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夜星辰就像是風中的殘燭。
那光明撒落在十一夜星辰的身上,伴隨着那光明越來越明亮,十一夜的身子也越來越蒼白,變的要比那一身漆黑之時美麗數分,但殘燭終究是殘燭,揮灑過自己最後所擁有的一切後,便將熄滅。
十一夜星辰消失了,如同那忽然黯淡的星辰,再也無法在夜空中尋到一般。
因爲,天亮了!
葉屠蘇擡頭看向天空,讓那窟窿裡的光明照在自己的身上,暖暖的,好生舒服,瀰漫於頭頂的黑霧終於散去,讓葉屠蘇想到了一句話,叫做撥開雲霧見青天。
葉屠蘇還未見到青天,卻撥開了那片雲霧。
這時候,伴隨着那黑霧消散,那散開的黑霧之中也是掉下一道人影,向着地面墜落。
“錦羅衣?”
葉屠蘇眉尖一挑,隨即便化身成縱地金光,向着空中而去,在半空中把錦羅衣接下,隨即落到地上。
錦羅衣還是那般的美,美的讓人窒息的美,她一直就是那種讓人看過一眼便無法忘卻的美人,可惜,這樣的美人在旁人眼裡是個瘋子,因爲她敢殺旁人不敢殺的人,敢做旁人不敢做的事,她站的很高,高到讓所有人仰望,弱者無法理解她所求,所以,他們喜歡稱呼她爲瘋子。
葉屠蘇也是個瘋子,因爲他做到了旁人做不到的事情。
慢慢的,那長長的睫毛微動,將眼睛一點一點的睜開,那雙眸子很漂亮,黑色泛着一絲褐色,不大卻很迷人。
葉屠蘇嘆息道:“這麼快就醒了,我本來還想多欣賞一陣的。”
錦羅衣睜開眼睛便看到了葉屠蘇,然後看到了天空中那窟窿裡撒下的光輝,照在她的臉上,暖暖的。
錦羅衣道:“你終於來了。”
葉屠蘇道:“我不光來了,而且還結束了,現在,我站的比你高了。”
錦羅衣咯咯的笑起來,看着葉屠蘇道:“我很高興。”
“我也很高興。”葉屠蘇笑道:“因爲你是我的了。”
葉屠蘇低頭,吻在錦羅衣的脣間,冰冰的,涼涼的,很軟,很香,自然很舒服。
片刻後,葉屠蘇擡頭。
錦羅衣道:“帶我走。”
“好!”葉屠蘇道:“我帶你走。”
錦羅衣伸手,兩條白皙的胳膊環住葉屠蘇的脖子,將他給拉了回來,兩人再次吻上,葉屠蘇能夠感受到錦羅衣的舌尖探入自己的口中,貪婪的*着,葉屠蘇小小的驚訝,隨即不由的微笑,這女人可比自己奔放多了。
可惜,無論如何的奔放,無論如何的美好,哪怕葉屠蘇希望這一刻也能持續三億三萬三千三百三十三年,他還是不得不鬆開錦羅衣,因爲,這年頭總是有些人喜歡煞風景。
擦了擦嘴角,葉屠蘇將錦羅衣放下,然後看着空曠的四周道:“看了那麼久,差不多該出來了吧,還是你想要看些更刺激的?我可不相信大名鼎鼎的無思江由天王是個老不羞。”
蘇澈來的很莫名,葉屠蘇的周圍明明空無人煙,明明沒有半個人影,但就如同眼前一花那般,上一秒還沒有見到,下一秒蘇澈便出現在葉屠蘇的跟前。
蘇澈道:“什麼時候知道我來的?”
“你當我傻的哩?”葉屠蘇笑嘿嘿道:“我自認沒那麼大的本事,即便有身外化身能夠當成眼,當成耳,當成嘴,但本尊一直被囚禁在那漆黑的世界裡,我還是會瘋,會狂,會沉淪,所以,那道光其實是你,對不對?”
蘇澈道:“你猜到了?”
葉屠蘇嘆口氣道:“我都會自己不傻了,爲什麼你能帶我去看人間?爲什麼你能帶我去佛國?爲什麼你能喚出苦海?你以爲你是誰?無思江由天王?放屁,我現在也是王,我不光是王,我還是神,我能不能回人間?”
蘇澈道:“你那麼想回人間?”
葉屠蘇不答,而是繼續道:“霍乘風偶然說過一句,他說,你是天下間唯一澄澈之人,試問這世間除卻天道以外,誰是能夠做到真正澄澈的?”
蘇澈是天道。
或者說,他曾經是天道。
當年,天道只是天道,而當漆夜降臨世間的時候,天道便知道自己必須得出現,必須降臨人間,所以,這世間多了十二夜,還多了個傳奇般的男人,一碗麪湯連破三境,破境之日便破了生死關,他飄忽不定,被人敬仰,是禁地中最神秘的王,他的名字叫做蘇澈。
葉屠蘇道:“我現在該稱你爲天道,還是依舊叫你蘇澈?”
“蘇澈吧。”蘇澈道:“這片天哪還有天道?”
葉屠蘇攬着錦羅衣,大大咧咧的看了看四周,好似也沒坐的地方,索性直接坐在地上,將錦羅衣輕攬入懷道:“聊聊?”
蘇澈道:“你想聊什麼?”
