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激烈的罵着吳金良想遮掩張家二少爺的罪過,後來劉翠蓮又把話語轉的軟弱一些, “馨丫頭,咱村的里正如今可是人家張府大公子眼裡的紅人了,你說這事可咋辦?我估計你嬸孃也是白白的屈死了。”
春花這幾日被楊紅英的死也弄的脾氣穩重不少,聽到劉翠蓮話裡藏針,她就變了臉,急火火的問着,“翠蓮嫂子,你說的可是真的?金良哥果然被那張大公子的銀子迷了心竅?”
她說罷又朝吳金良望去,瞧着他不自然的臉色。
心裡也認定了這其中有貓膩,想和葉婉馨說些啥,還是閉緊了嘴巴,心裡像有隻貓爪子在撓。
被劉翠蓮連罵帶譏諷的話弄的滿臉通紅,連春花這婆娘也信了這話。
吳金良又瞧着身旁的村裡人都用疑惑和不屑的目光瞧着他。
心虛的他也翻了臉,“你……你這潑婦,大發家的,平素撒潑也就罷了,在這節骨眼上,咋啥話都能說呀?”
瞧着一向穩重的吳金良已經亂的語無倫次,葉婉馨冷笑着,“金良伯,我又沒有信翠蓮大娘說的話,你慌個啥?”
“是……是呀,馨丫頭,你金良伯一輩子都沒做過害人的事,自然也不怕的,再說這是和劉氏姐弟也脫不了關係,別把人想歪了。”怕被葉婉馨看透心思的吳金良謹慎的回着話,額頭上已經冒出一些薄汗。
劉翠蓮冷哼着,“想得歪不歪,不要緊,別自個的良心長歪了,那可就壞了!”
已經下不得牀的周氏聽說葉婉馨回來了,就睜開渾濁的老眼,瞧着坐在牀邊的大兒媳,喘着氣,“敏……娘,你……扶我起來,我要見馨丫頭。”
敏娘瞧着虛弱的婆婆,又要流淚,可是想到婆婆必定會嫌棄她懦弱,就把要流出的淚水又憋了回去,“娘,你是馨兒的奶,她應該來見你的,再說你幾日都沒河口水了,這身子可虛的很,還是在牀上等着吧。”
這敏娘還是感覺這幾個月婆婆的脾氣好了,她纔敢壯着膽子一下說出這麼多的話。
周氏翻翻眼皮,“你咋恁囉嗦,放心,你婆婆這幾日都想明白了,那倆孩子還小,紅英的仇還沒報,不會舍了這老命的。”
見敏娘又要去哭,周氏果真嫌棄的用手拍着牀沿,“你說你多大的人了,動不動就哭,你也學學馨丫頭的性子,快扶我起來。”
敏娘見婆婆執意要出去,只好伸手扶她起來。
周氏兩腳一落地,腦袋就感覺暈的不行,幸虧心細的敏娘攙扶着她。
她婆媳二人從堂屋裡出來。
周氏瞧着院子裡的黑漆漆棺材,眼前就是一黑,暈倒在敏孃的懷裡。
敏娘死死的抱着婆婆的身子,高聲喊着,“娘,娘,你快醒醒啊。”
從廚房端碗米粥的葉雯蓮見娘暈倒在大嫂懷裡,知道大嫂身子弱。
她匆忙上了臺階,把碗放在一邊地上,急忙去拉孃的胳膊,“大嫂,讓我來!”
