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之中,安靜了下來,莫智淵站起身來,來回踱着步子,面上的表情很是平靜。吳佔厚的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一張撲克臉杵在那裡,似乎在等着莫智淵說話,又似乎毫不在意。
“師傅,對於王小言,你怎麼看?”莫智淵這一句話說出來,吳佔厚那沒有表情的臉突然有了細微的變化,不過,也只是一閃即逝,隨即又恢復到了完全沒有表情的情況。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地張口說道:“你已經有十幾年沒有這樣叫過我了。”
莫智淵不言語。
吳佔厚擡起眼皮,看了莫智淵一眼,道:“罷了,你是皇帝,有些事該瞞下便瞞下吧。王小言這個人,老夫有些走眼了。”說罷之後,吳佔厚輕嘆了一聲,似乎有些遺憾。
莫智淵轉過頭,又問道:“那小川呢?”
“晨郡王,乃是老夫生平僅見的奇才。”吳佔厚的聲音放的很緩慢,也沒有去望着莫智淵,倒是好像在自己對自己說話一般:“有他在,莫氏皇族必然不會沒落,西樑也應該會在他的手中更加強大起來。”
莫智淵略感意外地瞅了吳佔厚一眼,道:“師傅的意思是,他要比我強?”
吳佔厚輕輕地搖了搖頭,道:“不,現在的他,比不上你。即便是整個中原,能比得上你的人,也未見有之。不過,他還年輕……”
莫智淵聽罷吳佔厚的話,半晌沒有接茬,良久之後,才緩聲道:“朕……知道了……”話音落下,他似乎不想與吳佔厚再談論這個問題,轉而道:“師傅,其實,小川這孩子,我也十分喜愛,只可惜,他實在是不服管束,這一點,着實讓人頭疼。此次,讓他入天牢,也是讓他好好反省一下,收斂收斂性子。當然,這也只是其中一個目的,主要此次王小言的動作已經開始大了起來。若是將小川放在外面,怕是會出事。”
吳佔厚的眉頭微微一蹙,隨後緩緩地舒展開來。在莫智淵的話音之中,他也聽出了一些什麼,可以說,莫智淵已經開始忌憚莫小川了。只不過,這種話,他是不會明着講的。
至於王小言,的確是有些頭疼,吳佔厚已經多年不問世事,儘管他身爲禁軍統領,可是,禁軍中事,他基本都是不過問的。每次,都只是在重要的場合纔出現一下。對於王小言,他也沒有太多的想法,緩緩地站起身來,吳佔厚輕輕搖了搖頭,道:“這種事,我一個行將就木之人,也管不了太多。皇上自己決定便好,老夫先告退了……”
莫智淵看了吳佔厚一眼,輕輕地點了點頭。
吳佔厚緩步行出了御書房,輕輕地將屋門合上,隨着關門的聲響,莫智淵的面色變得有些凝重起來,眉頭已經緊凝着,良久之後,才得以舒展,他在御書房中環視一眼,隨後走到書案之後,拿起了桌上的奏摺,翻看起來。
皇宮之中,好似一切都恢復到了正常狀態,莫智淵已經沒有再去想關於莫小川的事,一切都與以往沒有什麼不同。而在王府之中,這一切都才緊張起來。
司徒玉兒帶着燕兒回到府中之時,面上還帶着笑容,迎面見到小三子,卻見這小子鬼鬼祟祟的,不知在想什麼,看到司徒玉兒之後,急衝衝地便離去。
司徒玉兒斜睨着看了他一眼,輕聲喚道:“小三子。”
小三子不由得的頭皮一緊,早在洛城之時,他便領教過司徒玉兒的厲害,不過,當初的司徒玉兒只是喜歡捉弄人,性格比較刁蠻一些而已。之後,再見到司徒玉兒之後,他卻感覺到,短短的幾年時間,司徒玉兒已經與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現在的司徒玉兒,有一種讓他琢磨不透的感覺。
聽到司徒玉兒叫他,小三子急忙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面上陪着笑,道:“玉夫人,您喚我?”
“這裡還有第二個小三子嗎?”司徒玉兒輕哼了一聲。
燕兒當初便與小三子十分熟悉了,此刻看到小三子一副低三下四的模樣,不由得掩口輕笑。小三子倒是不怕燕兒,悄悄地看了她一眼,無奈地笑了笑,隨後聽到司徒玉兒的輕哼之聲,便急忙又轉過了頭來,看着司徒玉兒,道:“自然沒有第二個小三子了。小的只是在想,玉夫人您一直都在忙大事,叫小的能有什麼事。”
“你怎麼鬼鬼祟祟的,好似很怕我一樣?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司徒玉兒的話音落下,小三子一臉的苦相,道:“玉夫人,您這可是冤枉了小的了。只是今日府中發生了大事,主子們一個個都趁着臉,讓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是好。方纔奉命去侍奉文姑娘的丫鬟,還被罵哭了出來,現在讓我過去。我這不是心中害怕捱罵……”
“嗯?”司徒玉兒眉頭一挑,道:“當地怎麼回事?府中出了什麼事?我這才離開沒幾個時辰。”
小三子想了想,搖頭,道:“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先前蘇護衛回來,說是要找王爺,王爺入了宮,他就有跑到顧大人那裡了,回來之後,整個人的神情都變了。小的也不敢多問,不過,也是自從他回來,主子們,便變得不一樣了。先前,婆婆她老人家,還在會客廳中大發脾氣,也不知爲了什麼。”
司徒玉兒聽小三子如此一說,面上露出了詫異之色,道:“王爺回來了?”
