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爲這就是個普通的小莊子,必定不會有多少人,可是葉婉馨他們卻在莊子的西面,見到了和陸少卿想象中的大不一樣的情形。
這裡有好大的一片刺槐樹,可能是天氣乾旱少雨,這些刺槐的葉子也不是多茂盛,鼓譟的蟬聲從那林子裡傳來,沒有一絲的風,也讓人越發感覺空氣炎熱憋悶。
臨近路邊那裡立着個大木棚子,有三口大鍋正在熬着米粥,有好多衣衫襤褸的男女婦人以及孩子都井然有序的排着順序等着施粥。
刺槐林子裡的地上都收拾的光禿禿的,沒有見到一顆雜草,有好多的人正端着粗瓷碗喝着,汗水順着他們的額頭又順着臉頰流進蓋了大半個臉的粗瓷碗裡。
瞧着眼前的喝粥盛況,走在前面的陸少卿勒停了馬。
“啊?這裡竟然有人在施粥?”
陸少卿驚訝了,“你們說怪不怪,咱走了一路都沒見到有人施粥,偏是這個小莊子裡竟然弄了三口大鍋施粥,這要用多少的糧食啊?”
驟然瞧見這裡聚集了好多的人,葉婉馨只是有些怔忪,後來見是施粥的棚子,也就沒了興致。
聽到陸少卿的話,她又掃了眼那個粥棚,不以爲然的撇嘴,“陸少卿,你的見識可真少,這裡距長安郡也沒多遠,興許是城裡的大戶老爺心眼好吧,也不算啥稀罕的事情!”
陸少卿被葉婉馨嘲笑,他從來就不會羞愧和氣餒,反而洋洋得意的說着,“葉姑娘,你教訓的太正確了,要不人家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走千里路,你早就該讓我跟着你出來走走,也好讓我長長見識,不像你說的井底之蛙!”
這樣厚臉皮的話,讓葉婉馨很是無語,也只能在心裡感慨他和駱文浩是同道中人。
路趕的急,就是這時節,他們也是吃了午飯稍微的歇息半個時辰就走。
雖然騎快馬能帶一些風,可是抵不住日頭暴烈,他們身上仍然出了好多粘乎乎的汗水,嘴也乾渴的厲害。
這裡正好有熱鬧可湊,陸少卿就把身上的水囊拽了下來,揚起脖子咕嚕咕嚕的灌了下去。
然後苦巴巴的說着,“葉大小姐,咱先在這裡喘口氣再走吧,我是沒事,就怕我的馬承受不住啊,要是我的馬再出了事,阿彪那孩子不得心疼死啊。”
葉婉馨拉近馬繮繩,白了他一眼,“自個想歇息還找那麼多的理由!”
她說罷就和回頭望着後面車隊的劉樹青說着,“樹青舅舅,咱已經走了大半晌了,那邊一個樹蔭,你讓大夥都過去歇會喝些水吧。”
劉樹青他的任務就是保護葉婉馨和馬車上糧食的安全,別的事一概不入心,對這些喝粥的人依然存了警惕之心。
見葉婉馨讓他們停在這裡歇息,想阻止後來想着,這些流民就是再兇悍也抵不過自個手下的兄弟們,就點頭應下,離開葉婉馨去和帶隊的人打招呼了。
喝飽了粥的那些人都站在路旁,不顧天氣熾熱,個個都伸長了脖子觀看長長的車隊。
即使他們心裡都明白這馬車上裝的都是可以活命的糧食,可是劉樹青帶的十幾個護衛身上都挎着大刀,他們心裡也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眼裡渴望的神色是咋也掩飾不住的。
把水囊在身上放好,陸少卿正要打馬離開,又瞟了眼那個粥棚,他的眼睛餘光掃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心裡不禁有些驚訝,她咋會出現在這裡?
拉着糧食的馬車已經緩慢的從自個身前走過去,葉婉馨正要催促着離開。
她發現陸少卿還在盯着用粗麻布擦拭着大碗的年輕村婦,那眼神可是專注的讓人浮想聯翩,葉婉馨用鞭子朝他揮了揮,“陸少卿,你剛剛還急着要去歇息,咋又不動了?”
“不是的,你瞧那女子……?”
賊兮兮的笑着截斷了陸少卿的話,“喂,我們秋桐那麼可愛,你都瞧不上,這會咋就對個村裡婆娘就直了眼,陸少卿,你的眼睛出毛病了吧?”
陸少卿臉上揚起一絲苦笑,“不是的,能入我眼的女子只有一個,可惜是我和她沒緣分罷了。”
收斂了鬱悶臉色的陸少卿又爲自個的發現興奮起來,“你好好瞧瞧那女子長的和誰有些像?”