“雯蓮,我還能撐着,還是把娘扶回裡屋吧,我再去叫馨兒過來。”敏娘咬着牙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把周氏又拖進了堂屋。
聽到孃的驚呼,葉婉馨冷然的瞥了站立不寧的吳金良一眼,心裡想着,不管你行事有多齷齪,敢拿嬸孃的性命來耍花樣,別說你只是花溪的小小里正,就是縣太爺範正明我也不曾放在眼裡。
她沒有再多言,朝劉翠蓮和春花叮囑着,“還要大娘和嬸子多費心,你倆在這裡陪着大小寶,我去堂屋瞧瞧我奶,這事待會再說。”
春花拉着劉翠蓮的手,點點頭,“馨丫頭,你放心去吧,這倆孩子我們都會疼在心上。”
葉婉馨瞧着堂屋門眉上的那朵白色的花,鼻子就開始發酸,她悵然的說着,“嬸孃,馨丫頭情願你仍然和我吵嘴幹架,也不想你躺在那冷冰冰的棺材裡。”
東陵玄翔從葉婉馨進了這個院子,就在一旁默默的關注着她的舉動。
瞧着葉婉馨慘白的小臉,和眼角又溢出淚水,東陵玄翔的心一陣陣的抽痛,聽到她悽然的話語,東陵玄翔的心被再次觸動。
心想,既然死的是這丫頭的至親,不管這其中有多大的圈圈繞繞,他必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要出來端粥的葉雯蓮瞧着自家小侄女手撫着堂屋的門框,她自然把剛剛的話聽進耳中,頓時哽咽的說不出話來,“馨……丫……頭……”
葉婉馨悲慼的望着這個和自個沒有一絲血脈相連,卻很親近的溫順小姑, “小姑,你也回來了,我去裡屋瞧瞧我奶。”
“馨丫頭,你可要勸勸你奶,幾日都不喝一口水,這可咋辦?給她弄些粥,連正眼都不瞅一下。”葉雯蓮擔憂自家老孃的身子。
“小姑,我這就去勸她,你先去端碗粥來。”葉婉馨說罷就掀開裡屋的簾子,走了進去。
葉婉馨走到周氏的牀前,低聲喊着,“奶,我回來了。”
周氏才緩過來,瞧着葉婉馨站在眼前,不禁老淚縱橫,悲切的說着,“馨丫頭,你奶以往糊塗,做事太惡,才讓你爹和二叔早早的死了,如今又讓你嬸孃也走了這一步,奶不是人啊。”
葉婉馨瞧着周氏頭髮花白眼窩深凹的嚇人,短短的一個月沒見,竟然蒼老憔悴的不像樣子。
她握住周氏皮包骨頭的手,“奶,你可別再想過去的事情,你把心放寬些,我嬸孃不會白白讓人害死的!”
周氏聽到葉婉馨的話,渾濁失神的眼裡有了一絲神采, “嗯,奶如今也只能信你了,你翠蓮大娘也和我說了,那吳金良恐怕是得了有錢人的好處,替人家說話。”
“還有劉氏那黑了心肝的毒婦,也不能放過她!”周氏想到小兒媳就是因爲這臭婆娘才把命送了的,就恨不得用刀寸寸剮劉氏的肉。
敏娘也望着自家女兒,眼裡憋着淚水,抽泣着,“馨兒,你嬸孃死的可憐,那臉都瞧不出啥模樣了。”
“娘,你和奶都別難過,我既已回來,就不讓嬸孃死不瞑目的!他們一個個都別想逃脫!”葉婉馨給軟弱的娘和悲傷的周氏打着氣。
“奶,小姑端的米粥你要喝一些,快些把身子養好,等你孫女把害嬸孃的畜生們弄到嬸孃的棺材前面跪着給嬸孃賠罪,給你們都出口惡氣!”
周氏得了葉婉馨的話,就讓女兒給她喂粥。
葉婉馨瞧着周氏開始吃飯,腦子裡還想着剛剛劉翠蓮的話,和吳金良的表情,她低聲說着,“奶,你慢慢的把粥喝了,咱想報仇,也要把身子養好才行,我出去會會吳金良,就不信他,一個小小的里正,還能翻起多大個天!”