“是!”
“什麼時候的事?”
“已經大半天了。”
“王爺現在可在府中?”
“這個小的也不知道,反正小的是沒有見着。恐怕,還在宮中吧,興許老太后留下王爺用飯呢?以前不也有過嘛!”小三子回道。
司徒玉兒的眉頭卻是緊蹙了起來。通過小三子的話,讓她感覺到,似乎哪裡不對勁,肯定是出了什麼事,而且,這件事,怕是與莫小川有關,不然的話,絕對不可能引得全府上下,都變了顏色。
想到此處,她只覺得心中有些煩躁,也不理會小三子,徑直朝着前方行去。走出了幾步,又扭過頭來,看了小三子一眼,道:“文姑娘是王爺的師姐,你好生侍候着。”
“哎!”小三子心中叫苦,面上卻不得不帶着笑容答應着。
司徒玉兒沒有心思再與小三子說話,扭頭對燕兒,道:“燕兒妹妹,你先回屋,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去婆婆哪裡看看。”
“是,夫人!”燕兒點頭答應一聲。
司徒玉兒本想客氣幾句,但是,此刻不知怎地,心中有些煩躁,沒有多言,也只是輕輕點頭,算是迴應了燕兒,隨即便直奔陸婆婆這邊而來。
來到陸婆婆這裡,但見老道士一個人提着酒罈子,手中握着一塊肉,一口酒一口肉,也不顧忌形象,坐在門前的臺階上,吃個正歡暢。
老道士在王府之中,一直都是這個模樣,司徒玉兒也見慣不怪,不過,她們對老道士也一直很是尊敬,看着老道士,司徒玉兒微微施禮,輕喚了一聲:“道長。”
老道士也不回話,用手中的肉塊,指了指陸婆婆的屋門,示意陸婆婆在屋中,隨即,挪了挪屁股,給司徒玉兒讓出了一條路來,便轉過頭去,繼續飲他的酒了。
司徒玉兒知曉老道士一直都是這樣,便沒有再多話,來到屋門前,輕輕叩門,道:“婆婆,玉兒回來了,能進去嗎?”
“進來!”
裡面傳出了陸婆婆的話音。
司徒玉兒聽着,感覺陸婆婆似乎有氣,心中也未多想,推門行入了屋中。
來到屋裡,只見陸婆婆正坐在桌旁,目光朝着這邊望來。眼神之中,帶有幾分不滿之色。
司徒玉兒心中一緊,幾步來到近前,道:“婆婆,到底出了什麼事?”
陸婆婆沉下了臉,低聲說道:“玉丫頭,不是我老婆子說你。你一直都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現在怎麼也動起了歪心思?”
司徒玉兒的面上微微發白。
她的這點小心思,自然是瞞不過陸婆婆的,不過,陸婆婆平日裡,從來不管她們這些事,今日怎麼會突然爲了此事而動怒,是不是,那心兒對婆婆說了什麼?
司徒玉兒思索着,卻聽陸婆婆又道:“現在,莫小子已經被皇帝抓到了宮中去。此次怕是沒有那麼簡單,這個時候,你還想着爭風吃醋這等事,實在不該,雖說,老婆子也看不慣莫小子這種朝三暮四的做法,不過,他身在其位,在這等時候,你該以大局爲重纔是。”
司徒玉兒擡起了臉,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婆婆教訓的事,玉兒知道錯了。小川他到底怎麼了?怎麼會被皇上抓到宮中去?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殺了一個太監。”陸婆婆面帶不屑之色,道:“這皇帝也真是,一個太監而已……”
“殺了一個太監?”
司徒玉兒心中略微一鬆,之前莫小川殺了刑部侍郎,都沒有什麼事,一個太監,怕是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不過,陸婆婆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大吃一驚,只聽,陸婆婆又繼續,道:“那個晨公公,老婆子也早看他不順眼了。陰陽怪氣的,換做是我,早該殺掉了……”
“什麼?”司徒玉兒看着陸婆婆,道:“婆婆,你是說,王爺他殺了晨公公?”
“嗯!”陸婆婆的面色有些凝重,儘管她說的輕鬆,但是,她在太醫院做供奉這麼多年,對宮中的事,自然是有所瞭解的。晨公公,自然不是一個刑部侍郎可比的。
司徒玉兒緊咬住了嘴脣,小手攥成了拳頭,緊握着,猛地轉過了身去,道:“婆婆,我現在便入宮去找太后去。”
“你找她做什麼?”陸婆婆起身說道。
“此事非同小可,怕是,晨公公乃是皇上的心腹之人。這一次,怕是小川會有危險,只有太后能夠救他了。去晚了,我怕來不及。”司徒玉兒說着,便朝外跑去。
陸婆婆喊了兩聲,沒有叫住她,便也不去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