原本還要再取笑陸少卿的葉婉馨見他不像是打趣,有些疑惑的望眼那個年輕婦人,回過頭盯着陸少卿,“陸少卿,人家也用帕子遮了半個臉,我哪裡能瞧出來長的啥模樣,再說我這一年得遇上多少陌生和熟悉的人,我咋知道和誰長的像呢。”
左右也不過兩年的時候,白靈珠的模樣也沒改變多少,陸少卿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見葉婉馨還是一臉茫然,他笑了,“咱們好久以前在惠封鎮救的那個白靈珠,你不會說你忘了吧?”
“陸少卿,你說那女子是白靈珠?”聽到陸少卿說這女子是白靈竹,當初白靈竹的遭遇那樣悽慘,軒丘景成都沒嫌棄,待她如掌上明珠,怎會讓她在這小莊子上拋頭露面的幹這粗話。
葉婉馨搖着頭,“陸少卿,軒丘景成把白靈竹捧在手心裡疼着,她怎會在這地方,一定是你瞧花了眼。”
不等陸少卿接話,一個身穿細棉布的丫頭低着頭,抱着一個一歲多的男孩從他們身旁經過。
那孩子瞧見葉婉馨他們的馬,伸開白嫩的小胳膊,稚嫩的聲音喊着,“馬,我要大馬。”
自家小姐在惠封鎮生下了小少爺,等了不足仨月,姑爺就帶着他們幾人來到長安郡城外置辦了田產和宅子,他們就隱居在這裡。
小日子過的很是悠閒,小少爺更是活潑可愛,自家小姐的性子和胸懷也開闊很多。
自從隴西的流民涌過來,姑爺就在自家莊子這裡開始施粥,可是他定的規矩很是合理,強壯的男子只能在這裡吃上三日,就要去自家莊子的田地裡做活計,每日不但有飯吃,還有十文錢可領。身子結實的婦人就幫着熬粥,照顧生病的弱小老人。
就這樣短短的兩個月,自家莊子裡已經收留了好多的人,虧得當初姑爺學着葉小姐的法子,置買了人家不要的荒山,又在那裡摘種了好多的果樹,這些人倒也有活可幹。
柳兒見小少爺在懷裡掙扎着要大馬,這裡每日都有各樣的人騎馬經過,曾經經歷過苦難,柳兒怕惹出是非,她胡亂的掃了眼葉婉馨他們,然後低聲哄着,“小少爺乖,等你長大些才能騎大馬的,奴婢帶你去找娘。”
葉婉馨先是打量着那孩子,又見到柳兒匆忙擡起又垂下的腦袋,這才知道陸少卿說的是真的,果然是白靈竹在這裡。
她從馬上跳下來,追着柳兒急匆匆的身影,“柳兒,等等我!”
聽到葉婉馨的呼喚,心裡感覺這聲音是那樣的熟悉,她回過頭,瞧着葉婉馨已經扯下臉上的面巾,那精緻的面孔帶着親熱的笑容,又呈現在面前。
她驚喜的喊着,“葉小姐,果然是你,你咋來到這裡了?我家小姐就在粥棚哪裡!”
她不等葉婉馨迴應,就抱着自家小主子往粥棚跑去。
葉婉馨被這丫頭扔在這裡,她無奈的搖搖頭,對身側的陸少卿感慨着,“陸少卿,這真是他鄉遇故知啊!”
心裡又替白靈竹擔憂,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姐可是沒少吃苦遭罪,不會是被軒丘景成給拋棄了吧?
“小……小姐,今……兒可是有大喜啊!”
心都被她跑的快從嗓子眼跳了出來,柳兒喘着粗氣衝進了粥棚。
見這丫頭的脾氣還是那樣瘋漲,白靈竹放下手裡的粗布,白靈竹從柳兒懷裡抱出自家的兒子。
壓根沒聽清柳兒的話,她嗔怪着,“你這丫頭弄的滿頭大汗,是被鬼攆了,還是咋滴,瞧把冶兒熱的!”
呼呼又喘了幾口氣,柳兒望着自家小姐的臉,眉開眼笑的說着,“哪裡大白日的有鬼,我的好小姐啊,是葉小姐來了!”
用帕子把兒子額頭上的薄汗擦拭掉,白靈竹瞪着柳兒,“柳兒,你這丫頭又說不靠邊的話,葉小姐在淮安府忙的腳不沾地的,豈會來這髒亂地方!”
“果然是你,白靈竹,你咋落在這裡?軒丘景成那傢伙呢?”葉婉馨話裡滿滿的擔憂。
“馨姐姐,真的是你!”見到葉婉馨,白靈竹驚訝的讓她把懷裡的孩子都丟在地上。
隨即又撲進葉婉馨的懷裡,大哭起來,“馨姐姐,我好想你啊!”
她的哭泣更加讓葉婉馨誤會,這個負心漢這樣對白靈竹,她一定要替白靈竹撐腰,有朝一日見了軒丘景成,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葉婉馨用手輕拍着白靈竹的肩頭,“別怕,我來了,不會再讓你受苦了,這次你帶着兒子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