你狠!你給四爺等着!”
王三把容月峰的一隻臭靴子甩到門外的大路上,氣勢足足的喊着,“呸!你還就聽好了,你王三爺就等着你,瞧你還有狗膽敢上門來!”
王三瞧着他們狼狽的離開莊子,就回到後院把這事給王素穎和林嬤嬤說了。
王素穎不知道自個來這個莊子裡,就怕有啥好歹,平素連大門都沒出過,咋能招惹這些人呢。
“娘,不好了,咱家田地出事了!”薛玉貴一臉驚慌的從前院跑了回來。
滿腹憂慮的王素穎瞧着兒子跑的滿頭通紅,就心疼的說着,“貴兒,你別慌,坐下緩緩氣再說。”
薛玉貴已經懂事不少,他這幾個月給着王素穎過日子,膽子大了不少,不再是個靦腆見陌生人都害羞的小孩子,過了年已經十歲的他,也長成了一個小小少年郎。
他氣憤的把偷聽到的話給王素穎學了一遍,“娘,我剛剛在外面和章管事家的章立玩耍,聽到他爺爺和他爹在屋子裡說有容家的人要強買咱的莊子和田地,還說要是咱不願意,就把你和我都抓去賣了,不但能省下買莊子的銀子,還能多換幾兩銀子呢!”
王三惱怒的說着,“怪不得呢,那榮家不就是和咱相鄰的那個榮家莊的人嗎,剛剛來的那個混蛋小子也自稱是容四爺,這畜生剛剛被我狠揍一頓,只怕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王三害怕小姐他們出事,就急切的說着,“小姐,事不宜遲,你趕快收拾東西,我送你和小公子、林嬤嬤去城裡吧!”
林嬤嬤也極力勸着,“小姐,王三說的對,咱如今是讓沒人,權沒權的,可不能和這些畜生硬拼呀?”
王素穎有些爲難的說着,“奶孃,你們勸我走,城裡連個住處都沒有,咱去城裡能咋辦?”
林嬤嬤瞧着小姐是犯愁住的地方,她搖搖頭,“小姐,這個你不用擔心,咱姑娘如今在葉姑娘的鋪子裡幫忙,她的鋪子後院還有好多見空閒屋子,咱先去她那裡住兩三日。”
“還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商議,咱姑娘已經離開京城,咱就要給她打算一番,咱住這莊子了倒也沒啥,可是畢竟姑娘大了,老這樣也不是唱法,我就尋思着,要不要給姑娘在淮安府裡置辦一處小宅子,再買幾個小鋪子,就是姑娘往後出嫁,也算有份體面的嫁妝啊!”林嬤嬤把心裡壓了好久的話說了出來。
王素穎聽了奶孃的話,心裡恍然開朗,蕊兒就是她的命根子,爲了這個女兒,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再去冒險,讓蕊兒替她擔憂。
她憂愁的臉上有了一些笑容,“嗯,奶孃,你說的有道理,咱這就走,王三哥,你快去備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