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哪裡顧得上手掌被勒地生疼,緊緊的抓着山崖邊緣的石頭上,腦袋卻直直的夠在下方看那人。
“喂!你快上來啊!”
叫了數十聲他都沒有反應,嗓子都有些沙啞,他是怎麼回事?
“你若再不上來,我便跳下去了!”
聲音有些顫抖的哭腔,腦中上次在軍營時的情景越發清晰。
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下方的狀況,生怕錯過一點細節。
見那人的手竟有些鬆動,手上的力度也越發支撐不住。
鍾白想也沒想的便鬆了手,身子便又極速的下墜着,直到終於下墜到了目的地。
直接伸出雙手將那人抱住。
擡起頭來,徑直對上這人的眸子。
“你爲什麼不上去?!”
鍾白是吼着質問的,聲音嘶啞至極。
她的眸子漸漸出現了紅色的血絲,如同快要崩裂一般,對着這人。
“爲何要跳下來?”
那人淡淡的問。
“你都沒有上去,我上去做什麼?”
“爲何?”
“我不想你再爲了救我而出事。”
鍾白忽然間摟緊了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的胸口。
“若是這樣,我寧願跟着你一起……就算跳下去也那不算什麼……”
感覺到腰上輕輕的觸感,南宮九淵輕輕的摟住了她的腰。
冰涼的嘴脣觸碰到她的耳垂。
“你不怕嗎?”
“不怕。”
嘟囔着說出這兩個字,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心情雖特別低落,但是卻沒有害怕。
“若是……這下面是萬丈深淵……你也不怕嗎?”
“不怕。”
“那便抱緊我。”
鍾白聽話的摟緊了他的脖子。
緊接着,身子便極速下墜,而身子上方是已經斷裂成了兩截的方纔他抓着的樹枝。
緊緊的抱着他的身子,就算此刻身下是萬丈深淵,她也並沒有一絲害怕的感覺。
只感覺到胸口突突的跳。
她這是怎麼了?
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爲什麼只對他有這種感覺?
從來都只對他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如若是願意爲了一個人去死的話……是不是就證明……
胸口處一陣陣的震顫,他爲了救自己也不惜犧牲他的性命啊,若是日後他們能活着……
腦袋裡不斷的想着奇奇怪怪的東西,亂七八糟的,她也抓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麼。
閉上眼睛,深呼吸,依舊埋在他的胸口,此刻心中卻覺得很安心。
“你喜歡之前的我嗎?”
頭頂上的人淡聲開口,聲音很小,小的如同嘆息一般,但是鍾白還是聽清楚了。
喜歡?
之前的他?
他有些說不準了,之前的他……很好。
而現在的他……也爲了救她,不惜犧牲自己……
到底是以前的他還是現在的他?
有些想不通了,可是……他們都是一個人啊。
還沒有回答那個問題,便感覺到渾身一股涼意涌上來。
他們一同掉下來了……
身下並不是萬丈深淵,而是……一處深潭。
鍾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慶幸,若是萬丈深淵,他們便再無生還的可能。
兩人的身子入了水,由於重量而迅速的朝水深處下墜着。
這潭水深度並不淺。
鍾白沒有放開他的身子,依舊抱的牢牢的,因爲她知道,他怕水。
擡起腦袋看這人,卻早已被水驚得閉上了眼睛。
鍾白一隻手抱住他的身子,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臉,沒見反應,又拍了拍,還是沒見反應,他怎會如此怕水,一碰到水便會暈了?
鍾白便趕緊摟住他的身子往岸邊上游。
他們跌得太深,一時半會是很難游上去的,而且鍾白的這個身子本就很瘦小,又抱着一個人,是越發難游上去。
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
鍾白在心裡默唸。
咬着牙將他的身子拖着極力的往外遊着。
不知道遊了多久,只感覺到手臂痠疼的漸漸沒有了知覺。
腦袋中也被壓的快要喘不過氣,第一次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如此深的潭,要游上去確實很困難。
如此,她都有些受不了了,更何況是他,那般怕水的一個人。
將他的身子摟到身邊,嘴脣對上他的,不斷的渡着氣,手上還不斷的往前遊着。
許是過了大半個世紀的時間,鍾白終於將他的身子拖到了岸邊,而此刻她早已累的精疲力竭。
但是卻沒給自己一絲喘息的時間,不斷的拍打着他的身子,他的臉。
“九王叔?!醒醒!”
“醒醒!快醒醒啊!”