“嗯,你去吧,奶都聽你的。”周氏揚起臉瞧着自個唯一的孫女,眼裡又溢出了淚水。
張竟昆這幾日接連往花溪跑了幾趟,拿出渾身解數,才讓吳金良鬆了嘴。
可是謹慎慣了的他,還不敢掉以輕心,啥時候瞧着楊紅英埋進土裡,這場事纔算有了結局。
他又趕着馬車來到花溪。
親眼瞧着吳金良和劉翠蓮吵架的大彪娘,掛念大彪,她剛出了葉家,就瞧到那個有錢的張家公子馬車又來了,立即把身子快速的隱藏到門口的那棵大樹後。
瞧着張竟昆的馬車往吳金良家去,大彪娘恨的眼睛要冒火,心想,虧自個剛剛還不信,大發媳婦說的果然是真的。
她悄悄的往吳金良家走去,在距吳金良家不遠的地方,大彪娘站住了腳步,把身子藏在一家破茅屋後面,眼睛死死的盯着馬車上下來的那個人,就是這前幾日在村裡收菜的客商,張家大公子。
瞧着張竟昆手裡提着一個小木盒子,進了吳金良家、
大彪娘才轉了身子,心裡暗自罵着,這世上就沒不貪吃的貓,這安穩日子才過幾日,竟然也學會了貪戀人家的東西,既然有膽子吃,倒要好好的瞧瞧你個鱉崽子咋往外吐。
她壓不住心裡的怨氣和怒火,又徑直進了葉家。
瞧着葉婉馨從堂屋出來,她邁着大步子往葉婉馨那裡走着,“馨丫頭,你過來,我找你說句話。”
已經下了臺階的葉婉馨心裡複雜的瞧着這院子被悲傷籠罩,又見着是大彪娘喊她,勉強扯起一絲笑意,“奶啊,你想說啥,就只說吧。”
“大彪娘扯着她的手,又回頭望了在院子裡忙活的吳金良一眼,“馨丫頭,院子里人多嘴雜,咱去你奶屋子了說。”
葉婉馨已經明白,大彪娘說的話和吳金良有關,也就隨她返回了堂屋。
大彪娘氣呼呼的說着,“馨丫頭,咱村的里正怕是該換個了,這當了里正光稀罕外人的東西,不把村裡人放進眼裡,要這樣的里正有個啥用!”
“我剛剛想回家轉一圈,你才我在里正家門口瞧到了誰?”
“嬸子,你那老花眼,還能瞧見誰,肯定是張家的大公子吧!”緊跟着她們進來的劉翠蓮繃緊了臉,把大彪孃的反話回了出來。
“哎呀,你這婆娘咋跟着我們進來,不過你說的倒是真的,那個張公子手裡還拎着個小木盒子,瞧着像是值錢的物件!”大彪娘嗔怪着劉翠蓮,還是把話說透。
聽了她們的話,葉婉馨依然神色不變,她鄭重的說着,“我謝謝你們替嬸孃的事操心了,我的脾氣性子,你們也都知道,對我的親人好的,我拿命去還他的恩情,要是有膽害我的親人,他們拿命賠,我也不依!”
葉婉馨的這番話不禁讓劉翠蓮和大彪娘心裡震撼,就是在堂屋外面站着的東陵玄翔也驚心不已,想想這丫頭身上的不屈精神和那從不遮藏的傲氣,能說出這番話也不奇怪。
越是和這丫頭相處的久,越是對她念念不忘。
東陵玄翔的雙手緊握在一起,下了決定,一定要把這件事的幕後之人揪出來,那個小小的里正在他眼裡連腳下的塵土都不是,也妄想算計自家的丫頭,還真的佩服他的膽量。
吳金良心裡忐忑了好久,才走上堂屋的臺階,又感受到東陵玄翔那攝人心魂的眼神直擊他的心口。
臉色浮出一絲僵硬的笑容,“東陵公子,馨丫頭能恁快回來,多虧了你,改日我要好好的謝謝你。”
瞧着吳金良討好的笑容,東陵玄翔不屑的瞅了他一眼,冷冷的說着,“這都是瞧着葉姑娘的面子,哪裡用的着你來感謝,做個好人不容易,別弄個丟人現眼,讓子孫都擡不起頭!”