葉屠蘇道:“別逗了,你眼巴巴跑到天上來,別說就想看看我能不能打贏十一夜星辰,你想知道勝負太容易了,只要你願意,你隨時都能知道,根本不用現身。”
蘇澈站在那兒猶豫了會兒,最終也沒能下定決心像葉屠蘇那般沒臉沒皮的直接坐地上,只得身手幻化出一張椅子……
葉屠蘇叫嚷道:“低點兒,別那麼高,我不喜歡被人俯瞰。”
蘇澈只能無奈的又幻化出一張桌墊直接丟在地上,知道自己是天道還大呼小叫,這小子真心是異類。
待蘇澈坐到那墊子上後,葉屠蘇繼續道:“仙境的時候,也是你搞的鬼吧?那般的幻境太過真實,除卻本身有着極強的實力,必然是對那天上的諸神異常熟悉才能惟妙惟肖。”
蘇澈點頭承認,道:“我想再問問你,你覺得天道是什麼?”
葉屠蘇道:“跟仙境時說的答案一樣,天道是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也許有人覺得天道存在是爲了恩賜,但我覺得天道的存在是約束。”
蘇澈道:“但我覺得很迷惘。”
葉屠蘇道:“你迷惘什麼?”
蘇澈道:“當年便是因爲有人不想守規矩才引來這番大亂,讓那漆夜降臨人間,而這些年我不在天上,去了人間之後,也見了到了許多,儘管以前我也能俯瞰世界而見到,但站的高度不同,看到的東西也不同,我開始感到後悔,也感到迷惘,曾幾何時問過自己,我是不是做錯了?無數人因爲六道消失而留在死後的世界不得輪迴,只能苦苦的掙扎,其中甚至有不少大德至聖之人,他們有錯麼?該受此罪麼?我也去過人間,疾苦的人們無處可求,他們只能冀望於虛無縹緲的天,他們有錯麼?該生來便苦麼?我還去過地獄,無數的鬼魂受盡刑罰苦楚,他們有的更爲兇唳,有的虔誠悔過,那些已經悔過的應該繼續受刑麼?難道連一點機會都沒有麼?”
葉屠蘇恍然道:“你懷疑規則對不對?”
“是!”蘇澈道:“我很迷惘。”
葉屠蘇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道:“如同靳香川說的那般,你想讓自己消失,讓世間再無輪迴,斷了世界間的相連,讓所有的世界歸於毀滅,然後再從那虛無的混沌中造就出一片新的世界?”
▪ttКan ▪℃o
蘇澈並不否認,而是點頭道:“是,我想過。”
“你瘋了。”葉屠蘇跳起來罵娘道:“你覺得讓大家無*回是自己的錯,是自己的罪過,大家遭了無妄之災,又覺得人間疾苦的人們不該生來就活的那麼苦,你感覺對不起他們,你甚至覺得曾經有過罪孽的傢伙死後下了地獄也該有改過自新的機會,但因爲你的消失,而剝奪了他們的機會感覺到痛心,可你他孃的要將所有的世界都毀了,讓所有的人都陪葬又該怎麼算?無辜的人是不是更多?”
“所以我還沒這麼做,我只是讓自己消失,然後看看沒有我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蘇澈擡頭看着葉屠蘇道:“或者,你告訴規則到底該是怎麼樣的?怎麼樣的規則不會錯?”
“是規則就會錯。”葉屠蘇道:“一個母親告訴自己的孩子,每天只能吃三顆糖果,早上一顆,中午一顆,晚上一顆,這就是母親定下的規則,母親定下這規則的初衷當然是爲了孩子好,吃多了糖果對牙口不好,但是,孩子卻不高興,因爲他想吃到更多的糖果,甚至破壞了規則偷吃糖果,你說是誰對誰錯?”
蘇澈再度陷入惘然。
葉屠蘇氣道:“有個屁對錯,那母親定下的規則即便讓孩子不高興,初衷也是爲了孩子好,只要初衷是好的,那麼即便是錯誤的規則也有存在的道理,違反規則就應該受懲罰,而能夠違反或者破壞規則又不被發現,那就是本事,多麼簡單的道理在你這兒就想不明白了?天道的規則是因爲什麼存在着的?”
蘇澈道:“讓不同的世界有自己的秩序,能夠更好的延續下去,你在那片漆黑的世界之中只看了三億三萬三千三百三十三年,而我則看了無數年,久到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世界更爲完美。”
“那你就是對的。”葉屠蘇道:“無論定下的規則對不對,只要你是對的,那麼規則就是對的。”
蘇澈道:“那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回到天上,天道應該繼續存在着,天道定下的規則也沒有錯?”
“對。”葉屠蘇勸慰道:“不過就是偶爾出現幾個不開眼的白癡而已,他們想破壞規則消滅你沒有錯,錯就錯在他們沒有這能力,卻又自認能夠做到,而這世界本就是誰強誰來做主,不是麼?弱肉強食一直是從古至今的道理,但是,這種白癡總歸只是少數,你從開天闢地之前便存在,你從虛無混沌中誕生,這麼多年來,你又碰到過多少這樣的白癡,難得見到幾個也沒什麼。”
蘇澈點點頭,旋即看着葉屠蘇認真道:“那麼,根據天道的規則,你已經死了,即便你修身成靈,乃至成就鬼神,死了就是死了,人間已經沒有葉屠蘇,所以,你不能回去人間。”
葉屠蘇楞住,隨即怒罵道:“你大爺的,說了半天合着是在這兒等着坑我呢?”
……