不知道喊了多久,一直都沒有動靜,將他的身子放平在地上,按壓他的胸口。
也沒有動靜,鍾白嚇蒙了,有些許的手忙腳亂,但又趕緊將他的身子移到懷裡,躺在她的腿上,又貼上了他的嘴脣。
忽然想到上次他溺水了,便是人工呼吸就將他救活了,而今日……卻如何都沒有動靜。
鍾白嚇壞了,這下是徹底的嚇壞了。
呼吸微弱……時有時無……
雙手顫抖着搖着他的身子,可是……剛擡起手時,卻發現更讓她絕望的事情在後頭。
雙手立即出現的是一大片的血跡。
顫抖着抱起他的身子,雙腿上又是一片血跡,愣住了許久之後,才發現這血跡是他後腦上的……
後腦勺出了血……
他磕到了哪裡?何時磕的?爲何磕地這般嚴重?
她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又是爲了她……又是爲了她,又讓他陷入險地。
那一大片的鮮血一陣陣的刺激着她的神經。
怎麼辦?
滿腦子都是這三個字。
從身上撕下好幾塊布條,趕緊包裹住他的頭,不能任血在這般流下去了……
許久之後,都一直沒有醒過。
鍾白不敢想……
身上的水跡漸漸幹了,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閉着眼睛,沒有動靜,臉色蒼白如斯,如同沒有了生命一般。
鍾白沒有一刻這般絕望過,若是她今日不去找他,不去跟他說她要離開,說不定他還好好的,就算他與那雲瑤公主成婚了,可至少他還活着不是嗎,而此刻他又是爲了救她……
此刻……已經不知道是幾更天了,天色模糊一片,可奇怪的是,她是如何都能看清楚他的樣子的。
周圍吹來了涼風,鍾白連忙將他的身子挪到懷裡緊緊的抱着,怕他凍着。
雖然他已昏迷,也或許沒有了知覺,但是還是怕他凍着。
鍾白就這麼抱着他的身子,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直到天空逐漸出現了魚肚白。
可是他還是沒有醒。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感覺到胸口被膈地有些難受,下意識的去摸,結果摸到了一個小小的藥瓶。
猛然間睜大了眸子,這藥……是皇后娘娘給她的起神丹。
忽然間像是找到了希望,迅速的將那藥瓶打開,卻發現那藥瓶中的藥丸早已化成了褐色的水……
鍾白不甘心,將那藥瓶中的水倒進自己的嘴裡,立即用雙手將他的嘴脣打開,對上那蒼白的嘴脣將嘴裡褐色的藥水全數渡進他的口中。
口中苦澀的藥水將她的眼淚都已刺激了出來,不知道此刻是因爲眼淚被刺激出來了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她的眼睛格外的酸澀,又酸又漲,難忍至極,鼻子也很難受,感覺堵的她快要出不來氣了。
第一次希望一個人不要死,一定要醒過來。
她本就是個法醫,也見慣了生死,多少人的屍體擺在她的面前她都是無感,或已是司空見慣,而此刻,明明知道這個人希望渺茫,可還是在這般期待着。
悔恨,明明已經見到他了,知道他還活的好好的就好了啊,爲什麼要去說那些話,說那些刺激他的話,還讓他一起走,明明今日他本可以不受這種苦的,可全都是因爲自己,將他害成了這個樣子。
不知何時,鍾白的眼睛酸澀得她越發忍不住了,從眼角不受控制的落下兩行淚。
從身後將他的身子緊緊的摟在懷裡,腦袋埋在他的脖頸處,生怕錯過他的一絲動靜。
一天一夜了,他都沒有醒過來的跡象,鍾白便一直這麼抱着他的身子,沒有動,也不敢動,生怕弄疼了他。
這般長的時間,她也是沒吃沒喝,可竟一點渴一點餓的感覺都沒有,似乎將心思全都放在他的身上了。
若是明日……明日再不醒的話……
醒醒睡睡,昏昏沉沉的,懷裡的人也沒有動靜,她也不敢動。
若是明日再醒不來的話……便只有去找醫尊了。
他是這個時代的人……應當能救得了他……況且他是醫尊……定是有辦法的……
想着想着便昏睡了過去。
二日一早,懷裡的人手指有了稍稍的小動作,手指微微勾了勾,但是鍾白並沒有發現。
等她醒來時,感覺露水滴到了她的頭髮上。
他的頭髮上,額頭上也有些許的露水。
鍾白擡起手掌輕輕的擦去他額頭上的露水。
“若是能像這露水一般該有多好,每日都是朝氣蓬勃的自己,我不求你有多朝氣蓬勃,便是能夠醒過來,已然是好的了。”
看着那張蒼白的臉,鍾白淺聲默唸道。
“我也不耗着了,便是無論如何都會想法子將你救活的,你千萬要等着我,不要像上次一樣,一睜開眼,你便消失了。”
咬了咬下脣,努力控制着她的情緒,輕撫了撫他那光潔好看的額頭,也爲自己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