東陵玄翔的冷漠沒感情的敲打,把吳金良嚇了一跳,他倉皇的搖着腦袋,“東陵公子,你說的話,金良愚鈍沒鬧明白。”
見吳金良裝糊塗的樣子,東陵玄翔厭惡的上下打量着他,“本公子去年在花溪,還不曾見你身穿綢緞衣裳,做人要憑良心,不該貪的,就莫伸手!”
吳金良見東陵玄翔沒給他一點面子,心裡連惱怒都不敢,想到葉婉馨的性子,心裡後悔收了張竟昆的禮,讓自個陷入這難堪的境地。
葉婉馨正要出來找吳金良,就聽到東陵玄翔正在戲弄他,也止住了腳步。
吳金良急於脫身,可是東陵玄翔壓根就沒打算放過他,“吳里正,今兒本公子橫豎也沒啥事,原本也只是聽說你們花溪家家戶戶都過上了好日子,今兒瞧着吳里正這上下的行頭,這好日子倒是真的,想必你也不會吝嗇這頓飯菜,我也就厚着臉皮去你府上坐坐,也混口飯吃!”
要是以往聽到東陵玄翔去他家吃飯,吳金良準得心花怒放,可是如今卻如坐鍼氈。
他用衣袖擦擦臉上越來越多的汗水,揚起臉心驚肉跳的說着,“要是東陵公子不嫌棄寒舍簡陋,粗茶淡飯還能入口,那就請吧!”
東陵玄翔去吳家吃飯是假,心裡尋思這葉家嬸孃的死,竟然能出這麼大的周折。讓他意外,既然水深,他要攪和的更渾。他要去瞧瞧張家的大公子到底有沒有三頭六臂,敢來花溪攪和事情。
既然有膽來了,就要做好收拾爛攤子的準備。
劉翠蓮也仔細的聽着東陵玄翔喝吳金良的對話,她詫異的望着葉婉馨,“馨丫頭,這東陵公子真的要去吳金良家吃飯?”
葉婉馨點點頭,東陵玄翔的性子她摸的清楚,八成是把大彪孃的話聽進了耳裡,要去找吳金良的晦氣。
她搖頭,“翠蓮大娘,你去忙吧,我正要找金良伯商議嬸孃的後事,順便去她家瞧瞧這張府的大公子是何許人也!”
吳金良和東陵玄翔剛出了葉家大門,他媳婦就急匆匆的走來,瞟了東陵玄翔一眼,就扯着自家男人的衣袖,小聲說着,“他爹,你快回家吧,那個張公子又來了。”
吳金良聽到這時候張竟昆竟然又上了門,心裡突突的跳着,他眉頭緊皺,“好了,既然張公子也在,你快回去準備幾樣菜,我要請東陵公子他們在咱家吃飯!”
不知道自家男人的臉咋變的恁難看,吳金良媳婦低聲應着,就一路小跑回去準備飯菜。
張竟昆站在吳家的堂屋門外,一眼就瞧到剛進門的吳金良面色不好,更讓他驚異的是後面過來的那個年輕男人有些面善。
他不住的在心裡默唸,自個好容易把這事瞭解好了,可千萬別節外生枝了。
東陵玄翔的眼角餘光也打量了張竟昆一眼,見他面色鎮定無波,可是那眼神裡的那絲轉瞬即逝的無奈和恐慌還是出賣了他的真實心情。
進了院子的吳金良先衝張竟昆打聲招呼,“張公子,我這幾日有事纏身,你還要多包涵啊,另外你要的菜蔬不會耽擱的!”
張竟昆自然知道吳金良話裡的意思,他客氣的點着頭,“吳里正,你太客氣了,我就是閒人一個,也最稀罕田園風光,那菜蔬不當緊的!”
東陵玄翔冷眼瞧着他們拙劣的表演,臉色依然緊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